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丹
失丹
“嘩啦——”
冷水傾瀉而下,冰涼和濕漉從頭部開始席卷全身,凍的人一個哆嗦。
……
江澄是被潑醒的。
他渾渾噩噩地睜開了眼睛。
江澄感覺自己的臉和頭發都濕透了,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水。
他下意識的想用去擦,可手卻動彈不得,一旁還傳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猛然擡頭,江澄竟然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四肢都被鐐铐束縛住,叮當的聲響是因為自己掙紮而牽動的鐵鏈相撞發出的。
他愣了半晌,腦中緩緩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
為了讓魏無羨不被發現,他引開了溫家修士;可因為多日奔忙趕路,他早已勞累不已;最終,仍是被追上痛毆一頓後,暈了過去。
看現在這情形,他應該是被抓了起來。
江澄的視線緩緩聚焦,漸漸清晰起來。
能識物後,江澄心中又驚又怒。
……這裏是蓮花塢!
Advertisement
看着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現今卻淪為魔窟的地方,江澄的眼中滑出了一滴淚。
他咬着牙,怒罵了一聲:
“溫狗!”
潑他水的溫家修士聞言,立即扔掉了手中的盆,拿起鞭子抽了過去。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找打!”
他用的勁不小,皮鞭在江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江澄一連挨了幾十記鞭子,渾身血污;卻半點也不喊痛,反而在獰笑道:
“溫狗!有能耐你就殺了我,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那修士抽了半天也抽累了,邊喘氣邊道:
“累,累死我了……你這江家餘孽,沒想到還是個硬骨頭!我倒想看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
說着,他持起皮鞭,正想再抽幾下;忽聽遠處傳來一個油膩的聲音:
“江澄,你都成階下囚了,還這麽口出狂言?”
一個嬌媚的女聲随後響起:
“公子,這小子是犟骨頭;就該好好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聽到這兩個聲音,江澄眼中的仇恨瞬時爆滿,狠狠瞪向來人。
溫晁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懷裏摟着王靈嬌,身後跟着溫逐流。
那修士見到他們,立刻行禮道:
“公子。”
溫晁一揮手。
“你下去吧。”
修士依言退下了。
看着江澄滿身的傷痕,溫晁十分滿意。
他湊到江澄身前,嘲笑道:
“你不是很狂嗎?不是罵我嗎?不是護着魏無羨嗎?不是和我作對嗎?如何?現在還橫不橫了?”
江澄冷哼一聲,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見自己被無視,溫晁心中怒極;指揮着身旁的溫家修士,就又向他潑了一盆冷水。
“我問你話呢!回答我!”
水流傾斜而下,又是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江澄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可即便如此,他也毫不屈服。
江澄睜開模糊的眼睛,森然開口道:
“溫狗,将你的腳從蓮花塢的地上挪開。”
鞭打傷口流出的鮮血順着水流向地面,浸入蓮花塢的土地中。
“哈哈哈哈哈哈,簡直笑死人了!江澄,你還以為你是雲夢江氏的少主呢?看清楚,現在蓮花塢已經被我們滅了,雲夢江氏也沒了!你現在不過就是一個任我傷殺的奴隸而已!”
溫晁哈哈大笑。
若不是身體受制,江澄真想奮力一搏,撲上去掐死溫晁。
他緊緊咬着牙,胸中的恨意怒火燃燒了整個人的神志。
“溫狗,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溫晁冷笑一聲。
“想死?哪有那麽容易!”
溫晁放開王靈嬌,從一旁侍立的仆從手中取過一樣東西,笑得猥瑣而詭異:
“江澄,你可認得此物?”
江澄對他怒目而視。
溫晁将那樣東西在手裏掂了掂。
“這可是雲夢江氏的戒鞭,你當然是認識的;既然,普通鞭子不能讓你慘叫,那就試試這個吧!”
說着,溫晁持着戒鞭,對着他就是一下!
江澄死命咬着牙,可那痛呼之聲還是從喉間溢出。
他的胸前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戒鞭之痕,永不消退。江澄,我看你還硬氣不硬氣?!”
江澄大口喘氣,劇烈的疼痛讓他神志不清,幾近昏厥。
“可惜了,沒抓到魏嬰那小子,不然也能這樣折磨他了。”
溫晁失望道。
“公子已抓到江澄,要抓到魏嬰,不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嗎?”
王靈嬌立即附和讨好。
“沒錯,我會一個一個送他們上路,;到那個時候,嬌嬌要為我跳舞助興。”
聽着他們不堪入耳的笑聲,江澄心中恨極;可奈何他四肢被縛,無法動作。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想到就做。江澄用盡力氣,往離他最近的溫晁身上啐了一口。
他死瞪着溫晁,大笑道:
“呸,溫狗,都給我去死!”
……
溫晁愣了好一會兒,一時半會兒就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立即怒得像一只上竄下跳的野猴子,面色漲紅:
“你是真的找死!溫逐流,溫逐流!”
一直候在身後的溫逐流,立即飄身上前,對着江澄的胸膛就是一掌。
江澄的肋骨立時斷了三根。
他悶哼一聲,冷汗層層浸出,将漫上口腔的熱血咽了回去。
溫晁邊擦臉,邊怒道:
“我要讓他和他爹媽一樣,先失丹再死!”
王靈嬌在一旁連連擦着他的臉,溫晁氣的蹦跳不止:
“化丹!化丹!給我化了他的金丹!”
