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節各奔前程
集中休整的假期很快就過完了,當所有人回到培訓基地時,分配名單已經赫然張貼在教學樓、食堂和宿舍的宣傳欄裏。蘇雯看着白紙黑字的名單,心情一落千丈,她竟然和李想一起分在江濱分局,沈躍然卻在城市最東端的沿江經濟開發區,高睿和周瑤在城西的蘭清分局,許夢靜和呂慶一同被分在了交警支隊。之江和南京、滬州一樣,是被江河一分為二的城市,江北岸是發展成熟的老城區,江南岸的江濱區則是二十多年前才發展起來的新區。這群人仿佛被播撒出去的種子,散落在城市的不同方向。
蘇雯拉着高睿的手,都要哭出來了:“怎麽會是這樣呢,高睿,你們都在江北,就我在江南,離你們十幾二十公裏的,以後要見個面都麻煩。”
高睿趕緊安慰她:“沒事的,你和沈躍然那兒不是有地鐵嘛。要是想我和靜姐、周瑤的話呢,我們就約個折中的地方見面好了。之江可比燕都小多了,花費半小時,準能見上。”
蘇雯哀怨地說:“我最別扭的,其實是和李想分在一起,安保的時候和他一個組工作了這麽久,已經夠不安心了……”
“你想那麽多幹嘛!”高睿不在乎地說,“一個分局也不意味着會一起上班,江濱那麽多派出所呢。”
“怕就怕躍然想多了……”蘇雯一個勁地唉聲嘆氣。
高睿湊她耳邊小聲說:“上次沈躍然說來給我送藥,其實是打聽你到底是怎麽來之江的。你放心,我一點口風都沒透露。我算是看出來了,沈躍然對這事兒始終都是耿耿于懷的。你倆最好就是趕緊把婚結了,徹底了斷李想這大尾巴狼的念頭,也是對沈躍然最大的撫慰。”
蘇雯直點頭:“我知道。這次他上我們家去也表态了,等工作穩定了就考慮買房的事。我姑媽的意思是,躍然他們最好能出個首付,其餘的,我和他公積金貸款慢慢還呗。有了房子就啥都不怕了。”
高睿也為她感到高興:“那多好,家長都同意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兩人正說着悄悄話,沈躍然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蘇雯,你看到分配名單了吧?”
蘇雯迎上去拉住他的手:“看到了,怎麽會這樣……”
“別急別急。”沈躍然輕輕抱了她一下,“我打聽過了,開發區工資系數比市區高很多呢,我多掙點錢也好。而且江濱現在的房價是城區最低的,到時房子買那兒,我路上來回時間長一些罷了。”
蘇雯聽到他的話頓時又看到了未來的希望,笑着抱住了他。
“你別忘了我啊。”高睿站在一旁故意酸溜溜地說,“我這個孤家寡人這麽可憐,記得多約我出來哦。”
“亂說,我哪能忘了你!”蘇雯放開沈躍然,抱住了高睿,“不是早就說了嘛,無論到哪裏,我們友誼長存!”
高睿用力擁抱了蘇雯:“對!我們友誼長存!”
下午,各分局就派人來接新民警了。江濱分局的中巴車出了基地,從高架上了蘭江二橋,直奔目的地。之江市名稱的由來和這條将城市分割為南北部分的蘭江密不可分,江水在這片沖積平原上蜿蜒前行,呈現出一個之字。橋面上的車輛連接成兩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蘇雯把臉貼在車窗上朝寬闊的江面張望,江北岸的碼頭上停靠着白色的豪華游艇,遠處緩緩行駛着幾艘貨輪,偶爾有摩托艇在水面輕快地飛馳而過,留下兩道翻滾的浪花。江水在烈日下泛着金光,南岸高樓大廈鱗次栉比,大片大片的雲朵在幕牆玻璃上投下立體的影像;北岸的蘭江大道順着連綿起伏的山丘延伸開去,山上的亭臺樓閣依稀可見。這是一座生機勃勃的現代城市,也是一座風韻猶存的南朝古都。蘇雯看着眼前的風景,想到很快她便能和沈躍然在這座美麗繁華的城市離安家立業,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周瑤和高睿在蘭清分局政治處辦完入職手續,便分道揚镳了。周瑤留在刑偵大隊,高睿下了派出所。許夢靜和呂慶在交警支隊門口分了手,一個去城南的臨江大隊,一個去城北的北港大隊。
許夢靜望着呂慶遠去的背影,心裏空落落的。來之江已經三個多月了,這裏的方言她還是一句都聽不懂,走在大街上以為自己出了國,令她感到落寞無助。呂慶和她一北一南,更是加深了她的焦慮。她許夢靜自認為生來天不怕地不怕,不料現在卻真的有些慫。動身來之江那天,父母千叮咛萬囑咐,在人生地不熟的還語言不通,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說到激動處,母親一個勁地掉眼淚。想到離家的場景,許夢靜不禁淚眼婆娑。她掏出手機撥通了呂慶電話,抽抽搭搭地說:“呂慶,你得永遠對我好,聽見了嗎?”
