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援兵
援兵
四日後,蓮花塢。
碼頭上人來人往,叫賣聲與談笑聲充斥四周,熱鬧非凡。
早起的漁夫正在拉網、撐船,準備開始新一天的漁獵。
炸油糕的小販忙完手中的活,見狀,招呼道:
“兄弟,吃了沒?”
“啊,還沒有。”
漁夫放下手中的網,回應道。
小販聞言,敲了敲油鍋,笑容滿面:
“來兩個?我請。”
“不用!”
漁夫笑着擺手。
“大家都是讨生活,誰都不容易,不能占你的便宜!”
“哎呀,沒事!”
小方熱情似火,用油紙包好了兩個油糕,就走過來,将其放入了漁夫手中。
“兩個油糕而已,不值什麽;你若在意,今晚回來時抵我條魚就行了,權當……咱哥倆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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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夫也不扭捏,見他如此說,便大大方方的拿着了。
“那成!等今晚我回來,兄弟我鐵定送你條大魚!”
“哈哈,成!”
小販笑道。
咬了一口油糕,漁夫贊道:
“味道不錯,剛出鍋的,還熱乎着哩!”
小販揚起嘴角。
“那可不,我都幹這行十年了,手藝自然好;以前那群孩子總愛到我這裏買吃食,還總賒賬,江宗主每個月都要來把錢補上……”
說到此處,他神情忽地黯淡下來,似是想到了什麽傷心事。
漁夫也嘆了一口氣,道:
“唉,也不知道溫家的教化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孩子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是啊!”
小販看向岐山的方向,眉眼間滿是愁郁。
“都小半年了,溫家人還沒折騰夠嗎?”
“可不是,我前兩日見到了江宗主,肉眼可見的比以前瘦了一圈;聽說都已經和溫家談過很多回了,可他們就是不肯放人,唉……”
兩人正長籲短嘆,蓮花湖卻忽然飄過一艘小船。
小船劃得極慢,緩緩向碼頭停靠而來。
兩人都沒有在意。這種小船,每天不知要來多少艘,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可當小船中的人走上碼頭時,他們卻都睜大了眼睛。
……漁夫連油糕都忘了吃,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販也呆愣了好一會兒,但他馬上又回過神來,沖了過去:
“江小子!”
漁夫顧不得手中剛吃了一半的油糕了,也沖了上來:
“你終于回來了!”
可還沒等他們好好噓寒問暖一番,剛剛踏上碼頭的江澄卻身子一歪,栽了下來。
……
兩人大驚,忙上前扶住他。
江澄渾渾噩噩,神志半清半暗,發現有人扶住自己,便低聲問道:
“這裏是哪兒?”
“這是蓮花塢啊!江小子,你回家了!”
小販和漁夫激動萬分。
“……回來了?”
江城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對啊,回來了!哎,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呢?魏小子呢?”
……回來了,太好了。
回來了就可以找人去救魏無羨了。
要馬上去找人。
馬上……
這是江澄腦海中的最後一個想法。
他終于再也撐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漁夫和小販:“……!!!”
他們也顧不上打魚和做生意了,立即高聲喊了起來:
“快去禀報宗主和夫人!”
……
江澄感覺頭疼,非常疼。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了。猛然回來,幾日的疲憊與勞累直接包圍了他,讓他暈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恢複神智,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然被安頓在床榻上了。
江澄甫一睜眼,就看到了多日未見的母親。
虞紫鳶正在給他掖被角,擡眸,見他轉醒,面上難得現了一絲笑容;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麽。
江澄卻先她一步,強先握住了虞紫鳶的手,口中開始大聲嘶喊:
“阿娘,救兵!快,搬救兵!”
……
“阿澄,你怎麽了?”
虞紫鳶被吓了一跳,臉上的笑容瞬時消失,附上了一絲緊張。
可江澄卻沒有回答母親的話,經過幾天高強度的奔逃,他一時半刻無法恢複過來。
現在的江澄精神極度緊張,神志不清,只一遍一遍的念着“救兵,搬救兵!”
正當他整個人都處于混沌之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阿澄,不着急,慢慢說,爹娘都在這兒呢。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熟悉的聲音讓江澄混沌的大腦瞬時清明了不少,他擡起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江楓眠從門外走來,和虞紫鳶一同坐在了床沿邊上,笑着看向他。
江澄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安心感。
他在江楓眠的引導下,緩緩說出了在暮溪山的一切。
一開始,江楓眠還在平穩的聽着;可越往後聽,他的眉頭越是緊鎖,到最後,他直接站了起來。
“你是說……阿羨和藍二公子,此刻還在那妖獸的洞中?!”
“是!父親,您快去救他們!”
江澄應道。
“我立即召人!”
