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翻臉與變臉
翻臉與變臉
陰雨連綿，所見之景皆蒙上一層面紗，像窈窕含羞的少女，也像妩媚多情的歌姬。遠遠望去，教學樓與樹木的綠色融為一體，虛渺飄幻，宛如墜入仙境。
站于教學樓走廊，聽悠揚琴音，看細雨飄零。閑暇之時，停下腳步看看，也不失為一件浪漫的事。
教學樓與宿舍之間有一段二十分鐘的步行路程，林安沒有選擇騎車，而是撐傘慢慢往回走。雨景使人內心平靜，此時看待世間萬物都似雨後彩虹，透亮而又煥發生機。
朦胧間，對面走來一位熟人，曾經的熟人，張佳。他還是同以前一樣，穿着亮色的衣服，笑容熱情又燦爛，開心地跟他身旁的朋友分享着什麽。
林安沒多在意，繼續往前走，而張佳似乎也沒發現她，沒過來跟她打招呼。
兩人擦肩而過，走了幾步遠後，張佳的嘴角耷拉下來，眼神也少了很多活力，他忍不住回頭，只看到林安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便不再駐足停留，選擇遠去。
林安的宿舍在五樓，當她來到樓梯口，聽到一陣罵聲，簡單來說，是張娟一個人的輸出。
又出事了。
開門，張娟在地上撒潑，許夢夏和陳丹梅則在一旁看着。
林安走到許夢夏身邊，用手肘碰了下許夢夏，“又幹嘛了？”
“你看看班級群就知道了。”許夢夏說。
不好的預感襲來，林安打開班級群，裏面有幾百條新信息，而引發這麽大讨論的是張娟前男友錄制的視頻，也就是昨晚發給她們三個的那個視頻。不同的是，班級群裏的視頻給兩人都打了碼。
把這個視頻轉發到群裏的人，是副班長，一個男生。據他說，是在他的同鄉會群看到的，而同鄉會群裏的視頻也是別人從其他群看到轉發來的。
顯然，傳播範圍已經很廣。
……
“瘋子！啊！！啊啊啊啊啊——”張娟在地上嘶吼，雙眼發紅，頭發淩亂。或許是在地面躺不舒服，又氣沖沖地跳起來，按下語音輸入，對着手機屏幕大喊，“想我死？呵呵，死也要拉你墊背！”
“別以為我不敢！把我逼瘋了，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人渣！爛根的臭玩意，陰溝惡臭的蛆，吃藥的廢物，起不來的細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後面辱罵的言語越來越難聽，髒話連連，喊到聲音嘶啞還在怒目喊着，不知疲倦。
可能是對面一直沒有回張娟，使她的怨氣難以發洩，而她又急需出氣口，便把矛頭指向離她不遠的三個舍友。
只見她像條瘋狗一般沖到舍友面前，兇神惡煞，粗魯地拿手指指着許夢夏的鼻子，“報警，報警！你說的報警是吧！都是你搞出來的，是你害的我！！！你是不是早就等着看戲了，啊？裝什麽大好人，聖母，為人着想的上等人！裝什麽！你根本不想幫我，只想看我死，看我出醜，看我在所有人面前擡不起頭！”
“還有你！”張娟指向林安，“渾身上下沒一件能看的衣服，幾塊爛布土得要死，地攤貨色，加起來不到二百五。努力有什麽用，能掙幾個錢，人家出身豪宅豪車傍身，你努力一輩子也到不了別人的起點！你，呵，再怎麽努力也只能是個鄉下人，土包子，沒人愛的土包子！”
“你，最惡心就你了。”張娟對着陳丹梅，叉着腰，頭昂得比天都要高，“A貨永遠都是A貨，穿幾件假名牌就以為自己是有錢人了？不怕人笑掉大牙。成天拽着張臭臉，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裝得好像什麽地下組織大姐頭，一個不爽就想打人，那嚣張的，還以為有什麽後臺呢。”
“我走到今天，拜你們所賜！一群虛僞至極的東西！！”張娟唾棄地看向她們，見她們沒有說話，還想繼續發作，“被我說中不敢說話了吧？你們就是想害我！”
接着，一個巴掌響徹整個宿舍。
陳丹梅面無表情地打了張娟一巴掌。
張娟沒在怕的，反而像被挑起戰火，猛地伸手，直奔陳丹梅的頭發去。
兩人力量懸殊，陳丹梅往左一側，反手抓住張娟的脖子，“你打不過我。”
“呵，有本事掐死我啊！掐啊！你敢嗎？！”
陳丹梅不想跟張娟繼續打，用力一推，把張娟推倒在地，“我不跟腦子不清醒的人溝通。”
“你才腦子不清醒，你全家腦子都不清醒！”張娟對着陳丹梅吼，聲音卻比剛剛小了很多。
見打不過，罵又罵不贏，張娟幹脆在地上哭，“反正我後半輩子毀了！全毀了！你們想怎麽說怎麽說！”
哭聲再次在宿舍響起。
“報警，報警，報警！是你們說要報警！這下好了，他生氣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張娟抱頭痛哭。
“我們再去一趟警局。”許夢夏說，無論是聲音還是眼神都有些疲憊，以及失望和心寒。
“去吧。”林安贊同許夢夏的話。
事到如今，只能再去一趟。
