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威脅
威脅
宿舍中央的燈還亮着,外面一片嬉鬧,或許正讨論着美好的明天。而這裏,籠罩的只有黑暗,讓人窒息的黑暗。
“你打算怎麽辦?”陳丹梅語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給他五百萬?”
張娟軟癱在地,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
宿舍再次陷入沉默。
“叮——”
不知是誰的手機響了,像是從陳丹梅的床位傳來的,但她并不打算走過去看。
“叮——”
“叮——”
又響了兩聲,這次是從林安和許夢夏的床位傳來的。
背脊一涼,張娟驚恐地瞪大雙眼,全身上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像是來自內心深處本能的應激。
林安回到自己的床位,拿起手機一看,是陌生人發來的一段視頻,附帶的文字裏面寫着:獻給張娟的禮物。
點開,是不堪入目的視頻。
……
林安立刻跟許夢夏、陳丹梅對一遍。視頻內容、文字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有發過來的號碼,那些號碼都不是手機號。
顯然,這是威脅。
“不可能,他說過不會發的……”張娟搖頭,愣愣地盯着地板,似乎那裏有什麽所謂的承諾,“不會的,不會的……”
“叮——”
手機亮了,這次是張娟的。
張娟顫顫巍巍地咽了一口口水,額頭瞬間冒出很多細密的汗。嘴唇發白,眼神飄忽不定,喘氣聲越來越重,她瘋狂抓起手機,看到一條崩潰的消息:給點小獎勵,下次讓更多人看到你的傑作。
“啊啊啊啊啊——”張娟吓得把手機扔出去,盯着那塊碎屏又哭又笑,“小人!卑鄙無恥、下作!”
“你毀了我,你毀了我!”張娟歇斯底裏地嘶吼着,将所有的怨氣都吼出來,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似乎下半輩子都要活在他的陰影中,放聲大哭。
陳丹梅看不下去,硬是用力把張娟扯起來,“走,我們現在報警。”
一聽到報警兩個字,張娟發了瘋似的把陳丹梅推開,雙眼被恐懼占據,“不去,不去,不能報警,不能報警!”
“你能不能有點腦子,報警是最好的辦法!趕緊換身能看的衣服,我們現在去警局。”陳丹梅懶得跟她胡扯,打開衣櫃抓兩件普通學生的衣服扔給她,“去換,快點。”
“不去,我不去!”張娟拼了命地搖頭,她抓住陳丹梅的手臂,“不能報警,他真的會發到網上,所有人都會看到!”
“他已經發了,你不知道而已。在他發給我們三個人之前,他肯定發過給其他人看。”陳丹梅非常強勢,“這件事除了報警,沒有任何辦法處理。”
“不,不,只要我按時給他錢,他不會發。”張娟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用過去的行為不斷肯定自己的猜想,“對,昨天我沒給他錢他才會發,有錢,有錢他不會發。對,一定是這樣。錢……錢……”
張娟松開陳丹梅的手,轉去抓許夢夏的手臂,眼淚流個不停,“夢夏,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借我錢好不好,借我錢。”
見許夢夏沒有立刻答應,張娟竟然跪在許夢夏面前,“我求你了夢夏!沒人能幫我了!只有你,只有你,我發誓,我以後賺了錢一定還給你,一定還,求求你,借我吧!”
“呵,張娟,你還真是傻得夠天真的。你以為把錢給他他能把視頻源文件給你?呵。”陳丹梅冷漠地說,“別傻了,他只會用這個威脅你,威脅你一輩子,讓你永遠擡不起頭。一個五百萬後面,還有無數個五百萬,你不可能填得上。”
“陳丹梅!你閉嘴!閉嘴!”張娟徹底失了智,冷笑着從地面爬起來,“你們都不幫我,我自己想辦法去,一個個冷漠、沒人性的東西!”
