第2章
第2章
“來,先把這個喝了。”
青茜對苦的耐受力很弱,她很少吃苦藥,有時候生病,要是買不到膠囊片,或是帶糖衣的藥,她都不吃。
母親很不喜歡她這樣,說過她很多次,她生病時甚至專門買苦的藥給她,青茜被逼着吃下去,可過程依舊很痛苦。
青茜撕開透明小管,陳澈就在身邊,她不想這麽扭扭捏捏,做了一瞬間的心理建設,便一口氣把藥水灌進口中,嘴裏苦澀辛辣蔓延開,她忍不住閉眼忍受,她敢肯定自己的表情很滑稽。
陳澈從口袋裏摸出幾塊正方形的小東西,攤開在青茜眼前,“苦的話吃幾塊糖。”她聽見他的聲音,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這麽近,近到一側身就能看到他的眉眼,近到能感覺到他身上薰衣草洗衣液的清香,近到她發現他比她高那麽多,近到讓她臉紅心跳小鹿哐哐撞。
“謝謝。”
青茜只拿了一塊綠色包裝的,她找到包裝口,把糖剝開,白色的奶糖,她放到口中,奶甜味讓她好受了一些。
“好,你先回去吧,要是哪還不舒服再來找我。”李老師說。
青茜回到座位上,臉還是很紅,她知道這次紅不是因為太陽,而是因為陳澈,嘴裏的奶糖已經變軟,青茜輕輕咬了咬,突然有些後悔,這糖吃了不就沒了嘛,她應該把糖珍藏起來。
可當時太苦了,她亟待一顆糖,陳澈給了她糖。
那他認識自己了嗎?
上晚自習之前,青茜在校外精品店挑了好久終于選下粉白相間的筆記本,筆記本兩厘米厚,拿在手裏很有分量。
她什麽時候也有女孩子的小心思了。
柔軟的像一塊棉花糖,清澈如水。
晚上回家,青茜先是把沒做完的作業做完,洗漱完後,拿着筆記本躺在被窩裏開始寫。
2012.9
cc,我很喜歡我的座位,白天下課時我可以直接透過窗戶向遠處看,夜晚時風又會吹來,裹帶淡淡的花香,但更重要的是你在我的右後方,哪怕我不往後看,你的身影有時也會映在窗戶上。
我知道有太多人喜歡你,而你估計誰都不喜歡,但我還是忍不住對你有好感,我從不是一個敢于表達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寫這些文字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明知道你根本就不會看到,可還是很緊張。
軍訓休息的時候,聽見你和同學在聊NBA,你的眼中像盛滿了星星,我望着你,不免被感染,還有和你同個初中的同學,談起你時像是在說某一位英雄,他們說你初中獲得很多獎項,我不禁在想我初中時在幹什麽,時間還沒走遠,我的初中過于枯燥,母親對我寄予期望,我亦步亦趨,資質平平,每天都下了十二分的功夫,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學校要求以外的事情。
所以不由感慨你真的很厲害。
而我也要從今天開始向你看齊,努力學習,讓我們之間的距離縮小一點點。
謝謝你的糖,很甜,盡管我知道這是一顆很單純的糖,沒有摻雜任何情感。
青茜和陳澈還是很少說話,他們沒有合适的契機,沒有交集。
唯一的交集還是因為陳澈是數學課代表,需要每天收發數學作業。
所以青茜最期待的時候便是陳澈按順序走到自己桌前收作業,她其實早已準備好作業,但為了讓他多停留一秒,她會把作業放到書桌裏,拿出來時讓自己看上去自然。
陳澈從不會催促,他會在她名字後面打個對號,然後繼續收下一個同學的。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青茜內心像亂了節奏的鼓。
日複一日,青茜的日記本越來越厚,可她和陳澈的關系依舊很淡。
像同一時空下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
直至高一下學期,他們說話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青茜想:言情小說裏的故事情節都是騙人的,現實生活中根本就沒有如意的情況。
可她慢慢養成了習慣,習慣有意無意朝他的方向看去,習慣在心底喊他的名字,習慣平複洶湧愛意。
高一下學期末,老班發下來分科表,還專門花了一節課時間開班會,強調選擇的重要性。
“有時候喜歡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适合什麽,你擅長什麽。”
青茜收了表,對折後裝進書包。
她數學成績并不好,150分的試卷每次都在及格線邊緣,物理化也是很平庸,她比誰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學理,但她還是偏向學理。
很不理智的決定,因為陳澈,她向着沒有出口的路走去,前途一片漆黑,但只要一想到他,仿佛星星點點頓時從天而降。
母親是支持青茜學理的,因為她認為理科就業前景好,可供選擇的機會多。
就這樣青茜以坦然的理由奔赴了一條歧路。
只有她知道自己走的多艱難,不管是學理,還是對陳澈。
暑假,為了提高青茜成績,母親給她報了高昂的補習班,補習班離市區近,每天早上清溪都要坐一小時的公交車去補習班。
上完兩節課下課後,青茜趴在走廊的窗邊往外看,遠處是一片高樓,外表冷清,可透過玻璃能看到裏面走動的人。
她托着腮,放空自己。
恍惚間,一個人影在身旁停留。
青茜憑感覺看過去,頓時臉上有了表情。
是陳澈,她很高興,可要控制自己不顯得那麽高興。
“我看着像你。”陳澈微微笑。
他頭發比放假的時候長了一些,前面的碎發微擋着眼,黑色的書包單挂在肩上,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整個人高大冷峻。
青茜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盯着他的衣領看,但又怕不禮貌,便再看上幾眼,她似乎呼吸困難。
“陳澈,好巧。”她憋了半天,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在補習嗎?”青茜想掐自己,說出了一句廢話。
陳澈點頭:“對,我補英語。”
青茜知道他的成績,陳澈的英語并不差,穩定在一百三左右。
所以這在他的成績中算是需要補習的嗎?
