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
少年
“江澄,別生氣了。哎,怎麽走了?”
魏無羨用手肘去碰江澄,卻被躲開了。
江澄拿着軟帕擦臉,坐了下來,沒搭理他。
見江澄不理人,魏無羨撓了撓頭。
“我這不也是為了歡迎你回來嗎?”
江澄放下軟巾,終于開口了。
他道:
“有誰歡迎是像你這麽歡迎的?合着被淋濕的不是你呗!”
“害,”魏無羨也坐了下來,勾過他的肩膀,道:
“行行行,我錯了,一會兒我去給你打只山雞作陪怎麽樣?”
江澄白了他一眼。
“不怎麽樣,誰稀罕你那山雞?”
“哎呦,也不知道上次是誰;吃炖雞吃的那個香,最後連湯都沒剩。”
魏無羨毫不猶豫的拆他臺。
江澄有點挂不住臉,連忙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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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去,離我遠點,你臉上的水都快滴到我身上了!”
魏無羨剛才也在水裏,上船後也沒怎麽擦;胡亂抹了兩把就算完事兒,坐下了。
眼下見江澄這麽說,他佯裝怒道:
“嘿,江澄,你這小子,居然敢嫌棄我?!”
“就嫌棄你了怎麽着?趕緊去把水擦幹淨了再來跟我說話!”
“我就不!”
魏無羨本來勾着他的肩膀,現在轉為勾他的脖子,假裝勒他。
“趕緊道歉,否則我就再潑你一身水!”
江澄也假裝在他的臂彎裏掙紮,笑罵道:
“滾!我這才剛擦完,你要是再潑我就沒辦法去見爹娘了!”
“那幹脆就別穿了,回蓮花塢後再換一套!”
說着,他放開江澄;用手在湖裏捧起一捧水,向江澄潑去。
江澄被迎面潑到,也不甘示弱;摘下一片荷葉,盛起湖水,也向魏無羨潑去。
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潑水大戰。你潑我一臉,我潑你一身,其間打鬧嬉笑不斷。
船夫早已停止了劃槳,看着他們二人互相潑水,笑着搖了搖頭。
直到二人都累了,這場大戰才停了下來。
小船已經變成了一只水船了,到處都是他們潑水的痕跡。
二人對視了一眼,皆都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江澄,你看看你的樣子,渾然就是一只落湯雞嗎?還是被雨水打的悲慘的落湯雞,哈哈哈哈!”
“一邊去,你也沒好到哪裏,還往下滴水珠呢!我看你一會兒回蓮花塢怎麽交代!”
兩人打也打夠了,罵也罵累了;他們的衣服已經全濕了,頭發和臉上也都是水珠。
魏無羨仰躺了下來,也不管甲板上還有沒有水,反正都差不多。
他看着天空上雪白的雲朵,嘆了一聲:
“雲夢的雲真美啊……”
“那是當然。”
江澄也躺了下來,仰頭看向天空。
“雲夢哪裏不美。”
魏無羨看他一眼。
“比之眉山如何?”
“各有各的美吧。”江澄思索道。
“雲夢多湖,而眉山多山;各有各的獨特風景,說不上誰是第一。”
“那你這次去眉山……”
魏無羨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有沒有見到什麽好看的姑娘?”
江澄:“……”
“滾,一天沒個正形!”
江澄氣的用拳頭打了他一下。
“去眉山是為了探望祖母的,誰有心思注意這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有那閑功夫和無聊勁嗎!”
“這怎麽能叫無聊!”
魏無羨不樂意了。
“這種事分明就是風雅之事,只有像我這樣的風雅之士,才能體會這其中的樂趣。你……是不會明白的。”
看他一臉高深莫測,江澄不禁有些好笑。
“是是是,我不明白;那風雅之士,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爹娘可正等着他呢。
風雅之士沉吟了一下,道:
“再等會兒吧,我出來的時候,江叔叔和虞夫人正在說話,估計一時半會兒也結束不了;不如我們去摘些蓮蓬,等他們說完了我們再回去。”
“也好。”
江澄思忖了一下,答應了。
于是,二人先送走了船夫;再一起劃着小船,駛向了寬廣的蓮塘。
……
碧色的蓮葉互相緊挨着,密密匝匝、繁密青翠;蓮花隐藏在它們身後,只露出一點粉嫩荷尖,靈動可愛。
突然,靜谧的蓮群晃動了兩下。
這一動可不得了。霎時,四周的蓮葉也跟着劇烈晃動起來。
顯然,這是有人在悄悄地做小動作呢。
江澄藏在兩人高的蓮群後方,低聲喝道:
“魏無羨!慢點摘!你生怕別人看不到是嗎?”
魏無羨如一尾游魚,在湖裏忽上忽下,擾的蓮群不斷搖晃;沒一會兒,就抱上來一堆蓮蓬和藕段。
江澄和他分工合作。江澄負責看船放風,他則負責下水采摘。
魏無羨把蓮蓬放到甲板上,身子沒在水裏;随手拿了一個剝着吃,邊吃邊笑:
“江澄,你就放心吧。我來這兒之前,特意去打聽了老頭的行蹤;老頭今兒早去鎮裏親戚家串門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咱們正好趁這個機會,一次性多摘點。”
可江澄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确定?”
