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節突發兇案
沈躍然趕回到單位,小會議室的環形會議桌已經被分局刑警大隊的人占領,派出所的只能坐在靠牆的加座。謝彬示意他趕快坐下,案情分析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黃雷神情凝重,錢萬祥更是黑着臉,他本想平安無事地度過退二線前的日子,偏偏天不遂人願,轄區裏出了命案,他肩上的擔子一下重了千斤。只有顧偉傑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
會議開始,先是由刑警大隊的探員介紹基本情況。喬淑是在沙浜村的一間出租屋內被發現的。傍晚,房東上門收房租,發現屋門虛掩着,推門進去就看到喬淑一絲不挂地躺在床上,頸部被利器割開,血流滿地,已經沒了呼吸。現場勘查的結論是,死者死亡時間為淩晨2點到4點之間,致死原因是頸動脈破裂。現場沒有發現死者的錢包、手機和其他財物,只找到一張印有“出臺”信息的名片,極有可能是在出租屋內從事色情交易時遭到“客戶”劫殺,并且只提取到喬淑一個人的指紋和血跡,顯然兇手作案後認真打掃過。由于周邊沒有安裝監控,刑大要求派出所協助開展外圍調查訪問工作,盡可能搜集線索。
沈躍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一直不信喬淑這樣的女孩會是“小姐”,而此刻展現在他眼前的所有線索都證明,他想錯了。
會議結束,謝彬安排三警組負責走訪出租屋周邊住戶,沈躍然和陳軒一組,章辰龍和葉舟一組,天亮就開始工作。
案發的三層樓房位于沙浜村北端的一條小路盡頭,喬淑的屍體是在一樓最西面房間裏被發現的,房門正對路口,屋裏只有一扇窗戶,窗外是一片荒蕪的農田,塑料大棚只剩一副骨架。地裏堆滿了生活垃圾,只要一刮北風,滿屋子充斥着難聞的氣味。隔壁租戶不久前搬走了,屋子還空着,一樓其餘的房子租給了一家做鋁合金門窗的小作坊,只有白天有人。樓上的租戶後半夜睡得正熟,并沒有聽見異常的動靜。沈躍然他們跑了一上午,徒勞無獲。他後悔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查下去,如果當時就能把毆打她的人抓獲,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嚴重的後果。喬淑母女到底是在隐瞞什麽?他忽然萌生了去找喬淑母親的沖動,立即遭到了陳軒的強烈反對。
“被害人家屬由刑大的去調查,輪不到咱們插一腳,你我只管把這棟房子周邊的人都訪問一遍就行了。”
沈躍然說:“都一上午了,什麽結果都沒有,得擴大走訪範圍才行。”
陳軒點了根煙,小聲說:“咱們治安警組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再說顧所不上心的案子,就說明楊教不會上心,楊教不上心,說明梁局也不會上心,咱不必太費勁,讓刑大和探組自個兒查去吧。”
自從到白柳所,沈躍然和陳軒幾乎是朝夕相處,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比他大五歲的師兄。陳軒是個沉悶的人,從不輕易表态,凡事都是随大流的态度,沒有什麽作為,但至少不冷血。沈躍然看着他,說:“師兄,這可一條人命。”
陳軒吐出一串煙圈,淡淡地說:“你要想安安穩穩地在白柳所呆下去就聽我的,我們這些小把戲不過是拿一份薪水養活自己罷了,太較真了反而不是好事。”
沈躍然連續幾晚都失眠了,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浮現出同一幅畫面,鼻青眼腫的喬淑和渾身血污的喬淑交替飄浮在他眼前,幽幽地問他:“你為什麽不幫我?”他再也按捺不住,偷偷去了喬淑家。
喬淑母親還是沒給他開門,透過門縫他也能看出,這個原本蒼老的女人更憔悴了。“你來幹什麽?”她不耐煩地問,臉上寫滿了厭惡,“你們不去抓犯人,一次一次來找我有什麽用?”
沈躍然耐心解釋:“我們想盡可能多地了解一些喬淑,這樣才能更快地找出可疑的關系和人。”
“你們說她是小姐,打死我都不信!”女人紅着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她已經死得很慘了,你們還污蔑她!抓不殺人兇手,我咒你們全都不得好死!”她說着用力關上了門。
喬淑的案子查了半個多月毫無進展,連謝彬也看出了沈躍然的憂心忡忡。“怎麽,還在為喬淑的事難受?”他把沈躍然叫到辦公室,關上門,“說說吧,你到底在糾結什麽?”
