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早熟
早熟
殷然一把推開文梓灏，力氣稍微大了些，差點害他撞上旁邊的櫃子。
“文梓灏，你胃不疼了是吧？”殷然鼓嘴，有兩句髒話憋着欲言又止。
文梓灏手捂在胃部，臉色更加不好：“你是真舍得下死手。”
殷然站起身來，與文梓灏刻意拉開距離。其實分手以來，文梓灏的表現一直是被動且冷淡的，這反倒是和從前在一起時的狀态完全颠倒過來。回顧兩人關系的拉近，除了那一天晚上的确是殷然喝多了酒沒臉沒皮去招惹的他，再後來的每一步棋，就都是文梓灏占據了上風。他總是有那麽多的辦法，讓她就那樣心甘情願地走到他身邊去，他在四下無人的地方俯身吻她，他也早就料定了她不會拒絕，那時候殷然明明那麽被動，甚至像被困在牆角裏動無可動。
文梓灏如今的被動卻又與殷然之前不同，複合的烏龍在朋友圈傳開以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他總共就只做了兩件事情：一是明明全網都在傳他和新女友徐薇薇郎情妾意，他卻非要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說他們兩個人清清白白；二是為了他那出軌的好兄弟父子團聚不惜浪費掉自己難得的假期。
仿佛，文梓灏如同第一次分手那天一樣，沒有一句話想說，也沒有任何問題想問。
但《淩遲》開始拍攝之後，殷然進了組，文梓灏又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開始注意起殷然的一舉一動，甚至不知道從哪裏看出來殷然與孟子路關系親近，還特地發消息問簡昭他們兩人的關系。
殷然想起來文梓灏和簡昭微信上的對話，沒由來的覺得生氣。
“文導，您是不是頭一回拍這種女演員占比這麽少的劇？劇組全是些老幹部，反倒折了您的桃花，沒有那麽多漂亮小姑娘圍着您轉所以心理有落差了是吧？是不是這長夜漫漫，您覺得難熬，所以想着拿我尋開心呢？”殷然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擺在商場櫥窗裏的物件。
文梓灏瞪她一眼：“欺負我有口難言是吧？”
說着又彎下腰去。
殷然還是決定先去給文梓灏買藥，她先是去化妝間接了一杯溫水過來，見他的情況實在糟糕，執意要拉着他去醫院看看。
殷然的身高在普通女生裏面都算是高的，雖然瘦，真用力的時候也還挺有力氣，還真的就把他給扶起來了。
攙着文梓灏走到走廊上，再穿過一整條走廊，才到車子能開進來的地方，殷然給小林打電話，才得知他這兩天請了假回老家，只好改用手機軟件打車。
冬夜裏許多出租車司機都下班的早，殷然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司機接她這一單，眼看着司機離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卻在下一秒被取消了訂單，殷然一時間只想罵人。
“不是文梓灏，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衰啊？”殷然慶幸，今天要不是她突然折回來拿東西，再加上她那敏銳的觀察力，文梓灏估計要躺在道具間躺一整夜，怕是人都涼了都沒人知道呢。
“你把你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殷然伸手去問文梓灏要車鑰匙。
鑒于殷然開車的技術實在不配誇獎，夜裏又下着雪，視線還不清晰，她只好慢慢開，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挂上急診，時間都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醫生給文梓灏配了些藥，又安排他在輸液室坐着輸液。
“我去旁邊便利店買瓶水，你就坐這兒輸液哪都別去哦。”拍了拍文梓灏的肩膀，殷然裹緊了衣領又消失在雪夜裏。
殷然買了兩瓶水，一瓶是給文梓灏這個病秧子的，另外一瓶她自己喝。水雖然是常溫的，但在零下的溫度裏也顯得十分冰冷，殷然不禁打了個寒顫，又去幫文梓灏擰瓶蓋。
一通操作下來，殷然前後跑的也累了，耷拉着腦袋困得直打哈欠。
打完一瓶點滴的文梓灏，氣色已經明顯好轉許多，殷然終于放心，問他：“明天的戲要不暫時擱一擱，你還是休息休息再接着做你的拼命三郎吧。”
文梓灏終于恢複了些力氣，“明天拍唐吟和中野田二婚禮那場戲，場景都搭好了，衣服也是借的，推不了。”
“那讓郭導盯着呢，你在旁邊坐着看，別上去走來走去摳細節了，有什麽要改動的你就讓郭導去說。”
“人家是副導演，又不是給我打雜的。”說着，文梓灏也去喝水，他蒼白幹澀的唇與瓶口貼合，沁涼的液體入口，喉結滾動，注意到殷然看過來的目光，他突然沒由來的笑了一下。
“你還挺關心我。”文梓灏大概是胃疼好轉，現在又能笑着跟她貧嘴。
殷然不說話，轉身靠在椅背上犯困。
文梓灏一只手打着點滴不能亂動，另一只手把礦泉水擱到一邊的椅子上，午夜裏輸液室裏只剩他們兩個人，他輕輕伸手去觸碰殷然的腦袋，把她的頭挪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文梓灏也跟着一起閉上眼睛。