呂慶被她莫名其妙的悲傷弄得一頭霧水,礙于車裏還有大隊教導員和其他同事,只能連“嗯”幾聲,企圖趕緊搪塞過去。
“你這是嘛态度!”許夢靜不依不饒,“快說,你愛我,你會永遠對我好!”
許夢靜的脾氣呂慶再熟悉不過了,她要是倔起來,八匹馬都拽不住。他把臉貼在車窗上,深呼吸幾下,用最小的聲音快速說了句“我愛你”。
“什麽,我沒聽清!”許夢靜大聲嚷道,“我現在除了你,可是舉目無親啊,你要敢對我不好,你對得起誰啊!”
“夢靜,我會對你好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呂慶急得音調不由地高了八個度。
周圍人都笑了,呂慶頓時漲紅了臉。坐在副駕駛的教導員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小呂同志一表人才,看來女朋友很有危機感嘛!”
呂慶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趕緊挂了電話。他身材颀長,健康陽光,平日裏逢人便笑,一咧嘴便露出兩顆虎牙,尤其招長輩的喜歡,被笑稱為“丈母娘殺手”。
有人打趣道:“呂慶,你女朋友這麽厲害,你倆到底誰追的誰啊?”
呂慶害羞地連連搖頭:“別說了別說了。”
內向安靜的呂慶自己也想不到,當初怎麽就對開朗潑辣的許夢靜一見鐘情。她剛夠警大招生标準的身高,長着一張娃娃臉,小鼻子小嘴小胳膊小腿的,乍看以為她剛念高中。可她一開口就把他給鎮住了。
那天是在圖書館自習室,期末考前競争異常激烈的地方。呂慶不過是去了個洗手間,放在書桌上的英文課本就讓人丢在了窗臺上,他的座位上坐了一個大二師兄。他畢恭畢敬地說:“師兄,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師兄連頭都懶得擡,甕聲甕氣道:“大一的,懂不懂規矩啊,跟師兄搶座?”
呂慶略一激動就會滿臉通紅、語無倫次。他着急忙慌地辯解:“不是的,師兄,這座位真是我的,我剛才就是上了個廁所……師兄,能不能讓我把習題做完?還有兩篇閱讀理解而已……”
“你說這位子是你的,叫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呗!”
呂慶明白,這人明擺着仗自己是師兄欺負自己呢。可他能怎麽辦呢,警大的規矩就是這樣,師兄師姐得罪不得。他正準備收拾課本走人,讓人拉住了,扭頭見是和自己一個班,但至今還未搭過話的許夢靜。
許夢靜伸出蔥白似的手指朝師兄一指,大聲說道:“師兄,你說這位子是你的,那你倒是讓它答應你一聲啊!”
呂慶被吓了一跳,正要勸阻,卻見她兩手一叉腰,正義淩然道:“都說咱學校傳統好,師弟師妹尊重師兄師姐,前提可是師兄師姐愛護師弟師妹呀。師兄,你可是在給咱做反面教材,要都跟你似的,警大的規矩可就壞了!”
周圍的人全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師兄氣得直翻白眼,提起書包悻悻地走了。
“行了,坐吧。”許夢靜拿過呂慶手裏的書,放回桌上,“祝你期末考個好成績!”她沖他笑了笑,眉眼間盡是善意。
不過是一分鐘而已,呂慶從此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