江楓眠起身,匆匆出門了。
虞紫鳶沒說什麽,只是一直盯着江澄。
江厭離端了湯進來,給江澄盛好。
虞紫鳶走後,姐弟二人說了兩句話;江厭離便囑咐他好好休息,先行回房了。
由于身體原因,江澄在蓮花塢安頓了半日;等到恢複了些許體力,便立即起身禦劍,和衆人趕往暮溪山。
時間緊迫,他們把速度提到了最快,可還是花了一日的時光。
到達暮溪山時,正值黃昏;太陽正在緩緩下落,風光無限。
此時,距離魏無羨被困山洞之中,已經過了六天。
雖然天馬上就要黑下來了,但衆人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江澄和江楓眠說了幾句,便帶着人漫山遍野的找起那棵老榕樹來。
江澄一邊急急奔走,一邊極力回想着腦中的記憶。
……這個不對,那個也不是。
找了一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
可江澄仍是沒有停下,天黑了就點火把找;火滅了就再換一個火把,接着找。
找的時間越長,江澄的眉頭就皺的越緊,心裏也就越着急。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天邊露出點點魚肚白之時;江澄終于找到了那個被溫晁他們堵死的洞口!
……江澄撥開枯枝爛草,布滿血絲的雙眼頓時爆發金光。
他欣喜若狂地道:
“找到了,找到洞口了!”
看到堵住洞口的雜石,江澄怒喝道:
“砸開它!”
他身邊跟随的人立即挖了起來,沒一會兒,石頭周邊的細土不斷松動;‘轟隆’一聲,石頭掉了下去。
見道路通了,江澄二話不說,禦着仙劍,就飛了下去。
聞訊而來的江楓眠,見到兒子的身影,也緊随着禦劍而飛;身後跟着的衆多門生子弟們,也一個個魚貫而入。
地道很長,考慮到妖獸暴起的可能;衆人都放緩了呼吸,慢慢前進。
等走到深潭邊時,隐隐約約的,一旁的石頭後面傳出了一些聲響。
江澄走在最前頭,持着劍,緩緩向前。
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仙劍在他手中蓄勢待發。
可看到石頭後的兩個人時,江澄卻猛然駐足。
随即,他扔下劍就奔了過去。
“魏無羨!!!”
藍忘機一見是他,便放松了警惕。
江澄三兩步跑上前,去查看魏無羨。
可他的手才放上魏無羨的額頭,就被灼熱的溫度燙的縮了回來。
江澄驚道:
“他發燒了?!”
江澄又仔細檢查了魏無羨身上,更加震驚。
“還有,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傷?”
說着,他又去探魏無羨的靈息。
甫一搭脈,江澄的面色就一沉。
“……他的靈力怎麽也這麽弱?”
“體力不支,眩暈過去了。”
藍忘機開口道。
江澄立即架起魏無羨,喊道:
“來兩個人過來幫一下,咱們要在妖獸發現之前趕緊出去;否則,一切就都白費了!”
藍忘機尚未答話,江楓眠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不必了。”
江澄轉頭,只見江楓眠正在觀察深潭,邊看邊道:
“妖獸已經死了。”
“……死了?!”
江澄有些怔愣。
藍忘機見到江楓眠,拖着受傷的腿站起身來,規矩的行了一禮:
“江宗主。”
江楓眠點點頭。
“早就聽聞藍二公子雅正端方、大方知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妖獸,可是藍二公子斬殺的?”
藍忘機不卑不亢,回道:
“我只是輔助,殺妖獸的是魏嬰,并非是我。”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正看到魏無羨被江澄和幾個弟子架了起來,正在給他喂藥。
藍忘機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莫名的微光,轉瞬即逝。
江澄卻沒心思理會這些小細節了,他喂魏無羨吞完藥後,轉身對江楓眠道:
“妖獸死了。好,這樣就不麻煩了;可是父親,我們還是快點回雲夢吧!魏無羨的情況很不好,他的傷不能再拖了!”
江楓眠上前看了看魏無羨的傷勢,思考了一下,道:
“也好,你們先上去吧,我随後便到。”
江澄得了準許,扭頭便走;邊走,還邊能聽到江楓眠和藍忘機的對話。
“藍二公子,我們派人送你回姑蘇吧,這樣也安全些。”
“多謝江宗主美意,不過……不必勞煩了。”
聲音漸行漸遠,江澄禦着劍,全力前進。
等到他終于從洞口飛出來時,東邊太陽灑下的第一抹陽光,正好映在了他們的身上。
金燦而明媚,充滿了無限希望。
……
蓮花塢。
魏無羨暈了好幾天,一直沒有醒。
而為了讓魏無羨一醒到就能吃到東西,江厭離每日都會熬湯預備着。
這日,江澄如往常一樣,幫姐姐從廚房拿來了湯罐。
當他走到魏無羨的房間外時,正聽到裏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我回來了,我什麽時候從地洞裏出來的,是江叔叔帶人來救的我嗎?藍湛呢?江澄呢?!”
