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沖突再起
沖突再起
楚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蕭亦行身前,手指卻在即将觸碰到他臉龐的時候兀然停下,指尖抖得不成樣子。
北桓仔細替蕭亦行固定好骨折的部位,當他的視線順着那只冷白的腕骨向上延伸時,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微微怔住。頓了片刻,他才緩緩收回目光,似是不經意地問道:“這位小友如何稱呼?”
“在下楚杭,是蕭師尊門下弟子。”
“嗯”,北桓将人放平躺下,對楚杭道:“他靈力耗盡從空中墜落,這些皮肉外傷倒不打緊,但是頭部受到不小的沖擊,需得仔細看顧。不知小友習的是何種功法,可會療愈之術?”
“我資質平庸,略懂一些療愈術法。”楚杭說着,掌心聚起淡淡的青色光芒,如春野浮綠、萬物新生,手指輕柔地點過蕭亦行身上的傷處。
光芒所到之處,方才還外刺目猙獰的傷口已經一點一點愈合,外翻的皮肉迅速收口,只留下一道道淺紅色的劃痕。
北桓不動聲色地看着楚杭的動作,豐神俊朗的臉龐上掠過一絲難以辨別的複雜情緒。良久後,他面露微笑道:“小友真是過謙了,如此菁純的療愈之力,我已經許久未見了。”
“即是如此,亦行交予你照顧,我也放心。這結界黃昏之時自會打開,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北桓說罷,虛影一閃,便憑空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阿杭,你腿上有傷別跪着了。”易星辭想伸手扶他坐下,可這一下,卻沒拉動。
楚杭固執地跪在地上,跟生了根似的不願起身,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随他去吧,我去打點水來,你們在這等一下。”易星洛拍拍星辭的肩,“總不能讓師尊這幅樣子出去。”
蕭亦行從來都是風華如月、不染纖塵的姿态。楚杭一邊蘸着水,一邊萬分小心地替他拭去污血和塵土,有些血跡已經幹涸粘在傷口上,輕輕一碰又滲出新的血珠來,讓楚杭猛然縮回手。
強烈的內疚感反複噬咬着他,若不是徹夜替他們療傷,又分出靈力撐起山洞的結界,蕭亦行又怎會至此。
易星洛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楚杭,他以為,以這小子的脾性,定會抱着師尊大哭一場。但讓他頗感意外的是,此刻的楚杭猶如一張繃緊的弓弦,神色冷峻至極。
在為蕭亦行清理過傷口和血污之後,楚杭甚至都沒有再碰他一下,只是跪在一旁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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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洛暗道一聲,不好,師弟這是魔怔了。
直到傍晚結界打開,各路人馬都沖出了山谷,楚杭的眼神才稍稍有了變化。他的腿本就折了,再加上跪了半日,連站都站不起來,直接被江嶼白背了出去。
而易星洛不敢輕易牽扯到蕭亦行的傷處,只能選擇了最穩妥的橫抱姿勢。他忐忑得冷汗涔涔,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像捧着瓷器似地跑了一路。若是師尊此刻睜開眼睛,只怕他能吓得直接把人摔出去。
結界開啓後,不消一會兒功夫,宗門大殿外就聚滿了怒氣沖沖的人群。要說琅琊論道開始之時,各派表面還是和和氣氣的樣子,如今便是完全撕破了臉,連仙風道骨也顧不得了,盡是你死我活的争鬥之相。
沖突的焦點自然是集中在蒼穹派和昆侖玉虛宮。原本蒼穹派對上昆侖宮,那是壓倒性的優勢,可誰能料到左淮風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蒼穹派此時群龍無首,一群弟子們義憤填膺又無可奈何,只能發動仙門衆家共同聲讨昆侖宮。
“昆侖宮暗器殺人,還有什麽可狡辯的!”蒼穹派弟子雙眼通紅,厲聲指責道。
“一派胡言!世上相似的暗器何其之多,如何證明就是我昆侖宮下的手!再說,你們左長老可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明明是你們宗門內鬥,偏要賴到旁人頭上,當真無恥之極!”昆侖宮立時駁斥道。
“鄭師兄為人正派,與師尊甚為親厚,定是受人控制才會誤殺師尊。事有蹊跷,與你們脫不了幹系!”
“無憑無據,血口噴人,你們師兄人呢,讓他出來對質!”
“師兄在混戰中身死,當然是被殺人滅口了。”蒼穹派弟子群情激奮,但一時間确實拿不住有力的證據。
争執不下之時,一道冷肅的聲音傳來,“若說暗器一事你昆侖派不認,那敢問落雁掌法是否出自貴派?”