陳丹梅咽不下這口氣,有話直說,“對,就你有人性!我們說的話你是一句聽不進,那個人渣說什麽你倒信什麽,上趕着給人家送錢!我告訴你,他越是怕他,他越是利用你,蠢貨。”
“要是有辦法誰想變成這樣!”張娟說着說着又跌在地上哭,“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你以為我想嗎!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這樣啊……”
“……”看着張娟哭成淚人,陳丹梅語氣軟了下來,“去警局,這真的是最好的辦法,我沒騙你。”
“不行,真的不能報警。”張娟縮成一團,“鬥不過他的。”
“報警吧。”許夢夏開口,說出了她的分析,“不管你們私底下關系怎麽樣,在那段時間裏,你們始終是情侶關系,這點所有人都知道。像這種私密視頻,他沒有經過你同意私自錄制,還用這個來威脅你,對你進行人身攻擊,就這點來說,行為非常惡劣。退一萬步,即便你同意他拍攝,他也不能用這個來威脅敲詐你。”
許夢夏極其冷靜,絲毫不慌,“最近給他轉過錢嗎?”
“轉過,轉過很多筆錢。”張娟誠實回答。
“金額多少?”許夢夏接着問。
“兩千,五千,兩萬都有。”
“以什麽原因轉的錢,有記錄?”
“聊天記錄算嗎?他每天都會催我轉錢。”
“算。”許夢夏以肯定的口吻說,“把這些都帶上,足夠立案了,加上我們收到的視頻,證據還不少。”
張娟還是猶豫,“不行,要是他知道我報警,一定會發到網上的。”
“他要是敢發,完的那個人是他,不是你。”許夢夏堅定地說。
“不,不是這樣。”張娟後退,“反正不是你們,發不發對你們沒有任何影響,你們當然說得那麽輕松,出醜的那個人又不是你們。”
“如果真的發到網上,可以聯系網站進行删除。”許夢夏回答她的疑慮。
“删除?他們都看完了,下載……那麽多網站,删不完,删不完!删了一個還有下一個,還是有人看到,不管怎樣,都會有人看到!”
張娟抱頭蹲着,嘴裏又開始喃喃什麽,時不時點頭又時不時搖頭,像是對喃喃的內容表态。
許夢夏繼續跟張娟分析,“做過的事不可能徹底消失,現在能做的,是把損失降到最低。我贊成丹梅的說法,錢是填不上的,後續他還是會用這個來要挾你,到時候依然有被曝光的風險。或許哪一天,你對他沒有了利用價值,也有一定的幾率會把視頻發出來。你永遠處于被動。”
這一番話張娟像是真的聽了進去,當她站起身來準備答應跟她們去警察局時,忽然想到什麽,驚恐地說:“他說過,他在局裏有認識的人,不管我怎麽鬧都能壓下去,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誰?有說嗎?哪個局,什麽崗位?”許夢夏問。
張娟努力回想,似乎沒聽說過具體的信息,“好像沒說過。”
“說不準只是拿來吓你的。你應該清楚他經常在哪片區域玩吧?或者經常出入哪些場所?”
“知道。”
“那些地方在我們學校附近嗎?”
“不在。”
“應該沒什麽問題,走吧。”
換好衣服,四個人來到警局。
一進到大廳,林安便有一種被審視的感覺,似乎每個舉動都被人盯着,不自覺緊張起來。
由于來的時間接近晚上十二點,這裏人不多,只有一位男性警察坐在正中間那裏。他望着四個人,仿佛已經開始推測相關的身份背景以及個人性格特點等。
他随意地坐着,眼角向上彎,豐富的閱歷使他的眼神如鷹般鋒利,若是出現一點撒謊的痕跡,他瞬間就能敏銳捕捉到。
“什麽事?”警察問,語氣平和得像是家裏的老父親問有沒有吃飯,眼神卻開始打量她們。
只見張娟坐在椅子上大哭,不帶一絲隐忍和掩飾,眼淚如海潮般湧來。她哭得歇斯底裏,哭得肺都要撕裂開來。
當下最重要的是先讓張娟情緒穩定下來,否則,後面的問話遲遲不會推進。她們三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于是都開始安慰她,紛紛給她遞上紙巾擦拭,或是抱住她給她鼓勵。
林安看向警察,他依舊坐在那裏不動聲色,也沒有半句話,只看着,靜靜地看着,早已習以為常。
等張娟情緒穩定,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
“先做個介紹吧,我姓李,叫我李警官就行。”李警官看了眼張娟,“報案人身份證我看下。”
張娟拿出身份證遞過去,似乎因為剛哭完的緣故,手有些抖。
“別緊張,我随便看看。”李警官接過,對比着報案人和證件照上顯示的人,語氣慵懶地說,“麻煩按個指紋我核對下。”
大拇指放上去,“滴”的一聲,李警官又看了眼張娟和身份證,“說說什麽事吧。”
張娟抽了抽鼻子,說:“我前男友拍了我的□□,威脅我,要我給他五百萬,不然,他就把視頻發到網上!”
