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芥蒂
芥蒂
金鱗臺,鬥妍廳。
蘭陵金氏今日舉辦了花宴,遍邀仙門百家前往,普天同慶。
江澄和魏無羨并肩走上金鱗臺。
在人山人海中,江澄看到了三尊。
他上前打了個招呼:
“聶宗主、藍宗主、斂芳尊。”
三尊結義,美名流傳。
江澄雖然與他們并無過多交集,但最起碼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一旁的魏無羨卻只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聶明玦他們也都招呼了幾句江宗主之類。
衆人各自見過禮後,便各自分開。
江澄和魏無羨繼續向前走去,四周的行人自動為他們讓出一大片空地。
魏無羨見他們走遠了,便用手肘碰了碰江澄:
“诶,江澄,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江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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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
魏無羨沒說話,只是滿臉嚴肅地湊近了他。
江澄以為他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面色也凝重起來。
誰知,魏無羨竟低聲道:
“江澄,赤峰尊比你高好多。”
……
要不是因為這裏人太多,江澄真想一腳把魏無羨踹下去。
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
“滾,你想死!”
“哈哈哈哈……”
魏無羨逗到了人,自然心情不錯,笑出聲來。
江澄不想再理這個無聊的人,向前快走了幾步,留下了魏無羨一個。
魏無羨見狀,忙追了上去:
“江澄,別這麽不經逗啊!”
還沒等他們繼續下去,前方突然迎面走來一人。
江澄和魏無羨臉上的調笑神色立即收起。
江澄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
“金公子。”
魏無羨則是連個眼神都沒給。
能讓魏無羨這麽厭煩的,除了金子軒,也沒別人了。
金子軒見禮,猶豫了半天;才像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詢問江澄:
“江宗主,不知……江姑娘近日可好?”
江澄一愣,明顯沒想到他會關心江厭離。
可他還沒說些什麽,一旁的魏無羨立即炸了:
“金子軒!你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可別都忘了!現在這算什麽意思?!”
金子軒也怒道:
“我在問江宗主,又沒問你!我問的人也是江姑娘,跟你有什麽關系?!”
魏無羨火氣更大了:
“說的好!我師姐跟你有什麽關系?當初是誰眼睛長到腦門頂上去了?”
金子軒怒不可遏:
“江宗主——這是我家的花宴,這是你們家的人!你還管不管了?!”
江澄回過神來,發現這倆人竟又吵了起來;聚集向這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他連忙開口道:
“魏無羨你閉嘴吧。金公子,不好意思,家姐很好,謝謝您的關心。這件事情我們可以下次再說。”
魏無羨冷笑道:
“下次?沒有下次!好不好也不需要他來操心!他誰啊他?”
他說完便轉身走開,江澄見狀立即喝道:
“回來!你要去哪裏?”
魏無羨擺了擺手:
“哪裏都好!別讓我看到他那張臉就成。本來我就不想來,這裏你自己應付吧。”
江澄被他甩在身後,臉上逐漸烏雲密布。
剛剛認祖歸宗的斂芳尊,想上前勸一勸;魏無羨卻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快步出了大廳。
金光瑤追不上魏無羨,只得停下。轉向江澄,道:
“唉,人走了。江宗主,這……這可如何是好?”
江澄斂了面上陰雲,道:
“不必理他,他在家裏野慣了;這樣不懂規矩,請諸位見諒。”
說着,他便繼續與金子軒攀談起來。
雖然這樣說,但江澄的心中還是不舒服,那根無形的刺又狠狠向他心窩裏紮了幾下。
蓮花塢。
在第三十六次推辭蘭陵金氏的請柬後,金夫人終于親自登門了。
江澄就是用膝蓋想也知道:金夫人這是有意再次撮合阿姐與金子軒。
自從上次的琅琊風波後,金子軒就開始對江厭離越問越多,一封封請柬跟不要錢似的往家哪裏送。
果不其然,這一次金夫人也拿出了一張金燦燦的請柬,上刻五個大字:
‘百鳳山圍獵’。
……
月末,百鳳山。
江澄真是有些後悔來了。
騎陣入場後,他進了山;還沒打幾只獵物,忽然就看到空中出現了藍忘機和金子軒的劍芒。
……怎麽又打起來了?!