沈躍然終于按捺不住,把沒有追查下去的原因說了出來。他最大的痛苦根源在于,假如将毆打喬淑的人繩之以法,也許她便不會遭此厄運。
謝彬全程若有所思地低着頭,慢慢擡起臉看着他:“她的挨打和被殺應該沒有任何關聯,就算你抓住了打她的人,她一樣還是在沙浜那間陰暗潮濕的出租屋裏接客,一樣會遇到這個變态兇狠的殺手。你知道什麽樣的案子最難破嗎?就是這種臨時起意、沒有任何因果關系的案子,嫌疑人和被害人素不相識,只是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便導致了萬劫不複的後果,你根本無法從被害人的社會關系入手去尋找突破口。最好的避免殺身之禍的方法就是盡可能遠離這些潛在的兇手,不要招惹危險的人。”
沈躍然權當謝彬是在安慰自己,默默地點點頭。回到辦公室,他才細細品味起謝彬的話,永遠不要招惹危險的人,也許陳軒才是最明智的,如何在暗流洶湧的職場鬥争中保全自己,是最大的學問。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躍然對喬淑的愧疚感在不斷新增的案件和亟待處理的個人問題中漸漸淡化。當秦海洋告訴他,他和周瑤已經看了十多套房時,他關注的焦點幾乎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和蘇雯決定也加入看房大軍,瘋狂地在這座擁擠的城市裏尋找一片屬于自己的栖身之地。
秦海洋看了看辦公室牆上的挂鐘,離下班還有半小時,他約了房産中介,今晚的目标在蘭清,離周瑤單位不遠,下了班她也一起去。這是他過完春節看的第十多處房子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可是誰叫他不夠有錢呢,貨比三家就得多跑路。他在公交上啃完了食堂買的包子,趕到約定地點時,周瑤和中介公司的業務員已經在小區門口等他。
“秦哥你好,這個樓盤有三套房符合你們的要求,我和周姐已經看了7幢3單元202,你還要看一下嗎?”業務員小夥熱情地問。現在樓市不景氣,中介公司的見了客戶都恨不得叫爺爺。
秦海洋問周瑤:“你覺得怎麽樣?”
周瑤略有失望地說:“是個中間套,南北都不通透,還是算了。”
“那我們就看下一套吧。”
“好的,還有兩套,兩位請跟我來。”
一圈轉下來,周瑤都不滿意:“還是好喜歡之前在臨江看的那套二居室,爬到樓頂就能望見蘭江。”
秦海洋暗暗嘆了口氣,周瑤說的那套房,房東要價80萬,他準備讨價還價再拖幾天,房子便成了別人的。他對中介業務員說,“麻煩你再幫我留意一下其他房源吧,最好離蘭江稍微近一些。”
“不過秦哥你也知道,景色越好,價格肯定自然跟着上漲,總價50萬以下的話,恐怕很難找到兩室兩廳的房子。”
“我會綜合考慮的。”秦海洋表示理解,“有合适房源再見吧。”
打發走了中介,周瑤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好累,我想回家了。”
秦海洋摸了摸癟癟的口袋,說:“我陪你坐公交回去吧。”
公交車站離周瑤家小區還有一段路,下了車,兩人牽着手慢慢地走着,生怕走得太快會告別太早。晚風撩撥着周瑤已經留長的頭發,也撩撥着秦海洋年輕的心。
“瑤瑤,你今晚真的特別好看。”他終于按捺不住,在小區圍牆外的樹下抱住了周瑤,“讓我親親你吧。”
周瑤看着秦海洋湊得越來越近的臉,緊張地心髒撲通亂跳。兩個人的嘴唇馬上就要貼在一起的時候,被一聲急剎車吓了一大跳。周瑤越過秦海洋肩頭,看到路邊停下一輛白色标致,車喇叭響了兩下,一個男人的頭從車窗裏探出來,沖着她喊道:“周瑤,這都幾點了,你還在外面幹什麽!”
“爸!”周瑤慌張地推開了秦海洋。
秦海洋驚慌失措地呆立在路邊,兩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小腹。
“還不快上車!”周瑤的父親周培盛生氣地命令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