張娟擡起頭，“還去什麽警局，去哪裏都沒用。”
許夢夏嘆了口氣，“趁現在他們不知道視頻是誰，最好快點處理，減少二次傳播，也可以根據地址ip查查源頭在哪，跟誰有關，或許有機會查到。”
“還查什麽！”張娟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大腦神經接上了，“你是說，能查到發出來的人是誰？能定罪？”
“不敢肯定百分百，越早機會越大，等信息鋪天蓋地，應該會麻煩很多。”許夢夏回。
“去！現在去！”張娟倉皇爬起，抹幹眼淚，飛速拿起包包背上，“你們跟我去嗎？”
很明顯，張娟的聲音軟了很多，“對不起，剛剛是我沖動了，我不應該那樣說你們，是我小心眼，是我的錯，請你們原諒我。”
“求求你們，原諒我。”說着，張娟竟又跪在地上，表情痛苦又懊悔，“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陳丹梅走回座位坐下，沒有再看張娟一眼，“我不去。”
聽到陳丹梅說不去，張娟着急地看向許夢夏和林安，“你們……”
“算了，快去快回吧。”林安做出選擇，她累了，也是作為最後一點不忍。
“夢夏？”張娟望向許夢夏，許夢夏看了眼林安，“走吧。”
“謝謝，謝謝你們。”
于是，三個人再次來到警察局，接待她們的依然是李警官。李警官把她們帶到格子間，将她們所說的情況記錄下來，并表示會盡快處理。
忽然，張娟的手機響了，是她前男友。
李警官問：“介意免提嗎？”
“不介意。”張娟秒答。
所有人沉默，在李警官點頭下，張娟接起電話。
“敢報警？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我不想跟你廢話，立刻，馬上，去警局把案子撤回來！”人渣大吼，聲音裏卻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冷靜得像是能擺平整件事，且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呵，你都把視頻公開了，還有臉讓我撤案？”張娟的火一下子冒上來。
“把你臉p掉夠給你面子了，小心我把名字給你捅出去。”人渣威脅着，“我限你一天之內把這事給我搞定，不然，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大名。”
張娟假裝非常懼怕他把自己名字捅出去，說：“別！我撤，我撤！報警這事你怎麽知道的，難道你真有人在警局？”
“關你屁事！想活得舒坦就聽我的，其他的別問，懂？”人渣越發嚣張，“快去派出所把案子結了，快點！”
“……你說結就結，你以為派出所你家開的！要走程序，一大堆，知道嗎？”
“屁話少說，快去！臭婆娘。”說完，人渣挂了電話。
張娟幸災樂禍地拿手機炫耀，“警官，他承認了，就是他做的，現在就去把他抓起來！”
“我們會處理的。”李警官回答。
張娟松了一口氣，伸個懶腰，盡情伸展筋骨，“讓你威脅我，呵，我是那麽好欺負的人嗎，牢裏蹲吧你。”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等等我。警官，廁所在哪？”張娟問。
“出門轉左。”
張娟拎起包，輕松地走了出去。
“警官，能冒昧問個問題嗎？”林安問，有些事情她也想了解下。
李警官坦然，“你問。”
“目前的證據，能保證讓他受到懲罰嗎？”林安問。
“基本，不過具體細節還得調查。”李警官答。
“如果，我是說如果，對方真的有認識的人在警局上班，并且職位較高。這種情況，普通人是不是不一定能收到好的回複？”林安心中有所不安，雖然這些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但她卻看到了陰暗的一面，或許會發生的另一種可能。
李警官的雙眼很亮，他看着林安，說：“我以前跟你也有同樣的疑問，時間久了，看的人多了，會發現自己的力量很小，但是再小，它也是一份力量。我身邊很多同事都跟我們一樣。”
“謝謝。”林安由衷地感謝李警官給出的答案。
“加油吧，做好自己的那份就足夠了。”
“嗯。”
事情很快便落下帷幕，張娟的前男朋友确實有認識的人在警局工作，但似乎沒有産生很大的影響。至于期間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最終，張娟的前男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林安默默地把李警官的話放在心裏，同時也把那句話寫在筆記本的第一頁。
力量再小，它也是一份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