江澄倒是不在意藍忘機的劍芒,但他擔心阿姐可能也在金子軒身邊;便放下獵物,前去查看。
誰知,當他從樹林中匆匆趕到時,已經錯過了時機;人都快散沒了,只剩下寥寥幾人還在談天說地。
江澄看了半天,也唯有姚宗主是眼熟的,便開口詢問道:
“姚宗主,方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姚宗主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長地道:
“江宗主,貴宗的魏無羨……實在是個人物啊。”
江澄皺了皺眉。
“什麽意思?”
姚宗主卻只哈哈一笑。
“我可不敢說什麽意思,江宗主不必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江澄沉下了臉,心知不會是什麽好話;心道待會非得找魏無羨好好算賬不可,無心再和故弄玄虛之人虛與委蛇;轉身,便出了樹林。
走着走着,他隐隐聽到身後傳來嘻嘻窣窣的讨論聲,似是怕被他聽見,壓的極低極低。
但他五感靈敏,仍是能将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一名家主酸溜溜的道:
“這回蓮花塢好出風頭啊,幾乎所有的兇屍和怨靈都被照到雲夢江氏的陣營裏去了,肯定很多修士都會沖他家去了。”
姚宗主道:
“有什麽辦法,誰叫我們家沒有魏無羨嘛。”
“有魏無羨又不見得是什麽好事,我可不想家裏有這麽個人,天天給我惹事。”
“這魏無羨也太狂妄了……反正今後只要有他參加的夜獵,我都不去了。”
一人冷笑道:
“嘿,沖江家去?不見得吧。說白了,不就是沖魏無羨去的嗎?射日之征不也全靠一個魏無羨,雲夢江氏才聲名大噪的嗎?”
……
又是這種話。
又是這種話!
早在射日之征時,這種話就開始流傳。
直到現在,這傳言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是越來越多!
憑什麽?!
明明他才是雲夢江氏的宗主。可,風頭、實力、修為……他卻都不如魏無羨,從小就是這樣!
比不過……
永遠比不過!
他永遠都比不過魏無羨!!!
江澄緊握着拳,一言未發,轉身出了樹林。
兩個月後。
江澄正在擦拭三毒,聽到門外響動;擡了下頭,道:
“回來了?”
魏無羨滿臉不高興:
“回來了。”
江澄發覺了他的不對,道:
“怎麽了?滿身晦氣,難不成遇到金子軒了?”
“比遇到金子軒還糟,你猜是誰?”
“給個提示。”
“要把我關起來。”
江澄瞬間了然,皺起了眉頭:
“藍忘機?他怎麽來雲夢了?”
魏無羨坐了下來。
“不知道,在街上晃蕩,來找人的吧。射日之征結束後,他好久都沒提這茬了,現在又開始了。”
江澄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道:
“誰讓你先叫住他的?”
魏無羨驚奇:
“你怎麽知道是我先叫住他的?”
江澄繼續擦劍:
“還用問嗎?哪次不是!你也是奇怪,明明每次都和他不歡而散,又為何每次都孜孜不倦的去讨他的嫌?”
魏無羨想了想,道:
“算我無聊?”
江澄翻了個白眼:
“你也知道。”
見他一直在擦三毒,魏無羨道:
“你這把劍一天要擦幾次?”
雪白的劍鋒上映出江澄的眸子。
“三次。你的劍呢?多久沒擦過了?”
魏無羨随手從茶案上拿了個梨子,吃了一口,道:
“扔房裏了,一個月擦一次,管夠。”
江澄看向他。
“今後圍獵或者清談會那種大場合,不要再不配劍了;現成的沒家教沒禮儀的話柄,莫讓人抓。”
魏無羨咬着梨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最讨厭別人逼我的;越逼我我就越不想幹,就不配劍,能奈我何?”
江澄橫了他一眼。
“而且我可不想被一群不認識的人拉去比肩切磋。我的劍出鞘,必須見血,除非送兩個人給我殺;不然誰都別想煩我,幹脆不帶,一了百了,圖個清淨。”
江澄想起了什麽,開口道:
“你以前不是很愛在人前秀劍法的嗎?”
魏無羨道:
“以前是小孩子,誰能永遠是小孩子?”
江澄哼笑一聲。
“行吧,不配劍也罷,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意這個。但你今後少惹金子軒,畢竟他是金光善獨子,将來蘭陵金氏的家主就是他;你跟他動手,你讓我這個家主怎麽做?跟你一起打他?還是懲治你?”
