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中一吻
水中一吻
蕭亦行的第一反應是抗拒,本能地想推開楚杭。
可楚杭的身體卻壓了過來,越貼越近,摟住側腰的手一路向上捧起了他的臉頰。
一個更深、更重的吻随即侵入,帶着一股和緩的氣流緩緩渡了進去。
溫熱的氣息從喉嚨間直灌胸腔,不由分說撐得心口發燙。方才還溫度适宜的泉水,此刻在灼熱的體溫下竟顯得微微發涼。
蕭亦行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旋即被眼前人緊緊圈在懷裏,動彈不得。
腰間的琉璃佩沒有被摘下擱置一旁,而是挂在楚杭脖子上,藍綠交織的微光在粼粼水波中蕩漾,映在兩人的胸口。
蕭亦行那顆本以為不會再起波瀾的心,在這個光怪陸離的水下世界裏,狠狠地動搖了。
耳邊是綿延不斷的水流聲,他沉溺在那片微弱的光芒中,忽然放棄了掙紮,順着楚杭的力道向後仰去,跪在了原本就不深的泉底。
他仰着修長的脖頸,擡起高傲的下颚,鳳眸微張望着眼前的人,嘴唇翕動着喃喃吐出兩個字:阿杭。
萬千青絲在水中彌漫散開,琉璃佩微弱的熒光照在蕭亦行失焦的眼瞳中。他思緒混亂,意識在水中越中越飄越遠。他似乎看到楚杭也對他說了什麽,卻又聽不真切,只有滾滾水流包圍着逐漸消失的感官,周圍地一切都在急速退去。
恍惚之間,一雙手穿過他的腋下,一把将他撈出了水面。
忽如其來的冷冽空氣湧入胸腔,蕭亦行如蒙大赦,急急喘了幾口氣,五感才漸漸清晰起來。他踉跄幾步伏在岸邊,濕漉漉的碎發微微遮住了緊閉的雙眼,捂着嘴猛烈咳嗽起來。
一道溫暖的靈流自背後傳來,如潺潺流水,從脖頸順着脊背一路向下安撫着,讓胸口的疼痛舒緩了不少。不過還沒待他休整完畢,肩頭傳來的咬痛又讓他全身瞬間繃緊,難以置信地扭過頭來。
楚杭竟在他肩頭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正意猶未盡,嬉皮笑臉地望着他。
“你屬狗嗎?”蕭亦行薄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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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屬狗。”楚杭的回答毫不羞澀,微微拖着些鼻音,目光在脖頸與臉頰來回游離。
他此時心情大好,方才蕭亦行水中跪坐的那一幕,讓他逡巡良久的征服欲油然而生,熾熱的血性如滾滾岩漿一般在胸膛湧動。
鳳眸微阖,宛若神佛。可那張絕美的容顏、那樣清冷的身姿,無一不透着倔強與破碎,彷徨與掙紮,像生在冷泉中的睡蓮,讓人心生憐惜卻又想狠狠摘下,占為己有。
楚杭溫柔的氣息驟變。他揮手招來了一件衣袍裹住蕭亦行,然後就在那人無比震驚的眼神裏,抱着他直接滾入了泉後的密林之中。
地上還覆着厚厚的積雪,蕭亦行一顆心夾在冰涼的後背與滾燙的胸膛之間天旋地轉,七上八下。他想停下,卻被楚杭的力道與慣性牽扯着,只能不自覺地向着那唯一溫暖的來源靠去,卸了力氣任憑發落。
楚杭俯視着浸在雪地裏的人,柔軟的積雪帶着細碎的冰碴漫過那張精致無比的臉,白色的外袍與雪色融為一體,松松垮垮地搭在蕭亦行身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蕭亦行刻意把呼吸放緩,但依然抑制不住周身的顫抖。他說不清是被這冰天雪地給凍的,還是被楚杭這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給驚的。
他仰面躺在雪地裏,感覺血液在迅速湧動着,一會兒覺得是楚杭瘋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也瘋了。
煎熬半晌,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對上了楚杭直視的目光。
琉璃佩中光華流轉,随着楚杭俯身的動作自然地垂下,幾乎要碰到蕭亦行的鼻尖,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淡淡的光澤順着臉龐流動,楚杭眼裏的笑意越發明亮。他輕握住晃蕩不已的珠串,明知故問道:“師尊,這是什麽?”
“琉璃。”蕭亦行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覺地虛握了一下。
“我是問,這琉璃裏面是什麽?”楚杭嘴角微微上揚。
“靈力。”蕭亦行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楚杭輕笑一聲,壓低了身子貼在他耳邊道:“是神識。你元神的波動影響到了琉璃佩中的神識,它才會忽然在水下發出光亮。我說的對不對?”
