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搬家
年夜飯唯一的笑聲是從電視機裏面傳來的，縱使飯菜再熱，氛圍也是冷的。
那晚過後，林安的父母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算碰到也當是陌生人見面，沒有任何交流。
晚飯一結束，林晟銘一聲不吭回了房，何蘭心不搭理他，直接拖着林安出門買對聯和窗花。
外面的世界跟屋子裏完全不同，早早地就被蒙上一層煙，到處都是火藥的味道。
有拿仙女棒的，有拿摔炮的，還有一些點燃就像個小陀螺一樣煙火四射的，不止小孩，大人玩得也很歡，甚至比小孩玩得還要積極。
“安安，你看這兩個小娃娃，臉圓嘟嘟的多可愛。”何蘭心拿起一對娃娃貼紙。
“這個也好看。”聽到何蘭心說話，林安連忙把話接上去，“拿燈籠的小女孩，拿鞭炮的小男孩，都是一對一對的。”
“是啊，買哪個好呢？”
“要不就你拿着的那兩個吧，看上去很喜慶。”
“好，聽安安的。”
母女兩人有說有笑地把東西買齊，沒想到轉身剛好碰到陳羽和他媽媽。
“夢如，你買對聯沒有？”何蘭心熟練地笑着。
“還沒，正要帶兒子去看看。這是你閨女吧？吃年夜飯了嗎？”李夢如看着何蘭心和林安，眉眼都笑彎了。
“吃了吃了，都幾點了還不吃年夜飯哦。安安，叫人，這是李阿姨。”
“阿姨好。”
“诶诶，安安真懂事，跟你呀，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羽，這是何阿姨，快叫阿姨好。”
“阿姨好。”
“好，你兒子真乖。”
“哪有你女兒聽話懂事，我要有這麽個女兒啊，可就享福咯。人人都說啊，女兒可是媽媽的小棉襖。”李夢如看着林安，覺得林安很可愛，就是看上去有點害羞，可能是膽子小吧。
林安照常禮貌又有點尴尬地笑着，眼睛時不時瞥向陳羽。
可能是因為過年的緣故，陳羽穿着的衣服很特別，平時很少能看到。在林安的印象中，除了校服，陳羽經常穿的都是偏淺色系的，像今天這種鮮豔的大紅衣更是一次也沒見過。
不過不管他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林安總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就像，他身上裝了林安專屬定位器，自動隐藏附近所有人。
林安又瞥了一眼陳羽，恰好，陳羽也剛好掃到她，但很快就略過她看向遠處的煙花。
雖然對視只有一秒，但就這一秒，就能讓林安的心亂跳個不停。
那一瞬間的緊張感從心底溢出，酸酸的，麻麻的，而後漸漸升溫的臉又讓人在暗中期待。
期待什麽呢，期待對視嗎，還是期待有靠近的機會，這些林安都說不清。
不知道為什麽，林安的腦子陷入了怪圈，仿佛有一朵數不清有多少花瓣的玫瑰花，被無形的手一片片掰掉。
希望的燃起與熄滅反反複複，直到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夢如。”
林安望過去，是昨晚站在他們身邊的那個，沒有見過的男人。
李夢如挽住那男人的手臂，笑得很甜，“蘭心，我要結婚了。”
“恭喜啊，什麽時候擺酒？”
“不擺酒。我們倆商量過了，一大把年紀又是二婚，搞那麽大陣仗也怕別人笑話。只要人好，擺不擺酒的我也沒那麽在意。”
“确實，結婚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沒什麽比人更重要。要碰上個不好的，再大的婚禮又能怎麽樣，還得是合适的人最好。”何蘭心說着，後半句更是說給了自己。
“我們也是這麽想的。過幾天我跟他就去領證，順便把東西都搬過去那邊，生活要重新開始了。”
再婚？搬走？
林安有些詫異地看向陳羽，他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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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羽搬家的那天正好下了點小雨，林安在房間根本沒辦法安心看書，幹脆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出門。
晚上打算做點數學題，沒草稿紙了出門買點也很合理吧，再選幾根筆芯。
林安撐起傘，走過兩家文具店，最終在第三家文具店停下，因為這家店剛好開在陳羽家對面。
“自己看自己選啊。”還在剔牙的店主阿姨看到有人進門，連頭都沒擡，也懶得招呼，只是瞥了一眼，又繼續照鏡子剔牙去了。
“好。”林安心不在焉回複着，經過每本書或空白簿子都要拿起來翻幾下，假裝自己在挑選。掃了一圈發現只有自己一個顧客，而店主并沒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她便望向不遠處的對面。
那個男人忙前忙後打點所有，沿着樓梯走上走下，看得出來很幸福。
而陳羽，正站在一旁幫他媽媽打傘，沒有表情，看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他的背挺得很直，消瘦的身軀在雨中顯得有些空，似乎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那些鄰裏街坊的祝福聲被一堵無形的牆隔絕在外，世界仿佛只剩他一人。
你還好嗎？
我想，我以後再也不能裝作巧合在那家早餐店碰到你了。
無數個上午，林安調好鬧鐘，定時出現在那家店附近買早餐，又裝作巧合選了跟陳羽一樣的叉燒包或者燒麥。
時間長了，攤主一看到他兩就熟練地說，“今天叉燒包還是燒麥啊？”
