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跟蹤
跟蹤
今日份家教結束，來到公交站差不多晚上九點。
雨淅淅瀝瀝地下，風裹挾着寒氣從圍巾縫隙處鑽進，冷得林安不自覺打了個顫。
好冷。
雙手揣進口袋，眼巴巴地看着一輛又一輛公交車開過，等了十幾分鐘才等來經過學校的那班公交。
車上人不算多，還有幾個空位，林安趕緊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今天怎麽那麽冷……
“叮鈴鈴——”
清晰又響亮的鈴聲在車內異常明顯，林安掏出手機，滑到接聽位置，“喂，媽？”
“安安，吃飯了嗎？”
“吃了。”
“好，我看新聞，這兩天你那邊降溫降得很快，多穿兩件衣服，別感冒了。對了，你買被子了沒有？”
“買了，昨天快遞剛到，睡得很暖和。你呢，冷嗎，冷的話記得多蓋兩張被子。”
“你不用擔心我，出門在外，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我在家蓋三張被子，冷不了。倒是你，我都不知道睡得暖不暖？”何蘭心擔憂着，前幾天看新聞看到降溫，立刻打電話讓林安買被子，隔着大老遠的距離也不知道林安到底過得怎麽樣。
“放心，媽，我睡得很暖，真的，新買的被子很暖，睡久了還有點熱呢。”林安實話實說，新的棉被又厚又暖，還剛好趕上了秒殺優惠，感覺撿了個大便宜。除了有點重，其他基本沒有缺點。
“熱也不能踹被子，聽到了沒有，這天氣要是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不會，我又不會踹被子，這個你還不知道嗎？”
“我哪知道有沒有變，萬一踹了怎麽辦？”
“不會的不會的，媽，你信我。”林安無奈地笑，同時感覺心裏暖暖的，在外幾個月，有時還真有點想何蘭心，想着她為自己操心的樣子。
“你現在在宿舍？”
“沒，剛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回宿舍。”
“外邊多冷啊，你走快兩步趕緊回宿舍，我不跟你聊了。看路，別迷路了。”
“知道了媽。”
“快回去啊，到了給我發個信息，快點走。”
“知道啦。”
挂斷電話，林安看向車窗外。
一輛不要命的摩托車呼嘯而來，邊罵邊在小車與小車之間的間隙穿行，宛如走迷宮，附近一輛小車的暴躁司機瘋狂按喇叭催促，還伸出頭指揮，嘴裏大半都是髒話。
下雨天坐車本來就慢，這麽堵着，回去不知道要到幾點。
時間很漫長，等到了學校附近的公交站，幾乎快十點了。幸運的是，沒下雨了。
林安往學校門口走去，還沒走兩步，一輛小車狂踩油門從她身旁飛過，濺了她一身水，更氣人的是，那個司機還搖下車窗笑，明擺着就是故意的。
正想開口罵兩句，司機一腳油門飛速離開，留下一肚子氣的林安。
什麽人啊？有病吧！
神經病！
濕噠噠的褲腳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天氣本來就冷，這下更涼了。
今天真是倒黴透了。
帶着怨氣繼續往學校的方向走，看了一眼手機，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何蘭心兩分鐘前發信息來問到宿舍沒有，林安敲了兩下屏幕回複到了。
剛把回複信息發出去，手機顯示電量不足，30秒後自動關機。
林安深深地嘆氣，然後繼續走。
走着走着，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那天超市老板說的有人跟蹤她這件事，越想越害怕。
林安把那些念頭通通趕走，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到學校門口，門口還有保安，沒事的。
說是這麽說，但身體已經提前代替大腦思考，雙腳走得越來越快，恨不得飛回學校。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明顯，越來越近！
甚至，林安看地面，除了她，還能看到兩個黑黑的影子！
絕望籠罩一切，林安大腦瞬間湧現出懸疑劇或者是驚悚劇會出現的畫面，還有新聞報道過的人口失蹤案，頓時慌亂。
怎麽辦，快點，快點回學校，不要……
林安掃視前方，竟沒看到同路的同學，前面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會吧，難道真的是老板說的賊嗎？是之前跟蹤的人嗎？
林安又瞥了一眼地面，影子，還是有影子，還是兩個。
影子靠近了，他們靠近了，他們踩在水面上的聲音清晰可聞，甚至越來越大聲。他們像魔鬼的雙手，鋒利的爪牙，瘋狂地、肆意地從背後襲來，直至把靈魂收割。
被恐懼支配的感覺極其滲人，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毛發都在顫抖，都在求救，只期待有個人、有道溫暖的陽光将黑暗驅散。
快點，再快一點……
林安匆忙看了一眼離自己很近的樂福超市，那裏是黑的，沒開，沒人！
冰涼的眼淚盈滿眼眶，雙腳不自覺跑起來，林安拼了命地往前跑！
可怕的是，她一跑，身後的腳步也跟着跑起來，頻率比她還快！
救命，救命——
快點，再快一點啊！
似乎有什麽東西快要接近自己，脖子處傳來麻麻的感覺！
林安跑得更快了，那是來自求生力量的驅動，再不快一點，她的命可能要留在這裏。
幾秒的時間宛如幾十年，前方有個人朝自己跑來，還不斷地揮手，在那個人身後，站了十來個人！
終于，有人了，是好人吧，是好人不是同夥吧！
林安想看清楚是學校的學生還是社會人士，但眼淚遮擋，糊成一團，她看不清。
“安安！”
這聲音，是張佳？