聞言,門外的江澄笑了一下。
不過,他瞬間就收起笑容,打開木門,走了進來。
江澄左手托着一只白瓷罐子,喝道:
“叫什麽叫!”
他把罐子遞給江厭離。
“姐,你熬的湯,我幫你拿過來了。”
江厭離接過,舀了起來。
“江澄,你小子,過來!”
某個剛剛轉醒的人,張牙舞爪的道。
江澄挑了挑眉。
“過來幹什麽?你要跪下來感謝我嗎?”
“七天才帶人來,你存心弄死我啊!”
“你死了嗎?那現在跟我說話的人是誰?”
“你從暮溪山回雲夢,只要五天吧!”
江澄翻了個白眼。
“你傻!只算回,不算去?何況去了之後我還要領着人漫山遍野的找那棵老榕樹,拿着火把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又要挖開那個被溫晁他們堵死了的地洞……七天把你救出來,感恩戴德吧!”
要知道,他為了能夠快速救援,可是把五天的路程硬生生壓縮到了四天。
聞言,魏無羨一時語塞。
半晌,他喃喃道:
“好像是這麽回事,可是藍湛怎麽沒提醒我?”
“他光是看到你就夠煩的了,怎麽可能提醒你。”
“說的也是!”
恰在此時,江厭離把碗遞了過來。
魏無羨道了聲謝謝師姐,便抱着碗喝了起來,邊吃邊道:
“藍湛呢?他也被救出來了吧?在這嗎?還是回姑蘇他家裏去了?”
“廢話,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到我們家來幹什麽?自然是回姑蘇了!”
“他一個人回去的?姑蘇那邊他家裏……”
話音未落,江楓眠邁了進來。
魏無羨喚了一聲,便撒嬌,讓江厭離幫他擦嘴。
見狀,江澄沒好氣的道:
“你自己沒長手嗎!”
……到最後,江厭離還是給魏無羨擦了嘴,擦完後便拿着碗出去了。
江澄道:
“父親,溫家的人還不肯将劍還回來嗎?”
“近日,他們正在慶賀。”
江楓眠斟了杯茶,輕抿了一口。
“慶賀什麽?”
“慶賀溫晁以一人之力,斬殺了屠戮玄武。”
江澄:“……”
這不要臉的境地,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魏無羨則是險些從床上滾了下來。
“溫家殺的?!”
江澄嗤笑道:
“不然呢,你還指望他們說是你殺的?”
魏無羨咬牙。
“溫狗胡說八道,明明是藍湛殺的!”
“是嗎?可巧,藍忘機卻說是你殺的,到底是誰?”
江澄看向他,道。
“算我們倆都有份吧。我鑽妖獸殼,他守外面,足足三個時辰才磨死那妖獸。”
原來,這妖獸是他們二人合力殺死的。因為時間太長,魏無羨和藍忘機都覺得不能再拖延下去,想殺死妖獸,找到出洞的洞口。
可他們好不容易成功了,妖獸卻在掙紮間把水下的那個洞口堵死了;魏無羨發了一場高熱,然後暈了過去。
再後來,便是江澄他們趕到了深潭。
……
聽了魏無羨這幾日在洞中的遭遇後,江澄神色複雜,半晌才道:
“跟藍忘機說的差不多,這麽算來是你們合力殺的;是你的就是你的,幹嘛都推給他?”
“不是推,就是覺得,還是他出的力多。”
魏無羨道。
江楓眠放下茶盞。
“做的不錯。”
十七歲便能斬殺四百餘歲的巨型妖獸,又豈止是‘做的不錯’的程度。
江澄心裏有些酸溜溜的。
他抱起雙臂,劍眉微挑,開口道:
“恭喜你了。”
魏無羨還能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麽?無非是不服氣罷了。
他哈哈笑道:
“可惜了,你不在,不然這籁頭也就有你的份了;若是你在的話,還能跟我說說話解悶。唉,你不知道;這幾天跟藍湛對坐着,可把我活活憋死了。”
江澄也是口無遮攔,脫口就道:
“憋死你活該!誰讓你強出頭?管這件破事,若是你當初沒有動……”
他尚未說完,坐在一旁的江楓眠卻忽然開口道:
“江澄。”
……
江澄一愣,方知剛才說的過了,立即噤聲。
江楓眠語氣很平和,但神情卻凝肅起來。
“你知道方才自己的話,有哪裏不妥嗎?”
江澄低下了頭。
“……知道。”
雖這麽說,但他明顯口不對心,略不服氣。
魏無羨見勢不對,立馬開口替江澄說話:
“江叔叔,他就是随口說說氣話罷了。”
江楓眠卻搖了搖頭。
“阿澄,有些話就算生氣也不能亂說;說了,就代表你還是沒明白雲夢江氏的家訓,沒……”
江楓眠話音未落,房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道冷厲的女聲:
“是,他不明白。有什麽關系啊?魏嬰明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