文梓灏的職業生涯從大三時期跟着徐華一起拍攝《十裏稻田》開始，一直順風順水，圈子裏許多人都話裏話外的說過，得了徐華這棵參天大樹庇護，他經歷的風雨都能少一半去。徐華也是真的欣賞文梓灏在藝術上的眼光和天賦，所以很早之前就為他進軍電影電視劇市場做足了鋪墊。
少年成名，雖然不是當紅男演員，但導演、演員都混一個圈子，普通人裏的知名度肯定是比不上唐雲和、孟子路，可放在女演員的圈子裏，文導的名字還是家喻戶曉的。成名前文梓灏沒有任何的黑歷史，大學時期不談戀愛是因為确實沒有時間，雲大又帥哥雲集，那時候文梓灏單靠外形還不能出圈，還真就沒混上一段校園戀愛。後來進了娛樂圈，做主導演拍的第一部戲就是和陸琳馨的《橘子洲頭》，文梓灏在劇裏也客串了一個配角，那時候文梓灏導戲總還需要徐導的指點，陸琳馨跟徐華又曾合作過多部電影作品，三個人常約着一起探讨拍攝問題，文梓灏與陸琳馨一來二去竟比男女主角還要熟。
《橘子洲頭》的男主角是如今已經退圈的昔日古裝男神謝麟之，拍完這部戲原本也是大火了，可沒想到緊跟着就是文梓灏和陸琳馨這段戀情的曝光，媒體一時間都忙着去八卦這兩個人的感情線，反而冷落了謝麟之。後來謝麟之又拍了兩部古裝劇，可反響跟《橘子洲頭》比就差遠了，再後來謝麟之就搭上了某個地産大亨的千金，結了婚後退圈做起了生意，可惜卻不再拍戲了。
文梓灏和謝麟之偶爾還有聯系，當初他和陸琳馨這一段，多少人祝福誇贊，可唯獨謝麟之不看好。他說陸琳馨在圈子裏摸爬滾打多年，如今能站穩腳跟，絕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麽簡單。文梓灏卻不以為然，上學時周遭全是男生講究個哥們義氣，能接觸到的女生也就只有一個邢凱的女友姚曼書，邢凱無論是外形還是家世樣樣出挑，對待感情卻始終如一這麽多年都沒有換過女友。
林牧和鐘鼎又都是那方面不開竅的，其實對于愛情，文梓灏原先也是充滿了幻想的，雖然父母的感情一塌糊塗到讓人望而生畏，可他又總幻想着事在人為，只要他不學那個男人，他的女人也就不會走自己母親的老路。
可是上天慣會往凡人的臉上扇巴掌。
陸琳馨這個女人，也算是他文梓灏狠狠跌過的一個跟頭。
很痛，但叫人長記性。
後來好幾年的時間，文梓灏也常抱着試一試的态度跟不同的女人接觸，可結果都始終如一，她們都愛他的資源，愛他身後的徐華導演，卻沒有哪一個人是為了他這個人而來的。
除了殷然。
如果說在拍攝《雲卷雲舒》時文梓灏還曾懷疑過殷然接近自己的動機，那麽在捅破徐華導演點名要讓殷然來演《胭脂》的女一號這件事情上，殷然徹底讓他打消了所有的顧慮。文梓灏在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想過去找徐華溝通這件事情，可轉念一想，如果殷然也只是為了他背後的這些資源才找上來的，也不失為一個看清她的好機會，于是一再拖拉。沒想到最後竟是被姚曼書戳破了那層紙，殷然第一反應卻是放棄這麽一個大火的機會，甚至因為生氣要和他分手。
殷然這樣的反應，文梓灏一開始是有些懵的，後來轉念一想反而還挺開心。他想，殷然年紀尚小，背後又有姚曼書這麽厲害的小姨，凡事也不一定需要處心積慮，她也許正如她口中呢喃的那般，就是真心喜歡他文梓灏，喜歡這麽一個她其實從未了解、也許了解了以後就不會再喜歡的文梓灏。
可如果是這樣，他也害怕。
文梓灏盯着殷然的發頂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來正月初四那天，他陪着邢凱去殷然家裏接邢默，那是文梓灏第一次去殷然老家，開門的人看樣子時殷然的媽媽。大概是對邢凱出軌的事情深惡痛絕，連門都沒讓他們兩個進，一直晾在門外連口水都沒給他們喝。
想來，殷然媽媽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什麽權力、富貴，也許人家幸福的家庭根本就看不上這些，只有那些原本就破碎的、殘缺的家庭長大的人才總為此争個頭破血流。
那天文梓灏到最後也沒有見到殷然，反而是尴尬的跟着邢凱父子倆，一起在邢家大宅裏陪默默玩樂高玩了一整天。
文梓灏問默默：“你和你姐關系好嗎，平時會不會聊天？”
默默搖頭：“我姐總說我年紀太小，什麽都不懂，所以基本不跟我說她的心事。”
文梓灏皺眉：“你姐有很多心事嗎？”
默默搖頭：“也不算吧，雖然她不告訴我，但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邢默頓了頓，搶過來文梓灏手裏拿着半天不拼的部件，漫不經心地道：“我姐這個人吧，早熟的很，她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暗戀一個人了。我估計她是迷戀人家打籃球的樣子，所以她房裏藏着一件男人的球衣，嶄新的，藏得十分隐秘。”
“這你都知道。”文梓灏沖他豎起大拇指。
默默白眼給他：“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還知道……”他吊人胃口的表情和邢凱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頓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我還知道你和我姐談過戀愛，但是她不喜歡你，所以就把你給甩了，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