“當然确定。”
魏無羨翻上了船,扔給江澄一個蓮蓬。
“好不容易老頭不在,咱們一會兒去下游再摘點;可惜沒叫上六師弟他們,不然能摘的更多。”
聞言,江澄也放下了心;他接住魏無羨扔的蓮蓬,開始剝蓮子。
可他剛剝了一顆,還沒放進嘴裏,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竹篙入水的聲音;而且聽遠近,是向他們這邊來的!
江澄登時臉色大變,連手裏剛剝好的蓮子都沒來得及吃;扔了蓮蓬,一把抄起船槳就開始瘋狂向前劃去。
他邊劃邊吼:
“你不是說老頭今兒去串門了嗎?!”
魏無羨也是在聽到竹篙入水的一瞬間,就吓得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此刻,正拿着另一只船槳,也在瘋狂向前滑動。
“我怎麽知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就不該信你!”
在他們身後,一個四五十歲的老翁,正站在一只漁船內,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竹篙。
他雖然年紀大了,但劃船的速度卻是一點不慢,只聽他盛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你們這兩個偷蓮蓬的小子,給我站住!看我不好好的打你們一頓!”
他拿着竹篙,猛的向前砸去。
竹篙很長,這麽一砸,竟險些砸到了魏無羨的背上!
魏無羨只覺背後一涼,百忙中轉頭一看:就見怒氣沖沖的老頭,正揮舞着竹篙,再次向他打來!
他登時魂飛魄散。
“媽呀,老頭追上來了!”
“那你還不趕快劃的再快點!”
江澄邊使勁劃船,邊咬牙道。
魏無羨頓時劃的更賣力了,可他還是受了老頭幾杆子,忍不住抱怨道:
“怎麽只打我呀!”
江澄的聲音随即傳來:
“誰說只打你了?我也被打了!”
後面的老頭怒道:
“你們兩個都該打!”
就這樣,他們在前面瘋狂逃竄,老頭在後面緊急追趕。
‘砰砰砰’竹篙打在身上的感覺屬實不好受。兩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在一個轉彎的地方甩開了老頭。
……其實也不是甩開,只是在一個濃密遮天的蓮群中藏了起來,蒙混過關罷了。
那老頭卻還以為他們還是在繼續向前逃,抄着竹篙,繼續向前邊追邊喊了。
等老頭離開之後,魏無羨終于松了一口氣;一下癱在甲板上,大口喘氣道:
“我……我的老天爺,這……這老頭是吃什麽長大的?都這麽大歲數了,還這麽能追……累……累死我了……”
江澄也是累的不行,早就躺了下來;聞言,踹了魏無羨一腳。
“還說呢,還不是因為你的消息不準确,不然我們能被趕的這麽慘?”
魏無羨只是連連搖頭,邊搖邊道:
“以後我再也不相信小道消息了。”
兩人的背都火辣辣的疼。魏無羨邊揉着多災多難的腰,邊埋怨道:
“老頭下手也太狠了,早知道就叫師弟們一起來了,還能少幾杆子的打。”
江澄晲了他一眼。
“得了吧?你要是叫他們一起出來,阿娘鐵定又要一頓好念;趕緊回蓮花塢,找醫師拿了藥膏塗背。”
魏無羨點點頭。
于是,在休息了半柱香的時間後;魏無羨從先蓮群中探出頭來,四處觀察。
發現沒有老頭的蹤跡後,他便和江澄一起劃着小船,返回蓮花塢了。
當他們抱着滿懷的蓮蓬蓮藕走上碼頭時,首先便見到了江厭離。
倆人皆歡喜開口:
“姐!”“師姐!”
“阿澄!阿羨!”
江厭離迎了過來,看到了他們懷裏的東西,笑盈盈的道:
“又去偷人家的蓮蓬。說吧,是不是又被人家用竹篙追着打了?”
“這個……”
兩人皆都撓了撓頭。
這答案不猜也知道。江厭離笑了笑,用手裏拿來的竹筐,接過了他們懷中的東西。
“還有蓮藕呢。正好,晚上給你們做蓮藕排骨湯。”
“謝謝姐!”“謝謝師姐!”
姐弟三人正談笑晏晏,一道聲音卻突然插了進來。
“又去哪裏混玩了?弄得一身水不說,手臉都髒了,還不趕快去洗洗!”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紫衣女郎正向這邊走來。
江厭離和江澄立即行禮道:
“阿娘。”
魏無羨也行了一禮:
“虞夫人。”
虞紫鳶停住了腳步,看向他們。
下一秒,她指着兩人,滿臉不争氣的道:
“看看你們兩個!渾身都濕了,還不趕緊去沐浴,重新換身衣裳,也不怕着涼!”
二人忙不疊的跑了。
乖乖沐浴後,二人皆都重新換了衣裳,神清氣爽。
虞紫鳶這才滿意,領着江澄去了試劍堂。
江楓眠位于首席,虞紫鳶坐了下來,江澄也跟着坐了。
魏無羨換完衣服就又溜了出去,江厭離則拎着那筐蓮藕蓮蓬,去了廚房。
“你祖母近日的身體如何?”
落座後,虞紫鳶抿了一口茶,看向江澄,問道。
“祖母一切安好,眉山欣欣向榮,阿娘不必擔心。”
“嗯。”
虞紫鳶點了點頭,繼續品茶。
江楓眠這時開口了:
“阿澄。今日找你來,是為了一件事,我和你阿娘已經商議好了。”
江澄立即坐直了身體。
“父親,什麽事?”
他對父親一直是又敬又怕。
江楓眠沉吟了一下,随即開口道:
“我們決定:讓你和阿羨,去姑蘇藍氏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