魏無羨:
“現在不是又多了一個金光瑤嗎?金光瑤比他順眼多了。”
江澄擦完了劍,端詳一陣,這才把三毒插|入鞘中。
“順呢有什麽用,再順眼、再伶俐,也只能做個迎來送往的家臣;他這輩子就止步于此了,沒法跟金子軒比的。”
畢竟不是正室所出,況且他的母親……
江澄本人對金光瑤的印象其實也不壞,但比起印象,最重要的還是身份。
魏無羨聽他口氣,沉思了半晌,開口道:
“江澄,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什麽意思?上次你特地把師姐帶去,你該不會真的想讓師姐和他……?”
“未嘗不可。”
他這些日瞧着金子軒的模樣,不似是被金夫人逼的,應該是真心的。
尤其是那日在花宴上,金子軒對姐姐的關心,讓他對此人有了些新的看法。
魏無羨則持有不同意見:
“未嘗不可?他在琅琊幹了什麽你忘了?你跟我說未嘗不可?!”
江澄道:
“他大概是後悔了。”
魏無羨呸了一口:
“誰稀罕他後悔?知道錯了就要原諒他嗎?你看看他爹那個德行,指不定他今後也是那個鬼樣子;天南地北到處鬼混找女人,師姐跟他?你忍得了?”
想到金光善那爛種馬的模樣,兩人的神色立即陰冷了。
江澄森然道:
“他敢!”
若真是這樣,都不用魏無羨出手,他的紫電都先會把金子軒抽成排骨。
頓了頓,平複了下心情;江澄看了魏無羨一眼,又道:
“不過,原不原諒也不是你說了算,誰讓姐姐喜歡他?”
魏無羨登時啞口無言。
半晌,他才擠出一句:
“怎麽就偏偏喜歡這個……”
是啊,為什麽偏偏就喜歡這個?
誰都看得出來,姐姐喜歡金子軒。
從小時候,金夫人第一次帶金子軒來雲夢的時候,江澄就看出來了。
魏無羨扔了梨子。
“師姐在哪兒?”
“不知道,還不是那幾個地方;廚房、卧房、祠堂,她還能去哪兒?”
“我去找師姐。”
魏無羨說着,便起身走了。
江澄獨自在試劍堂中坐了一會兒。
半晌,他也起身,向外面走去。
江澄先去了廚房,果然發現了爐上正溫的熱湯;盛了兩碗,喝了一碗,捧着一碗,走到了祠堂。
他看到了姐姐和魏無羨的背影;笑了笑,正想進去。
卻忽聽魏無羨開始胡說八道:
“師姐把我抱起來,我就夠到了……”
江澄翻了個白眼。
他把湯碗放下,啐道:
“又說這些混話!本宗主給你盛好放外邊了,快滾下來感謝,然後滾出去喝你的湯!”
魏無羨颠出去一看,折回來道:
“江澄你什麽意思,排骨呢?”
“吃完了,只剩下藕了,你愛吃不吃。”
魏無羨一肘子捅去:
“把排骨吐出來!”
“吐着吐,有本事我吐出來你吃下去!”
見他們又開始了,江厭離忙道:
“好啦好啦,多大的人争幾塊排骨,我再做一罐就是了……”
兩人這才停了下來。
江厭離笑着出去熬湯了,江澄和魏無羨則在祠堂中互相扯皮。
大概半個時辰後,江厭離回來了,手中端着一罐熱氣騰騰的蓮藕排骨湯。
兩人将其搜刮的一幹二淨後,便抹抹嘴,各自回房了。
……
這日,江澄剛出房門,就見到一個門生匆匆忙忙地從眼前跑過。
江澄攔住了他,問道:
“幹什麽去?這麽急。”
那門生見是他,連忙行禮,恭敬開口道:
“禀宗主,是蘭陵的金子軒公子給小姐送了請柬;邀小姐去雲夢湖一敘,弟子這是要去送請柬的。”
江澄心裏猛地産生了一個想法。
他直覺:金子軒這次請姐姐,肯定不是單純的游湖劃船這麽簡單。
不過,他也沒有阻止,只對那門生道:
“去吧。”
門生拿着請柬跑遠了。
……
江澄果然沒有猜錯。
當天下午,江厭離是和金子軒一起回來的。
兩人牽着手,臉都微微紅着,一起走進了蓮花塢。
江厭離另一只手上,還挽着一株清新麗雅的并蒂蓮;一紅一紫,煞是美豔。
一見此情此景,江澄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笑了笑,對江厭離道:
“姐,祝你幸福。”
聞言,江厭離的臉更紅了。
金子軒則在一旁撓頭傻笑。
這本是一件喜事,江澄正準備派人去告訴出門在外的魏無羨,卻陡生變故。
就在金家送來聘禮的當晚,一場軒然大波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