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複得
複得
當江澄再一次醒來時，所處的環境又變了，似乎是一間木屋。
他仍是一動不動，對什麽都不在意了。
見他醒來，魏無羨過來和他說了幾句話，将紫電還給了他；解釋了之前在監察寮裏發生的一切，以及溫寧和溫情，幫助他們的所為。
見江澄一動不動，魏無羨又說江楓眠和虞紫鳶的遺體已經火化完，溫寧已經送了過來。
聽到此處，江澄才終于轉頭看了他一眼。
可也就只有一眼。
他只說了聲好好保管，便又躺了回去。
沉默了半晌，魏無羨開口道：
“你真的想死嗎？”
“活着也報不了仇，還不如去死，說不定還能化成厲鬼。”
江澄道。
“你是從小就受安魂禮的人，死後也化不成厲鬼。”
魏無羨給他澆了盆冷水。
江澄卻仍是很平淡。
“既然死活都報不了仇，那麽死活還有什麽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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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後，無論魏無羨在跟他說什麽，他都不再開口；就像一座雕像躺在那裏，不動如山。
魏無羨兀自說了一陣，見他不理；便拍拍腿，站起身來，開始忙裏忙外。
江澄根本不在乎魏無羨去做什麽。
現在的他，只想求死。
到了傍晚時分，魏無羨在桌子上擺好了飯食；坐了下來，開口道：
“起來，吃飯了。”
江澄自然沒有理他。
魏無羨見他不應拿起了筷子，邊夾菜邊道：
“你不補充體力，怎麽去拿回你的金丹。”
……
江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還是睜了睜眼。
“無需懷疑，你沒聽錯。我說的就是：‘拿回你的金丹’。”
魏無羨将菜放進嘴裏，邊嚼邊道。
江澄動了動嘴唇，嗓音幹啞：
“……你有辦法？”
“有。”
魏無羨從容轉身，看向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母親藏色散人是抱山散人之徒嗎？”
……
這一句話僅有幾十個字，卻一剎那點燃了江澄那原本毫無生氣的雙眼。
……抱山散人是誰？是傳說中已經活了幾百歲的仙師，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世外高人！
江澄勉力撐起身體，顫聲道：
“你是說……你是說……”
他激動不已，渾身都打着哆嗦。
“我是說，我知道‘抱山’，抱的是哪座山；也就是說：我可以帶你去找抱山散人。”
“可……可是、可是你不是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嗎？”
乍然聽到這個好消息，江澄仍有些不信。
“我并不是全部不記得。”
魏無羨道。
“有些重複過許多次的零碎片段，我還是沒忘的。我一直記得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對我重複，告訴我一個地點，還有一些事；這個聲音說：如果今後遇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可以到那個地方；上那座山，求助山上的仙人。”
江澄一下子滾下了床。
他激動萬分，連滾帶爬的撲到桌邊，眼中燃出點點火焰。
“我……！”
話音未落，魏無羨把碗筷向他面前一推：
“吃飯。邊吃邊說，不然不說。”
江澄只得依言。爬上凳子，拿起碗開始胡亂扒飯，連筷子拿反了都不知道。
他原本已經心如死灰，宛如雕塑，現今忽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心中激動萬分，周身似有烈火灼燒，坐立難安。
魏無羨見他心不在焉的吃了起來，這才道：
“過幾天我就帶你去找。”
“今天！”
江澄生怕事情有變故，迫不及待道。
魏無羨看出了他的心恩，開口道：
“你怕什麽，幾百年的仙人，難道還能這幾天就沒了？之所以要過幾天，是因為這其中有很多忌諱，我得慢慢跟你叮囑。否則如果犯了禁忌，惹怒了師祖那就完了，你我都要完。”
江澄睜着眼睛看他，指望他多說一點。
魏無羨又道：“上山之後，你不能睜開眼睛四下亂看，記山上的景色，看其他人的臉。記住，無論對方要你做什麽，你都要照做不誤。”
江澄道：“好！”
魏無羨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被問起你是誰，你一定要說，你就是藏色散人的兒子，千萬不能暴露真實身份！”
江澄道：“好！”
估計眼下無論魏無羨提什麽要求，他都會雙眼發紅地說好好好。
魏無羨道：“行了，吃飯吧，恢複體力養足精神。這幾天我要準備準備。”
江澄終于發現自己的筷子拿反了，換了過來，多吃幾口；辣的眼眶發紅，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真難吃！”
接下來，江澄只要一見到魏無羨，就會反複追問抱山散人的細節之處。
終于，幾日後，魏無羨帶着江澄出發；跋山涉水，來到了夷陵的一座深山之下。
這座山郁郁蒼蒼，翠峰靈秀，山頂被雲霧缭繞，确實有幾分仙氣。只是離世人心目中的神山，還是有些差距。