說着,張娟又低聲哭了起來,像天真懵懂、未谙世事的小女孩,“我沒想到他會對我做出這種事,我明明那麽愛他,對他那麽好,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嗚嗚嗚——”
李警官把桌面的抽紙放到張娟面前,情緒毫無起伏。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認識的?”李警官詢問的方式很平常,像是在聊天。
“上學期,朋友介紹的。他對我很好,我就跟他在一起了。”張娟睫毛微顫,眼神充滿懊悔,“他當時真的對我很好。”
“嗯。拍照片這事,你知情嗎?”李警官問。
“不知道!我又不是那種人,是他偷拍的,他在房間裝了針孔攝像頭!”張娟激動地站起來,眼神兇得像是要把那人千刀萬剮,“警官,你一定要把他抓起來,他是個偷窺犯!偷窺狂!變态!”
“……”李警官揮手讓張娟先坐下,“別那麽激動,坐下好好說,沒什麽事解決不了。”
張娟狠狠地盯着李警官,“你一定要把他抓起來,抓到監獄裏面,讓他蹲一輩子!”
“我們自會根據情況處理,你先說說,你怎麽知道他裝了攝像頭?”李警官繼續問。
“他說的,他威脅我的時候說的。他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騙財騙色。”張娟咬牙切齒地說。
“手裏有證據嗎?”
“有!”似乎張娟就等着這句話,她把手機的聊天記錄翻到合适的位置,“這是他威脅我的話,還有敲詐我轉的錢。”
李警官翻閱着,問:“還有其他的嗎?”
“……”張娟看向其他三人,思考了好長一段時間,“有。”
視頻以及文字都在李警官面前展露無疑。
李警官用手機對着拍了張照,這一舉動引起張娟很大的反應。她迅速搶回手機,用着極其厭惡、憎恨又害怕的眼神看着李警官,“你在幹嘛!”
“取證。”李警官沒有被她吓到,繼續補充,“我們不會以任何形式公布任何內容,所有東西只用于調查這個案件。而我本人,對這些毫無興趣,我們警察是有職業操守的,沒必要想得那麽壞。等下取證後會打印出一份紙質版,你還要在上面簽名,不信可以看看。”
張娟想了想,半信半疑地把手機遞過去,緊緊盯着李警官的一舉一動。
取好證後,李警官走進辦公室叫來兩個人,把相關資料拿進去,過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來。
一小疊紙張放到張娟面前,李警官說:“這是口供,你看看,看完沒問題在這裏簽字。”
張娟拿起紙張,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然後簽字,按指印。
“我想問問,如果你們警局有警察跟那個人渣認識,會不處理這個案子嗎?”張娟想了半天,還是将這個問題忐忑地問了出來。
仿佛像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李警官看向張娟,說:“我來局裏這麽多年,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放心好了,你說的那種情況不會發生。還有什麽問題嗎,沒有可以回去了,後續有需要我們會聯系你。”
“沒有,那我們回去了。”張娟說。
走出警局已是淩晨四點,馬路沒什麽人,也沒什麽車。天很黑,路燈還算亮。
四個人都累了,疲憊接連爬上來,随便叫了輛快車回學校。
“我們這個點回去是不是要登記信息?”許夢夏問。
“翻牆得了,離宿舍不遠。”陳丹梅說。
“樓下的門開嗎?”林安問。
“我記得有一個開,小聲點,別讓宿管發現就行。”陳丹梅打了個哈欠,把頭靠在林安肩膀上,“到了叫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