衆人望去,淩霄宮穆青遠拂袖質問道,他的身後放置着一名淩霄宮弟子的遺體。在場眼尖之人立刻就辨認出那胸口赫然印着昆侖宮落雁掌法的痕跡。
玄鏡真人道:“山中瘴氣彌漫,多有傀儡僵屍作祟,此事還有待查證。”
“查證?梅花針、落雁掌,樁樁件件都指向你昆侖宮,還要如何查?”穆青遠的聲音猶如千年寒冰,威嚴無比。
眼看兩大門派不約而同指摘昆侖宮,說得有理有據,衆人也紛紛找準了靶心,登時把昆侖宮推上了風口浪尖。
玄鏡真人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怒道:“各位都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我昆侖宮百年清譽豈可毀于一旦!”
“怎麽,還想動手不成?”蒼穹派和淩霄宮同仇敵忾,瞬間劍拔弩張,形勢一觸即發。
“慢着。此事疑點頗多,還請諸位給我一個薄面,切勿傷了和氣。”北桓快步上前,擋在人群中間。
“北閣主不必再勸。我愛徒命喪昆侖宮之手,鐵證如山,今日必得有個交代。”白衣道人廣袖一揮,神色嚴峻。
“那依穆長老之言,如何才算有交代?”玄鏡真人冷哼一聲,直視向穆青遠。
“自然是一命換一命,讓你們昆侖宮拿命來賠。”
“哈哈哈哈,”玄鏡忍到此刻,突然狂笑起來,“穆青遠,穆宗師,我敬你淩霄宮號稱匡扶濟世、名滿天下,今日卻不分青紅皂白、咄咄逼人!我若是不答應,你又能奈我何!”
穆青遠目光森冷,沉聲道:“是誰殺了我徒兒,自己站出來。否則,我一個不留。”他話音未落,手中長劍已緩緩升到空中,霎時間幻化出一條十幾米長的蛟龍,盤旋在空中。
一時間,天色驟暗、黑雲密布,蛟龍在雲層中翻騰咆哮,攜雷霆萬鈞之勢,就要呼嘯而來。
這一手,實力遠在玄鏡之上。昆侖宮有些膽小的弟子此刻已然吓得面如土色,肝膽俱裂。
“穆長老息怒。當時山谷中亂成一團,我派亦遭人偷襲追殺。晚輩認為,待查明真相,再做處置不遲。”易星辭是碧雲天執事弟子,此刻蕭亦行昏迷不醒,褚雲晗又不明情況,只得由他出言相勸。
“哦?是何人偷襲碧雲天?”穆青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是碧瑤宗的人。”易星辭道,“碧瑤宗顏掌門一開始就化作弟子模樣,混入比試人群之中,後又偷襲我派,不知是何居心。”
“什麽?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混入弟子中意欲何為?”人群中紛紛發出驚詫之聲。
“顏宗主,此事你作何解釋?”易星辭诘問道。
顏柯毫不避諱,嗤笑一聲:“這山谷圍獵如此兇險,我若不是和弟子們一道進去了,只怕我碧瑤宗都要被你們殘害殆盡。你們自诩名門正派,我倒要問問,這兩日哪個門派沒有參與争鬥,誰又沒有手沾鮮血。孰是孰非,因果緣由,又從何談起?”
“妖女休要狡辯。”穆青遠正色道,“此事與你們也脫不了幹系!”
“山中瘴氣、傀儡僵屍皆是詭道秘術,正道之人怎會使用,定是他們碧瑤宗幹的,想挑唆我們自相殘殺!”蒼穹派弟子道。
“對,碧瑤宗功法詭異、陰險狠毒,仙門衆家修煉邪術的不是他們還會有誰!”衆人紛紛附和。
“諸位只是猜測而已。碧瑤宗與其他門派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突然與衆家為敵?”北桓思忖道,看向衆人。
“那便是有人指使了。”穆青遠冷笑一聲,目光又看向昆侖宮。
“定是昆侖宮與碧瑤宗勾結,用妖術控制人心,殺害了左長老。”蒼穹派弟子恍然道。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牽扯甚廣,北桓朗聲道:“諸位請聽我一言。茲事體大,蒼穹派左長老殒身于此,我們琅琊閣責無旁貸。我剛剛已命人通傳蒼穹派掌門謝渺、淩霄宮宮主易驚秋,想必不出三日,兩位宗主定會趕到。在查明真相之前,還請諸位稍安勿躁,暫且在此住下。三日後會審,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話已至此,再争執下去也沒個結果,加之各門派傷員衆多,急需修生養息。穆青遠一甩衣袖,“仙門衆家在此,可做個見證,若是有人心中有鬼想逃,來日修真界人人得而誅之。”
玄鏡聽聞蒼穹派謝宗主要親臨,心下陡然一沉。但事已至此退無可退,他昆侖宮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只能硬着頭皮呆在此地。
人群漸漸散去,北桓對楚杭道:“下山路遠,亦行不宜再挪動,你們便留在此地養傷吧。”
“也好,那便多謝閣主了。”
北桓微微一笑,“小友不必客氣。其實亦行的房間一直都留着,還是原來的樣子,你們這兩日便住那吧。念辰,你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