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面觀音(中)(2)
鬼面觀音(中)(2)
”你是她誰啊,我和美女要微信關你屁事別擋老子。”
男人把袖子又向上捋起,刺着半個臂膀的猛虎下山。聽到這邊有吵架的響動,路人都紛紛閃避。就算流氓真要當街耍流氓,衆人的第一反應不過是看熱鬧。
幾十個手機暗中舉起對着她,有的還開了直播。準備好看女人出糗,更何況是個漂亮女人。
李憑瞧着是個有品有格有頭有臉的精英,但在地痞流氓面前,都市規則都是廢紙。然而男人推他一把,沒推動。
冷冽眉目裏多了寒氣,李憑只來得及吩咐秦陌桑:“躲開。”
她知道他全天低氣壓本來就沒地兒撒火,這位哥恰撞在槍口上,眼睛轉了轉,麻溜找了個角落看熱鬧。
她剛躲好,就傳來聲骨折脆響。一米九的男人手腕無力地向下耷拉着,大概率脫臼。起初那人先愣住,繼而順勢往地上滾,哀嚎耍賴,擴大傷情。
“慣犯。”李憑斜睨他一眼,迅速用消毒濕巾把手擦幹淨。
“你下手好狠。”秦陌桑挪兩步到他身後瞄了一眼傷情,還趁亂擡腳給他補了一下。
“你可憐他?”李憑語氣比地上躺的人還可怕。秦陌桑迅速把腿收回來,眨眼裝乖:“不可憐啊,要不是你幫我我就慘了。”
他哼了一聲低下頭去整理袖口,心率又開始不齊。甚至在回想她剛剛的表情。
那是在示好?兔子似的,眼角泛紅。她什麽時候從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招式?
“唉,李憑。我們好像……走不了了。”
她扯他袖角,聲音淡定。李憑擡眼看,眼神一頓。
幾米開外的地方是大排檔。夜宵攤子擠擠挨挨全是麻辣鍋麻辣燙麻辣龍蝦,連鴛鴦鍋都沒有。此時圍觀路人都跑過來瞧他們,卻有幾個食客坐着沒動。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穿花襯衫,胸口大敞,劣質刺青爬在後頸到手臂,手搭在椅背上,眼神如鷹鹫,盯着他們。工裝褲裏藏着改制刀具,硌出明顯形狀。
三瓶空白酒歪斜着擱在桌上,少說已經坐了幾個小時。
“跑。”
還沒等那幾個人起身,兩人就迅速跳進車。引擎發動的瞬間,身後同時響起馬達轟鳴。
秦陌桑回頭看,說了聲艹。
領頭的混混頭頂刺青,騎一輛改裝哈雷Iron 1200。後面幾個的機車塗裝差不多,開動時幾十發巨響像當街開炮,路人直播沒來得及關,彈幕瞬間刷到看不見現場。
布加迪頂棚升起,李憑把車開出了舟山濕地裏的越野水平。機車緊追不舍,幾個不怕死的少年怪叫着貼近車玻璃,用随身刀在車上刮。刺耳聲音一道道,把車劃得面目全非。
“前面不通走大路!等等隧道隧道小心小心!”
重慶8D城市名不虛傳,七拐八拐駛離鬧市區後,徑直開上濱江路。李憑一腳地板油,把身後機車甩出去幾百米,耳中只剩風聲。
她長呼一口氣,向後一仰倒在座上,掀裙查看大腿上綁的折刀。
“還好,沒丢。”
李憑聞聲只随便瞟了眼,就看見了不該看的,坐直了換手開車,把外套丢給她。
“掀裙子請考慮場合,不要這麽随便。”
她沒好氣地把他外套丢回去,手趴窗看夜景,方才風中淩亂的發絲還貼在臉上,小聲嘟哝。“裝什麽清高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
李憑表情僵硬片刻,聽見她又加一句:“我原本就是這種人不喜歡不要睡啊。”
他臉色由紅變為白,待風聲降速,手腕抵着兩人中間的空檔,那裏有半罐她沒喝完的可樂。許是被氣得腦子短路,他沒多想,拿起喝了一口,又被燙了似地放下。眼神瞥向她那邊,卻發現秦陌桑壓根沒有在看他。
她在看江景。眼睛少有地安靜,眼睫濃密細長,抵在車窗上。車裏開了冷風,與窗外熱氣相碰,結了一層水霧,密密勾畫她的輪廓。
眼神孤寂,像森林裏與同伴走失的鹿,誰都不相信,但又很想相信誰。
“哇,這就是嘉陵江嗎?那個就是洪崖洞吧。從這邊看好像海市蜃樓。好可惜,本來打算去打卡的。”
她的期待和惋惜都寫在臉上,只差脖子上挂個卡通相機就可以去過六一兒童節。李憑的羞惱煙消雲散,熟悉的懊悔與空虛漫上心頭。
“等任務結束,帶你去拍。”
他說完就後悔,恨不得把舌頭吞掉。但就在此時秦陌桑手機響了,川味rap震耳欲聾。來電是陌生號碼,她接起,對面卻只有風聲。
“喂?”她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向他使眼色。李憑會意,戴上耳機,通話立即同步。
那端的聲音明顯經過變聲,嘶啦嘶啦,仿佛垂垂老矣。但仔細聽,卻是在笑。
嘻嘻,嘻嘻。興奮到變态,讓人毛骨悚然。就在她失去耐心要挂斷的一刻,對面說話了。
“喜歡見面禮嗎?寶貝。”陌生聲音黏膩又冰冷。“歡迎來到——我的地盤。”
吱嘎,車停了。
面前恰是車來車往的朝天門廣場,滾滾江水自天邊湧來,游輪和拉沙船占滿江面,打卡游客仰頭望天。
傳聞中的重慶來福士雄踞江頭,夜色裏H形液晶廣告屏齊齊亮起,夢幻,美豔,詭異。
上面滾動播放兩排字,加醋黑體大紅底色,江面上與江邊幾百米都看得清清楚楚。
“秦陌桑,李憑,歡迎來重慶。”
字幕只顯現了幾分鐘,足夠路人嘩然。他們聽到四周紛紛都議論“我艹誰這麽大排場?富婆給沒出道小白臉包的大屏?還是又有土豪要追妹兒?”
然而他們兩個的注意力顯然不再在大屏上,而在大屏下的女孩。
黃色長安鈴木,重慶經典款出租車,號稱山城F1。車邊站着的人剛點了根煙,棒球帽下紮高馬尾,纖細高挑一身黑,如霧的眼睛看過來,無情也深情。
但在秦陌桑與李憑的眼中,最明顯的還是她手腕上的命繩。纖細柔韌,另一端隐沒在陰影裏。
只有“鬼”與人之間扭曲生死時,命繩才會出現。她,或者說她所連着的那一端,總有一個不是人。
“哈喽。”女孩碾滅了手裏的火,不過二十出頭的樣貌,開口是副煙嗓。
“我是你們這次任務的接頭人。”她擡起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嘟嘟嘟。秦陌桑手裏的陌生電話在大熒幕亮起時已被挂斷,濕霧裏,回蕩着一片忙音。
兩人遲疑,沒有上車。南浔掃了李憑耳機一眼,他摘下耳機,她才低聲開口。
“我隸屬特殊事務調查局,編號A0573。季三說,你們有危險,換我來協助。”
她說完又笑了,眼裏星光閃爍,兩顆虎牙。
“忘了介紹,原本來接的是我哥羅凫。他臨時出勤來不了。我叫南浔,認識一下。”
秦陌桑先伸出手,被對方緊握一下又放開,這時她才注意到南浔中指戴着枚素戒。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