江澄在經過起初的驚喜後，又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一會兒懷疑魏無羨是騙他的，一會兒懷疑魏無羨小時候聽錯了或者記錯了，一會兒又擔心到底找不找得到。
看了這座山，他不禁又懷疑起來了：
“這真的就是抱山散人居住的地方？”
魏無羨肯定地道：
“絕對就是這裏。我騙你有用嗎？騙你讓你高興幾天，然後打擊更大？”
江澄想了想，也是；類似的對話，兩人已經重複無數次了。
兩人行至半山腰，魏無羨停了下來。
“好了，到這裏，我就不能跟你再一起上去了。”
他拿出一條布巾，蒙住江澄的雙眼，開始再三叮囑：
“千萬，千萬不能睜開眼睛。山上沒有猛獸，寧可走慢點，摔倒了也不能拉下布巾。絕對好奇不得。記住，咬死了說你就是魏無羨。問什麽你都知道該怎麽答吧？”
事關能否重結金丹，能否報得血海深仇，江澄自然不敢大意。
他握緊了手中的樹枝，緊張地點了點頭。
江澄轉過身，慢慢地朝山上走去。
邊走，還邊能聽到魏無羨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在之前那個鎮子上等你！”
……
雖然識物不清，但小心移動仍可以緩緩向上；快到山頂時，他被東西攔住了。
江澄上前觸摸，似乎是一片石林。
他不敢大意，更不敢忘記魏無羨之前交代他的話。
于是他便一路磕磕碰碰，期間摔倒多次，又迅速爬起，摸索着出了石林。
這一走，就走了近半個時辰。
出了石林，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江澄忽然聽到了一陣鐘聲。
飛鳥驚逃，江澄則緊緊握起了手中的樹枝，姿勢形如握劍。
待到鐘聲停下時，他忽覺有一把劍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前方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站住。”
江澄立即停下。
他渾身都緊張起來，隐隐夾雜着激動。
……抱山散人……抱山散人！
是抱山散人！
魏無羨沒有騙他！
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壓得很低：
“你是誰？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江澄緊張的咽了下口水，答道：
“回師祖：後輩乃藏色散人之子，魏嬰！後輩少時父母雙亡，幸得雲夢江氏收留。可前不久，岐山溫氏血洗蓮花塢，後望被畫丹手化去了金丹；今日貿然叨擾師祖也實屬無奈，請求師祖看在母親的份上，幫後輩一次，後輩不勝感激！”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江澄的拳頭緊緊握起，渾身顫抖。
半晌靜默後，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當真是藏色之子？”
“不敢欺瞞師祖，藏色散人真乃後輩之母；後輩名魏嬰，字無羨！”
“你父是誰？”
“魏長澤！”
“是藏色讓你來這兒的？”
“是。母親說過：如若有難，後輩可來此求助師祖！”
……
那女子一連問了好些問題，江澄在回答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陣香味。
他失去了知覺。
……
待他再次醒來之時，人已經躺在山下的一片草地之中。
江澄猛然起身，開始運轉周身的靈力。
……靈力充沛，暢通無阻。之前的那種軟綿綿無力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
江澄站起身來，摘下手上的紫電運成鞭形，猛然抽向身邊的一棵樹。
只聽“呯”的一聲，巨樹轟然倒地。
……
恢複了……
恢複了！
真的恢複了！
他恢複靈力了，他恢複金丹了！
江澄大喊了幾聲：
“啊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恢複了！我恢複了！！！”
巨喜過後，江澄拔腿相約好的那個鎮子跑去。
他要告訴魏無羨這個好消息！
江澄跑到了城中，開始到處搜尋魏無羨的身影。
可奇怪的是，他幾乎把鎮子翻了過來，可還是沒有半個人影。
江澄心中疑惑，他随便攔住了街上的一個行人。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玄衣少年？年紀和我差不多，長的挺俊的。”
“不知道啊，沒見過。”
那行人搖頭。
江澄又問向街邊小販。
“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玄衣少年……”
“沒有沒有，別打擾我做生意。”
小敗都沒聽完他說什麽，直接就趕人走，滿臉的不耐煩。
江澄又看向了一個農漢，但這次還沒開口，那農漢就連連擺手：
“不知道不知道，別問我別問我。”
說着，他竟是一溜煙跑了。
……
江澄一連在鎮子上等了六天，也找了、問了六天，卻仍是一無所獲。
別無他法，他只能先行上路，去了姐姐現今所在的眉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