青茜抿嘴笑,她實在不知道和他說什麽,怕唐突,怕不得體。
或許陳澈只是想打個招呼,畢竟他們在一個班呆了将近一年。
“你選的文科理科?”陳澈問。
“理科。”
“不錯,一起好好加油。”
青茜眼裏有些失望,她明白陳澈從沒有關注過她,而那句加油也是他話題結束的客套話。
“好,一起加油。”青茜說。
從那天起暑假的每一天,青茜都是晚上十二點睡覺的。
高二來不及揮手,青茜就和陳澈分開了。
也是在那一年,寧中實行零班,陳澈去了零班,沖刺清北重點大學,青茜留在了原來的班級,大部分同學都沒有變,只是沒有了陳澈。
青茜還是在靠窗的位置,她習慣這裏,有時候還是會向右後旁望,待反應一兩秒後,才意識到陳澈早已經走了。
她需要慢慢适應看不見他的日子。
盡管見不到陳澈,但關于陳澈的消息總會在班級裏流傳。
比如,陳澈月考全年級第一,比如他三科滿分,還有他和同班一個女生的緋聞。
女生叫許傾,陳澈第一,她第五。
許傾出色的不只成績還有顏值,她長了一張标準的鵝蛋臉,眼睛大大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披在肩上,很有氣質。
每當聽到這些的時候,青茜總是低着頭,挺着背在試卷上寫寫畫畫,像個局外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早已經苦透了。
很多事情只有她知道。
随着學業加緊,節奏加強,試卷滿天飄飛,青茜一次買上一大把的筆芯,她經常被各科老師喊進辦公室。
青茜很累,由于熬夜,皮膚皺皺巴巴的沒有光澤,臉上時不時冒痘痘,她每次路過教學樓下的儀表鏡時,都躲避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成績和容貌的變化讓她變得敏感自卑,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想哭,但又覺得自己矯情,硬是讓矛盾的心情憋在心裏。
直到一天晚自習的時候,李老師找她談話。
高二的李老師反而沒有高一時那麽嚴肅,他先是把青茜的幾次考試成績做了分析,接着詢問青茜有什麽困難。
青茜抿着嘴不吱聲,李老師繼續開導她。
“青茜,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學文會有更好的出路。”李老師苦口婆心。
青茜還是不說話。
“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父母不同意你學文?”
“我還是想學理。”青茜硬生生回答。
“老師知道你可能對理科感興趣,但現在面臨的是高考的競争,你的首要任務是有大學上,你明白嗎?你的語文英語成績都不錯,唯獨數理化不好,所以要趨利避害啊!”
青茜繃着嘴,她原本以為自己和陳澈不會分開,她動力滿滿,如今确是失望和無力。
自己還是太理想了,憋了幾個月的情緒一瞬間決堤,她眼淚像止不住似的,顆顆滑落。
青茜抽泣,鼻涕眼淚橫飛,辦公室裏另一個女老師愣是看呆了,連連遞給李老師紙巾。
青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子眼睛都是紅的。
女老師感嘆:“壓力太大了,發洩出來就好了。”
青茜低着頭進教室,她不想讓人家知道她哭過。
回到位置後,她看向窗外,冬天到了,石榴樹枯葉落盡,滿是蕭瑟。
下課後,有同學說明天降溫,會下雪,還約好明天課間偷偷出去打雪仗。
青茜回來後情緒低落,冷得只想趴着,一個晚自習她只寫了一科作業。
第二天雪如期落下,初雪如潔白的天使降落人間,帶給學子短暫盡興的熱鬧,而青茜卻生病了。
青茜發高燒,三十九度四,母親給青茜和自己請了假,她坐在床邊守着青茜。
一連三天,青茜躺在床上像擱淺的魚,胃口極差,只喝了點粥。
一周後,青茜轉了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