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訓哭

第45章 傳承

傳承

當晚，兩人只睡了幾個小時，第二天早上，段錦榮恢複了些許元氣，邊吃包子邊說道。

“等下我去聯系殡儀館，下午要去見律師，辦理過戶手續……”

楊珉說道：“殡儀館已經聯系好了。”

段錦榮愣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呃……昨天下午，我問了謝哥，謝哥聯系唐哥，唐哥說聯系好了，直接去就行。”

段錦榮愣怔半晌，點頭道。

“……多謝。辦完過戶手續，整理遺物，後天早上就要返回青島。”

楊珉猶豫道：“段哥，你留在北京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回去，有謝哥照顧，我可以的。”

“處理完事情，還是我陪你回去吧，我不放心。再說了，我留在這裏，也是徒增傷悲。”

楊珉理解地點點頭，沒有拒絕。

唐钰辦事效率奇高，不多時，殡儀館那邊派車來接，段錦榮和楊珉一起扶靈前往。火化的時候，段錦榮愣愣地坐在等候室，看着火舌将棺木連同奶奶一點點地吞噬掉。

楊珉摟住他，将鬓角貼在他的肩膀之上，安慰道。

“段哥，奶奶去天堂了。”

“我知道。”段錦榮冷靜道：“我以後再也沒有親人了。”

“你還有我，有謝哥、唐哥，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段哥，我答應過奶奶，我會照顧你的。”

段錦榮心中一陣感動，親情似乎在這一瞬間，完成了微妙的接力，由楊珉這個後輩，繼續承擔起“親人”這個溫暖的角色來。

從陵園出來後，段錦榮的手機響起，他摸出來一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什麽事？”

那邊沉默良久，一個中年男聲緩緩響起，說道。

“兒子。”

“……什麽事，快說。”

“你奶奶她……”

段錦榮冷冷道：“我剛從陵園出來，奶奶和爺爺葬在了一起。”

“……對不起，兒子。我和你媽媽正在尼泊爾做項目，一時趕不回來。等項目結束後，我立刻趕回去祭拜。兒子，辛苦你了。事情都辦好了麽？錢夠不夠用？”

“辦好了，夠用。你們忙吧，奶奶生前沒有回來盡孝，死了才祭拜，裝什麽孝子賢孫。”

“我們也有苦衷。工作太忙了，實在是分身乏術。”

“你不要找借口！”段錦榮怒吼道：“你們為什麽總是這樣，總能為自己的錯誤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小的時候是這樣，奶奶去世還是這樣。我的成長，奶奶的晚年，你們都付出過什麽？只是給幾個錢？你們知不知道，我前幾天差點死了！你們知不知道，奶奶去世的時候，家裏只有她自己！是阿黃發現她的屍體的！她是孤零零地離開這個世界的！”

那邊再次沉默，随後段父開口，又說道。

“兒子，不要生氣，小心身體。其實你也在愧疚，奶奶去世的時候，你也沒有在身邊。”

段錦榮愣住，随後暴怒地将手機摔在地上，拼命喘息着，胸膛快速起伏。

“段哥！別激動。”楊珉跑過來，給他喂速效救心丸，安撫道：“不要生氣。”

段錦榮臉色稍緩，找了個地方緩緩坐下。楊珉撿起他的手機，段父的電話剛好又撥了過來，段錦榮卻絲毫沒有接聽的意思，楊珉無奈，只得替他接起，走到一旁開始小聲溝通。

“……好，好。叔叔我明白了，我一定會轉交給他的……”

待楊珉回來，段錦榮站起身來，面對欲言又止的楊珉，擺手說道。

“你不要跟我說，我不想聽。”

下午，兩人一起去見律師，辦理過戶手續。傍晚，段錦榮整理奶奶的遺物，問道。

“這些書，你打算什麽時候帶走？”

楊珉猶豫道：“我能就放在這裏麽？奶奶生前很愛惜這些圖書，它們擺在這個書房裏很合适。我以後如果想要來看書，可以過來這邊麽？還有花草，我也會種花，可以幫忙照顧。”

“沒問題。”段錦榮直接将備用鑰匙遞給楊珉：“鑰匙給你，想來就來。”

楊珉指着相冊，又說道：“這個也能給我麽？”

段錦榮想了想，将相冊也塞給了楊珉，又問道。

“對了，阿黃怎麽辦？我們明天就要回青島去了，阿黃誰來照顧。”

“阿黃……要不我送到我家去吧？我家裏也養了小狗，不缺阿黃一口狗糧吃。”

段錦榮身心俱疲，頭腦昏沉，他此刻不想再管這些瑣事，便擺了擺手，示意楊珉随便。

轉天上午，兩人乘機返回青島。

在飛機上，段錦榮望着窗外的雲層發呆，他再次想起在內蒙古拍戲時，那位算命先生的話來。原本他還不是很相信，但時至今日，他也不免心虛起來。難道真如對方所說，他的運氣早在三十歲以前，就被透支光了，他工作受阻，奶奶去世，一切都在朝壞的方向發展。

那麽以後呢？他的未來将會如何？他還會遭遇什麽挫折，失去什麽東西？

忽然，他眼前一閃，楊珉将一塊亮閃閃的老式手表遞到他面前來。

“什麽東西？”

楊珉猶豫道：“昨天，呃……你爸爸又打電話來，你沒接。他說，這塊手表原本是你奶奶留給他的東西，很值錢，他覺得自己不配拿着，讓我也一并都交給你。你是不是還很不開心？那我收回去，你就當我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

“……你已經說了！”段錦榮無奈道：“算了，給我吧。”

這是一塊上個世紀的老款勞力士，是段奶奶和段爺爺結婚的時候購入的。

段錦榮小的時候，就對這塊亮閃閃的表向往不已，奈何他的身份只是個學生，還配不上。

想到自己小時候，纏着奶奶要手表的情景，段錦榮不免又紅了眼眶，将手表接過來，默默地戴在手腕上，輕甩幾下，輕聲道。

“虧他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這麽貴重的東西。”

楊珉又說道：“段哥，你喜歡手表？我的片酬到賬了，我也給你買。”

段錦榮揉了一把對方的毛腦袋，失聲笑道。

“我想要江詩丹頓，你那點片酬，買得起麽？自己攢着吧，那是你賺的第一筆錢，給你爸媽買點東西，他們會開心的。好好孝順他們，不要讓自己後悔。哎？你的頭發長長了。”

楊珉那柔順的深棕色發絲，在段錦榮的指尖上溫溫柔柔地打了個轉兒。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在一片金光之下，楊珉皮膚白皙，眼睛如琥珀般波光流轉，美麗極了。段錦榮咽了口唾沫，挽住楊珉的肩膀，說道。

“楊弟，這次多謝你幫忙。如果沒有你陪着我，我恐怕真的撐不下去。你想要什麽？哥給你買，就當是我答謝你的禮物。”

楊珉臉紅道：“我什麽都不要。你願意讓我陪着你，給你幫忙，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這讓我覺得……嗯，我好像也沒有那麽廢物、那麽笨蛋，我也是可以有點用途的。”

“你本來就不是廢物，你很優秀。睡吧。”段錦榮打了個哈欠：“昨晚沒睡好，補覺。”

楊珉開心地笑了起來，軟乎乎地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很快就沉入夢鄉之中。段錦榮倏地一下睜開雙眼，眼神溫柔地看了那深棕色發頂許久，輕輕低頭，在上面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