要是剛好碰上兩人喊出同一樣，林安會在心裏偷偷開心好久，就算是已經吃膩的早餐，也會因為這個變得好吃很多。
那時，她常常跟在陳羽後面。住在附近，又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碰到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于是，她就蹭着上天給的機會，肆無忌憚地跟着，反正也沒人看得出來。如果走快兩步，還能離他更近。不過，也不能太近，要是被發現或者被察覺到什麽，她會覺得很狼狽，然後在第二天特意走到他的前面，就好像在說，你看，我沒有跟蹤你，只是大家順路而已。
畢竟，她可不想給陳羽留下變态跟蹤狂，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不懷好意的偷窺狂之類的不好印象。
但偶爾林安也會想，陳羽他到底有沒有發現自己的這份小心思。
以前的她可是會很沒有出息地因為一個眼神就想到半夜睡不着，抱着玩偶小豬在床上滾來滾去，等大腦轉不動累了才自動停止。
當然，通常來說，第二天她就會發現陳羽跟昨天的狀态一樣，頂着黑眼圈像是被掏空的人只有自己……但林安，依舊樂此不疲。
眼看着兩人見面的機會減少，林安心裏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拉貨車裝載好後，司機再三跟幾人核對信息，驅車離開。
留給林安的，除了車漸漸遠去的模糊背影外，只有越下越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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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一過，新學期很快來了。
當然，假期摸底考試一周後也将開始，老師說這是最快讓學生們抛掉假期綜合症的方法。
話才剛剛說出口，臺下一片哀嚎，除了林安。
就算是放假，林安也會有條不紊地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幾點學習幾點休息幾點做飯，都列得非常清楚。這一點，何蘭心特別喜歡，她的同事都很羨慕她有這麽聽話懂事的孩子。
對林安來說，除了成為母親的驕傲，其實她也有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就是離陳羽更近，哪怕只是一張紙上的兩個名字，只要距離縮小，她都會暗自開心。
考試排名很快出來了，作為語文課代表的林安早就坐不住，一下課就跑到辦公室，以交作業為由順便看看最新的排名。
“陳羽……陳羽……37，林安……林安……67。”
果然假期的努力沒白費！
什麽時候能剛剛好在他後面呢，就像之前跟在他身後一樣……
算了算，陳羽已經搬走半個多月了……直到今天，好像也沒看到他。
“你小子真是口是心非，剛剛還說不來，現在都跟到辦公室門口了。”
“交數學作業。”
這聲音，是他！
林安轉身，看到兩人正朝這裏走過來。
左邊那個是陳羽，他手裏拿着厚厚一沓作業本，嘴角和眼角都微微揚起，看上去心情不錯。右邊那個是他的好朋友張揚，正用着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看向陳羽。
兩人和林安都沒有交流，他們直接走向班主任的座位，看最新的排名表。
張揚拿起一張紙，一眼就掃到自己的名字，“88，還行。37，哦？比上學期進步了好多，啧啧啧，陰險，真陰險。”
“跟你學的，要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努力驚豔所有人。”陳羽答道。
“好的不學盡學壞的。”張揚眼神往上瞥，“江庭，第一又是他，真是毫無懸念啊。”
陳羽拿起另一張紙，從上往下尋找着，最後定在某一行，笑意從嘴角溢出。這表情瞬間被張揚捕捉到，張揚湊上去一看，立刻了然，“聽說她今天在鋼琴室練習，你要不要……”
“吃飯去吧。”陳羽平靜地回答。
“真不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聊上幾句，主動出擊才有機會。”張揚在一旁鼓勵着，心裏的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響到林安都能聽到。
“還是不打擾她練習好，下次吧。”
“兄弟，你的競争對手有點多，加油。”張揚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陳羽的肩膀，仿佛十分惋惜。
後續兩人聊其他話題，直到他們離開辦公室，林安都沒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她，是誰？
林安把關于陳羽的記憶全都找了一遍，利用排除法一個個排除後，也沒找到那個存在可能性的人。
但能夠肯定的是，她一定跟自己同級。
說不失落是假的，林安那天晚上一整晚都沒睡着。
不想當面碰到那個人，卻又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長什麽樣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性格和人緣怎麽樣等等。摸清後，或許就能知道陳羽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可是知道又有什麽用，那個人也不是自己……
想到這，鼻頭一陣酸澀，知不知道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