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牛肉面
牛肉面
單調又枯燥的下課鈴一響，班裏的絕大多數同學像離弦之箭沖出教室，有的沖到飯堂搶飯吃，有的沖回宿舍只為了早點洗澡，而有的，只是單純不想留在沉悶的教室。
林安把剛剛上課的知識火速整理一遍，圈好重點，拿起保溫瓶到水房接熱水。
昨天吃的那家店還不錯，今天也去那家好了。
還沒走到水房門口，林安遠遠看到方舒站在那裏，身邊圍了幾個人。林安什麽也沒想，走過去接水。
剛擰開開關，滾燙的熱水傾瀉而下，落入銀色保溫瓶，看着不斷湧上來的水蒸氣，林安的疲憊也跟着消散。每當在教室學不下去，林安就會來這裏接水，因為往上冒的熱氣真的好像自由自在的雲朵，很輕盈。
“方舒，周六有一場籃球比賽，我們班對你們班，來看看嗎？”一名男同學積極邀請着。
方舒輕笑，聲音聽起來像是年長幾歲的溫柔大姐姐，“抱歉，那天我父母從外地回來，要一起去舅舅家。”
“這麽巧啊，那算了吧，下下周呢，下下周也有一場足球比賽。”男同學繼續邀請。
“如果那天有時間，我會去看看。”方舒依然很禮貌地回答。
“好，好！”男同學高興地跑開，像是要将這個好消息告訴班裏的人。
“舒舒，你爸媽要回來啦？”女同學問。
“嗯，他們剛在這邊談完一筆生意，回來休息一陣子。”
“真好啊，你最近的鋼琴被老師表揚了好多次，要是你爸媽知道，他們一定會為你驕傲的！不像我，我爸媽說我不闖禍，考試考個及格，他們就滿意了，他們對我從來沒有什麽期待，也不指望我能出人頭地，活着就行。”女同學的語氣并沒有失落或者任何不開心，相反，她說得很輕松，顯然已經完全接受父母的話。
方舒沉默了兩秒，“每個人的長處都不同，不必跟別人比較，做好自己就好。”
“嗯嗯！跟你說話真的好舒服，好喜歡跟你聊天。”
熱水接完，林安轉身準備回教室，沒想到竟剛好碰到迎面走來的陳羽。
他手裏拿着銀色保溫瓶，眼睛看向林安身後，嘴唇微張，聲音還沒發出來，被方舒搶先開口。
“陳羽，好巧，來裝水嗎？”方舒的語氣平靜。
“嗯，來接點熱水，你也是嗎？”陳羽的語氣明顯有些積極。
“對，接完順便在這裏吹吹風。後天你跟張揚還是在老地方打羽毛球嗎？”
“是，我們兩經常在那打，便宜，場地又好。”
“後天早上我剛好也去那裏練練，一起？”
“好啊，随時歡迎。”
兩人後面聊什麽，林安聽不清，但氛圍絕對融洽。
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老地方……已經熟到這種程度了嗎？
握住保溫瓶的手收緊，林安快步逃離。
林安來到一家面食店門口，店內空間不大，大概有十幾張桌子，而且都有人坐着。
算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林安剛轉身，店員便走出來叫住她，“同學，一個人是吧？”
“嗯。”
“裏面有兩個人剛吃完，應該很快就走，你再等等。”
剛說完，兩個男生從裏面走出來，店家立馬招呼林安進去，麻溜地收拾碗筷，再用一塊抹布來回擦幾下桌子，“你先看看吃什麽，我們這裏的招牌是牛肉面，很多學生都說好吃，回頭客很多。”
“那就一碗牛肉面吧。”
“好。”
這是林安第二次來這家店，味道可以，價格劃算，比別的面食店還要便宜兩塊錢，算下來，還能用這兩塊錢多買兩三根筆芯。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放在林安面前。幾片薄如蟬翼的牛肉在湯面上飄，還有一把翠綠蔥花點綴提升食欲和香味。
肚子叫得咕咕響，林安拿起筷子夾起一縷面，輕吹幾下便直接放入口中開吃。店內沒有空調，只有挂在牆上的幾個搖頭風扇努力工作，悶熱的天氣加上剛出爐的面食，林安吃得大汗淋漓。
“同學你好，這裏有人嗎？”
嘴裏還嚼着面的林安迅速把面咽下去，擡頭，“沒有。”
男同學坐下，熟練地點了一碗牛肉面。
林安埋頭繼續吃，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吃完，去隔壁精品店蹭空調！
與吃得狼吞虎咽的林安相比，對面的男同學斯文得讓她心生佩服。在這種仿佛蒸籠的空間裏，他居然可以吃得那麽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細嚼慢咽，耐心地一口面食一口湯，更神奇的是，那幾片根本不夠塞牙縫的牛肉片他碰都沒碰。
林安按下驚訝，快速把最後的湯喝幹淨，走之前還特意瞥了一眼那個男同學。
他依然保持着很優雅的吃相，以及坐姿。
厲害！
林安抽出兩張紙巾，随便擦兩下嘴巴，離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從那個男同學身旁經過時，他笑了。
左腳踏進精品店，涼快又清爽的風徐徐吹來，連呼吸都變得沒有那麽急躁。
最顯眼的位置放着最受歡迎的物品，基本都是學生之間互送的物品，精致好看，拿得出手，價格也不會很高，咬咬牙也能買下。文字水杯，遇熱水能露出精巧圖案的透明杯子，紅色手繩，水晶球，項鏈，木雕等等，其中仿水晶制品很多，顏色鮮豔，很吸引眼球。