蕭亦行被雪水凍得辨不清冷熱,只覺得臉上發燙,過了許久才應了一聲。
“我也曾以為裏面裝的是靈力,直到今日才知道,竟是你的一部分神識。”楚杭微低着頭,眼眸像暗夜裏緩緩流動的泉水,又像泠泠晃動的月光,帶着不可抗拒的吸力。
他頓了頓,對蕭亦行溫柔道:“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蕭亦行望着那雙眼睛,拼命抑制着識海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仿佛心中的悸動、牽挂與欲念在這一刻都彙成了實體,越發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琉璃中的光芒越發熾烈,像翻湧不息的海潮,映着蕭亦行不知所措的面容。
楚杭眸光深深,忽然揚身一把拉起了躺在雪中的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他的胸口一片酥麻,心中那團熾熱的野火還未及燎原,就又化作了無限溫柔缱绻。
散落天涯的星光聚在懷中,他用力摟着渾身冰涼、瑟瑟發顫的蕭亦行,目光在他臉龐上徘徊良久,終是在眉心落下一吻,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好在屋內爐火依然噼裏啪啦燃着。換下被冰雪浸濕的衣袍,又喝了幾口熱茶,蕭亦行被凍得幾乎僵硬的四肢才漸漸舒緩開來。
他支起胳膊撐住額頭,無可奈何低嘆一聲。
楚杭則是一臉無辜,仿佛罪魁禍首另有其人。他一邊拿着幹巾替師尊擦拭着濕漉漉還帶着冰碴的頭發,一邊盯着爐子裏燒的姜水,貼心地叮囑道別着涼了。
瘋起來夠瘋,溫柔起來也夠溫柔。
他這說變就變,讓人捉摸不透的心思讓蕭亦行有苦難言,完全跟不上路數。
畢竟不是二十歲能可勁折騰的年紀了。短短一日,蕭仙尊就經歷了被徒弟誤傷、被徒弟輕薄,在泉中嗆水,在雪裏打滾這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實在是精力不濟、昏昏欲睡。
等不及姜水燒開,他就架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直接倚在楚杭身上睡了過去。
感受到身前傳來的重量,楚杭正在擦拭頭發的手一頓,旋即輕輕攬住蕭亦行的肩靜默了片刻,直到确認他睡熟之後才将人抱起,安置在了床榻上。
楚杭輕手輕腳地熄滅了燭火,在床的外側躺下。身邊恬靜的睡顏近在咫尺,一呼一吸都牽動着他的心,可他不願打破這來之不易溫馨靜谧的氛圍,仔細替蕭亦行掖好被褥,逼着自己默默轉了個身,低語道:“師尊,晚安。”
松木清冽的氣息隐隐傳來,他這一夜睡的很沉,沒有夢見那些熊熊大火、斷壁殘垣,也沒有夢見血海深仇、冤魂咆哮,只夢見白衣仙尊笑顏清淺,俯身摸着他的頭對他說:“以後就叫你楚杭,好不好?”
細碎的陽光下,那人的眼眸清澈澄淨,像春日裏融化的雪水,一點一滴流淌進少年的心中,從此再不能忘。
自從臨安之行後,楚杭再沒這麽踏實的睡個整覺了,直到晨霧漸漸散去,日光虛虛實實地照進竹舍裏,他才翻身摟住蕭亦行,輕聲道:“師尊,早啊。”
眼前人低低應了一聲,并沒有睜眼。
楚杭只當他困倦未醒,于是将人又往懷裏攏了攏。這個時候,他才猛然發覺蕭亦行的溫度似乎有些燙人。
他剛伸手探去,懷中的人就眉頭一蹙,把臉埋得更深,直接抵在了他的胸口,含糊不清道:“冷。”
楚杭暗道不好,連忙拍拍他輕聲哄道:“你稍等一會,我去找醫修來。”
他的衣袖被蕭亦行壓在身下,起身的動作瞬間驚醒了方才還迷迷糊糊的人。
蕭亦行用指節揉了揉酸脹不已的眉心,開口道:“不過有些受寒,你再去煮些姜水就是了。”
楚杭深知蕭亦行的性子,只好依言行事。
他心裏小鼓直敲,一回想起昨晚做的荒唐事就不敢拿正眼去瞧那人,趕緊給蕭亦行又添了一條薄毯裹嚴實了。自己心虛地拿着把蒲扇,蹲在一旁把爐火燒得噼啪作響。
蕭亦行周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躺也躺不住,幹脆坐起了身,半阖着眼靠在床頭。
他自從入了金丹境,就很少生病了。習武修行之人本身就較常人體魄強健,加上長期修身養性,調理得當,平日裏幾年也遇不到一次頭疼腦熱。
可沒想到落這逆徒手裏,一日就給折騰了半條命去。
蕭亦行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眯起眼看向躲在屋角燒茶煮水的背影,依然咬着牙舍不得罵徒弟一個字,最後憋了半晌,對自己狠狠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碗幹姜水下肚,辛辣灼熱的感覺在體內氲開,額頭終于浸出了一層薄汗,神思也稍微清明了一些。煩悶惡心的感覺漸漸消散,蕭亦行繼續捂着被褥沉沉睡了。
楚杭守在一邊沒有出聲,只是時不時探探他額間的溫度。到了下午,他終于松了一口氣,站起身抻了抻筋骨,推開門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