林安快要跑不動了，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停了，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
好累，實在跑不動了……
身體有些虛脫，林安看清了，是張佳，太好了，是認識的人，不是他們的同夥。
張佳上前抱住林安，着急地說：“慢點，他們走了，沒事了，安全了。”
安全了……安全了……
眼淚順着臉龐滑落，雙腿發軟，林安被張佳攙扶着，慢慢地走回學校。
林安臉色慘白、渾身出了冷汗、雙手全是冰的。張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只一味地說：“別怕別怕。”
“先送你回宿舍休息吧。”張佳說。
張佳扶着林安來到宿舍樓下，剛好碰到下樓扔垃圾的許夢夏。
許夢夏見到林安驚魂未定的樣子，上來直接問張佳：“她怎麽了？”
“被人跟蹤了。”張佳回答。
許夢夏愣住，一把抱住林安，久久也沒有放開。
張佳看沒自己什麽事，便不再說什麽，走回他的宿舍。
林安回到宿舍，陳丹梅和張娟見狀感覺不對勁，沒有問什麽，只是把外放的聲音關掉，再默默戴上耳機。
許夢夏搬來小凳子坐在林安旁邊，靜靜地陪着，還拿來暖水袋給林安暖手。
“好點了嗎？”許夢夏輕聲問，時刻注意着林安的情緒。
“嗯，謝謝，好很多了。”
“先洗個熱水澡，換身毛絨絨的睡衣吧，你褲子還是濕的，我怕你感冒了。”許夢夏試探性地說。
“好。”
還冒着熱氣的熱水淋在身上，身體終于有了點溫度，是溫暖的，不是冷冰冰的。
脖子。
林安把花灑放到背後的脖子處，熱的，是熱的……
酸澀再次湧上來，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掉。
如果沒有遇到張佳，她會怎麽樣，她現在會在哪裏，小黑屋？小樹林？鐵皮箱？小車後備箱？麻袋？
然後被黑色膠布封口，雙手被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綁得動彈不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然後呢，那些人會對她做什麽，最終她又以什麽方式出現在大衆視野？新聞？網絡平臺？學校論壇？還是一些不知名的網站？
想到這，心理防線被沖塌，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承受不住。
洗完澡出來，頭發濕噠噠的。
許夢夏拿着她那個吹風機走來，“安安，我幫你吹個頭發吧，很舒服的，放松一下。”
林安不想麻煩許夢夏，但拗不過許夢夏，只好讓她來。
許夢夏先是把頭發多餘的水分擦幹，再用吹風機慢慢吹，一邊吹一邊說着她最近聽到的好笑的事情，或者是她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等把頭發吹幹，許夢夏說：“你不知道吧，我以前還學過一點按摩，很舒服的哦，不許拒絕我。”
找到穴位，力道适中，繃緊的神經真的随着按摩的時間慢慢放松了下來。頭發剛吹完，還殘留着一點熱度，配合按摩的手法，困意漸漸爬上來。
“困了嗎？安安。”許夢夏的聲音很溫柔，讓林安有一種安心感。
“嗯，有點困了。”
“好，再按摩一分鐘……好啦，快去睡覺吧，晚安。”
“謝謝。”
林安躺在床上，疲憊、困倦從四面八方跑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不是什麽好夢，林安來到一個滿是荊棘的囚籠，她出不去，永遠被困在這裏。長滿刺的藤蔓把籠子纏得很緊，陽光只能從幾個只有飲料瓶蓋子般大的小洞鑽進來，林安就這麽呆着。籠子底部有水，長裙濕了，四肢被上了鎖，鎖連接着通往籠外的鐵鏈。這裏終日沒有人，什麽也沒有，沒人來給她送吃的喝的，她也不覺得餓。日複一日，沒有盡頭。
突然，一束強光照過來，林安迷迷糊糊睜開眼。
若隐若現的籠子消失了，背後的觸感是幹的，暖的，軟的。
原來是夢。
現在幾點了？
床邊沒有手機，林安爬下床，按了兩下手機開關沒有反應，想着可能是沒電，于是拿起充電器給手機充電。
果然，剛連上，手機屏幕就亮了。
開機，八個未接來電彈出來，除了葉蓁打的那三個，其他全是江庭打過來的。
林安先給葉蓁撥過去，“蓁蓁，怎麽了？”
“安安，你手機是不是沒電關機了？”
“對，昨晚有點事，沒留意到電量。”
“我就知道！”葉蓁松了口氣，嚼着薯片說道，“你給江庭打過電話沒有？”
“還沒，手機剛開機，怎麽了？”
“嗯……安安，我覺得你還是先給他打個電話吧，他昨晚快急瘋了。”
“嗯？”
“他昨晚十一點多給張揚發信息，問我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哪，我怎麽可能知道嘛。他打你電話關機，很擔心你，我跟他說了可能是手機沒電，他還是很急。別跟我聊了，你快給他打電話吧，我看他完全有可能一晚上沒睡。”
“好，我這就打電話。”
剛挂掉葉蓁的電話，林安看了眼記錄，昨晚打了三個，今天早上八點打了一個，九點又打了一個。
現在是九點五十九分，快十點了，他會不會十點也打電話過來？
剛想完，屏幕立刻跳到通話的界面，真的是江庭。
“喂？”林安說。
“昨晚，你手機沒電，還是？”江庭的語氣很小心，還有點沙啞。
“嗯，手機沒電，忘了充電了。”
“吃早餐了嗎？”
“還沒，剛起床。”
………
沉默了将近半分鐘。
“安安，不好意思，我打那麽多電話是不是吓到你了？以前你信息都是當天回，昨天看你一直沒回，有些擔心，我……我……不好意思，你要是介意，我……我不知道昨晚怎麽了，心特別不安。”
……
“謝謝，謝謝關心。”林安說，“昨晚，沒什麽，真的只是忘了充電。”
“嗯，我相信你。記得吃早餐，開心一點，有什麽事，随時可以找我，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