另一邊相比起來就樸素很多，是一些常見的本子，筆，課外書，學習資料。
林安走向禮品區，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蓁蓁最喜歡了，每次來都要買上好幾樣，然後嚷嚷着說沒錢了，要破産了，下次絕對不買之類的話，可下一次再走進類似的店，還是會繼續買，買完又念，反反複複。
林安很少會流露出對這些感興趣的表情，不管喜不喜歡，對她來說，性價比才是首選。
掃過琳琅滿目的商品，腳步不自覺在一個水晶球前停下。
跟這個一模一樣的水晶球曾在媽媽何蘭心的梳妝臺上見過，當時還沒有碎，裏面穿着結婚禮服的小人還笑得很甜。細碎的紙片時常飄落在他們身上，倒映出最幸福那天，兩人手牽手，在衆人的祝福下走進最神聖的殿堂。
後來，垃圾桶成了那個水晶球最後的歸宿，還是不完整的。
繼續往前走，前面是各種各樣的文具。雖然種類繁多，但常用的來來去去也就那兩個牌子的筆芯。
林安想多蹭會兒空調，便裝作在挑選，其實心裏早有了選擇。
“你喜歡這個？”一個略顯輕佻又不走心的聲音響起，林安順着望過去，跟她穿着相同校服的兩人挨着彼此，女生依偎在男生的肩膀上，男生雙手揣兜，微擡下巴，覺得臉上特有光。
“嗯。”女生嬌滴滴地回。
“那就買這個。”
女生拿起剛剛林安看過的那個水晶球，眼睛滿是對未來的憧憬，“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像他們那樣，穿上好看的衣服，永遠永遠在一起。”
“必須的，放心。”男生漫不經心地說，女生信以為真，笑得更甜了，然後拉着男生去收銀臺。
透過兩人的背影，林安似乎已經看到了結局。
林安把手指放在排列整齊的筆芯中間，往左劃過去又劃回來，它們升起降落的樣子讓她想到音樹，不同的是，音樹一波動就有清脆的類似風鈴的聲音。
林安覺得有趣，又劃了兩次，擡頭看到有一只手越過自己，從上面拿了一本資料，随後站在她身邊。
下意識往旁邊看一眼，是剛剛那個斯文人？
他手裏拿着的那本還是高二的書，跟自己同級嗎？真是巧了......
“選哪種筆芯好呢，頭疼……嘿，同學，有什麽筆芯推薦嗎？”
“啊？”林安沒想到他會開口，沒想太多就把自己常用的介紹給他，“我經常用這個，還不錯，流暢順滑，不容易漏，還便宜。”
“好，就這個吧。”他拿起兩支，“謝啦，幫我解決個大問題。”
“不客氣。”林安禮貌回了一句，取下兩支筆芯繞過他轉到另外一邊，擡眼看，牆上的時鐘顯示六點十五分。
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轉身，林安看到一個女同學興奮又緊張地拉着她身旁的姐妹，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高大的書櫃後面。
“江庭？快看快看，是九班那個江庭，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激動的女同學拽着她姐妹。
“哪兒？”
“那邊，筆芯那裏，看到了嗎，高高瘦瘦，戴眼鏡那個。”
“看到了，長這樣啊，怪不得你天天念，是有點小帥。”
“他人特別好，特別有耐心，上次問他一個問題，給我說了兩次我才理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你那是去問問題嗎，我都不想拆穿你。”
“當然！我愛學習，學習使我進步，使我奮發圖強，使我蒸蒸日上，使我.......使我......反正我就是熱愛學習不能自拔，只是學習它不怎麽喜歡我，沒辦法。”
“我來幫你一把，走，我們過去。”小姐妹拉住她的手，往江庭方向走去。
“別別別！”激動的女同學臉紅紅地扯住小姐妹，“算了吧，人家有喜歡的人。”
小姐妹壓制不住八卦的心，問：“誰啊？”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說他喜歡方舒。”
“方舒......确實配。”
“你也這麽覺得吧，唉，我也覺得，他倆是真的配，失戀了姐妹。”女同學有些失落。
小姐妹聽她一說，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失戀才好，失戀我才有機會。”
左右張望一圈，小姐妹拿起旁邊的紙玫瑰，一本正經地看向女同學，“啊，我的夢中女神，我，傾慕你已久，請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呢？”
“我是不是嬌羞一點比較好，等等，我先醞釀一下情緒......好，我，我願意。”
兩人深情對視，還沒有一秒鐘，都憋不住大笑起來，随後拉着彼此的手，一搖一晃地走出精品店。
江庭，原來他就是江庭。
晚自習快開始了，還是先回去吧。
林安走向收銀臺買單，瞥見江庭拿了一整盒筆芯，是她剛剛介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