溫逐流依言。擡手,向着江澄的丹田之處猛然攻去。
瞬間,江澄感覺到了什麽是丹碎靈毀。
他幾乎能聽到金丹在他體內碎裂的聲音,瀕死的痛感和靈力流失的無助,終于讓江澄崩潰。
他的慘叫聲充斥了整個蓮花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江澄的大腦幾乎炸裂。
體內的靈息由沸騰不止,轉為靜如死水。
這個現象非常可怕。
……
他沒有金丹了。
沒有金丹了。
沒有了。
這是江澄暈過去之前,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江澄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榻上。
似乎是某處屋舍。
但他此刻已經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些了。
他平靜的望着天花板,對自己的處境毫不在意,對身在何處也漠不關心。
他的心中就只有一個疑問:
……為什麽沒有死。
自己為什麽沒有死,為什麽還活着?
“……江澄?”
靜默半晌,一旁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江澄聽出了是誰,但他并沒有理會。
又是一陣沉默,不遠處再次傳來聲音:
“江澄,你看得見嗎?聽得見嗎?認得我是誰嗎?”
江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沒有說話。
魏無羨又追問了幾句後,他才終于用手臂撐着木榻,坐起身來。
忽然,他似想起了什麽;撐開領口,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戒鞭痕,冷笑一聲。
“別看了,總有法子弄掉的。”
魏無羨違心的道。
江澄哪能不知道他是在唬自己,但也沒心思理這些了。
他擡頭,看着眼前的人,擡起了手。
……雖然心中已知道結果,但江澄還是運起全身的靈力,向魏無羨拍去。
不出意外的,魏無羨連晃都沒晃。
魏無羨還以為江澄是在洩憤,開口道:
“打吧,只要你痛快。”
“感覺出來了嗎?”
“什麽?”
“感覺到我的靈力了嗎?”
江澄看着他,問道。
“什麽靈力,你根本就沒用靈力。”
魏無羨答道。
……
呵,果然。
江澄道:
“我用了。”
“你到底……說什麽?”
魏無羨本能的預感不妙。
江澄一字一句的重複道:
“我說,我用了。剛才那一掌,我用了十成十的靈力;我問你,你感覺到了嗎?”
魏無羨陷入了沉默,半晌,他開口道:
“你再打我一掌試試。”
“不用打了。”
江澄道。
“再打多少掌也是這個結果。魏無羨,你知道化丹手為什麽被叫做化丹手嗎?”
魏無羨沒應,江澄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因為他那雙手,可以化去金丹;使人永不能再結丹,靈力潰散,淪為一個普通的人。”
“而一個普通的仙門後人,也就是一個廢人;一輩子只能庸庸碌碌,從此再也無法妄想登頂了。”
魏無羨的心沉了下去。
江澄一生要強,沒了金丹,倒不如直接一劍殺了他。
他十分看重自己的靈力,修為、事事都要與人比;可如今,化丹手的一掌将他的自尊、希望、修為……通通擊成了粉碎。
江澄冷笑道:
“阿娘和父親,就是被溫逐流先化去金丹;沒了反抗之力,再被他殺死的。”
“……化丹手。”
江澄坐在床上,已然壯似瘋癫,雙眼猩紅:
“溫逐流,溫逐流……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可是我要怎麽報仇?我連金丹都沒了,從此都沒法結丹了,我拿什麽報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無羨跌坐在了地上。
江澄瘋了一樣的大笑了一陣,躺回床上;攤開雙手,自暴自棄道:
“魏無羨,你救我幹什麽?你救了我有什麽用?讓我活在世上,看溫狗嚣張,看自己什麽也做不了嗎?”
“與其這樣,我還不如直接死了!”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開門聲。
江澄聽到腳步聲,卻無心思理會,直到……一抹鮮紅炎陽的衣擺,映入了他的眼簾。
江澄的瞳孔剎那驟縮。
他猝然起身,踹倒溫寧;藥碗被踹翻,濺了溫寧一身。
見到魏無羨居然還去扶溫寧,江澄更怒,轉頭向他咆哮道:
“你怎麽回事啊?!”
溫寧被吓得連連後退,江澄撲下床,抓起魏無羨的衣領,吼道:
“看到溫狗,你還不殺?還去拉他?你想死嗎?!”
他雖然拼盡全力,可仍是軟弱無勁,魏無羨一下子就掙脫了。
江澄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置身之地;四下掃視,警惕道:
“這是哪兒?”
溫寧怕他再踹自己,退了好大一段距離才停下;聞言,開口道:
“夷陵的監察寮,但是很安……”
“監察寮?!”
他話音未落,就被江澄的怒吼聲壓了過去。
這三個字大大刺痛了江澄,他倏地轉向魏無羨。
“你自投羅網?!”
他神智本就不清明,再加上這麽一擊,更受刺激了。
“不是!”
“不是?!”
魏無羨安定好溫寧,正想開口解釋;江澄卻一點不聽,厲聲道:
“不是?那你在監察寮裏幹什麽?你忘了監察寮是什麽東西了嗎?你又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你可別告訴我,你求助于溫狗!”
魏無羨抓住他,快速解釋道:
“江澄,你先別慌,這裏很安全;你清醒點,化丹手未必不能解……”
可此刻的江澄卻根本聽不進去人話了,他已是半瘋癫狀态;認準了魏無羨背叛了他,蓮花塢剛滅,自己的父母剛死,魏無羨轉身就投身于溫狗!
江澄甩開魏無羨的手,一把掐住了魏無羨的脖子狂笑:
“魏無羨!哈哈哈哈……魏無羨!你!你……”
還會等到他下一步動作,大門外忽然又閃進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也如之前的溫寧一樣,是紅色的。
江澄擡頭,正想看清來人是誰;卻見那人手快速一擡,似乎向自己扔了一個銀色的東西。
那東西極細,他來不及反應,一下子就被刺中了。
江澄只覺額頭一涼。
……
他再一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