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物現形
妖物現形
十方超度,氣勢恢宏,玉茗鎮周邊修士,皆盡數到齊。
在衆人矚目中,蕭亦行一襲白衣飄然而至。他聲線清冷柔和,吟誦附上了內力,在蕭瑟秋風中微微共振。
黑壓壓的靈體越聚越多,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一時間尖叫狂笑聲、哭泣吶喊聲像要刺破耳膜。普通的十方超度,可度方圓十裏的孤魂野鬼。但以蕭亦行的強悍法力,竟是把方圓百裏的鬼魂都召集而來!
大地震顫不息、狂風呼嘯而來,成百上千雙手從裂開的地縫中争先恐後扒來,仿佛要拉着人群一起堕入地獄。在場的其他修士,此刻已驚的面色土色、抖如篩糠,更有甚者,竟當場落荒而逃。此情此景,饒是易星洛見多識廣,也不禁感到頭皮發麻、胸口惡心。
蕭亦行鎮定自若地阖上眼眸,五指迅速捏訣。再睜眼間,周身熒藍和赤紅的光芒交疊四起,洶湧澎湃的靈力劃破長空,衣袍在狂風中翻滾飛舞、獵獵作響。
一半太陰真水,一半太陽真火,兩股靈力激蕩交融、光芒萬丈。水滌罪孽,火燒業障,在陰陽運轉之間,指引孤魂野鬼去往六道輪回。
“水火煉度!”臺下修士驚嘆,“水火靈流相克,天下竟有人能融為一體!”
……
超度大會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楚杭和江嶼白也沒閑着,對着來灑掃送飯的小厮一頓套話。可來人是前幾日剛入宋宅的,一問三不知。
第二天,兩人正在合計着,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仙君…”,一位身着翠煙衫、挽着雙環髻的姑娘站在門口,雙目微紅、神色慌張。
“兩位仙君,奴婢是夫人崔氏的陪嫁丫鬟翠兒。求兩位仙君救救我家夫人,救救奴婢吧!”姑娘開口央求道。
“姑娘莫急,發生了何事,慢慢說來。”楚杭趕緊扶起姑娘,安慰道。
小姑娘真是被吓着了,哭的抽抽噎噎梨花帶雨,說的斷斷續續颠三倒四。楚杭他們捋了又捋,才明白了這裏發生的一連串怪事。
事情要追溯到一年前。某個清晨,婢女在後院灑掃時,忽然發現有一排黑色的東西掩藏在花叢裏,走近一看,竟是整整齊齊擺了四具烏黑的棺材。那些棺體烏黑透亮,半截已陷入土裏。宋員外原以為是同行眼紅嫉妒,惡心他的鬧劇,于是立刻叫人把這些晦氣的東西搬走。可幾個壯漢上前去擡,那些棺材竟像長在土裏有根似的,搬不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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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少時日,宋宅便發生了兩樁命案。先是老管家被撞見吊死在房梁上,面目猙獰、眼珠瞪的滾圓,而後夫人崔氏的另一位陪嫁丫鬟煙兒又離奇掉入荷花池中溺斃。
更為詭異的是,管家和煙兒入殓後,裝着屍體的兩口棺材竟然就松動了,本來空無一字的棺材板上,兀然浮出了兩人的名字。
一時間,宋宅人心惶惶,這兩口棺材已明了,那剩下的兩口棺材又是給誰準備的?宋員外吓的魂不守舍,夫人崔氏也受驚過度一病不起,整日口中胡言亂語、形同瘋癫。
“此事報官沒有?”楚杭皺眉道。
“我家老爺是生意人,哪裏敢對外聲張,只說是病死的。”
“你家員外可有與人結怨”
“不曾聽說。”
此時,江嶼白開口道:“既然崔夫人卧病在床,那如今家宅是誰在打理?”
“是程姨娘。”翠兒低下頭,“自從我家夫人病後,家裏事務一應由程姨娘做主。”
“這位夫人倒是個有主意的。府裏發生這麽一連串怪事,連男子都要被吓破膽。”江嶼白向楚杭使了個眼色,“可我們住了兩日,府裏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楚杭點點頭道:“程夫人有何來歷?”
“這…”,翠兒似乎有些難言之隐,踟蹰片刻,終是回答道:“程姨娘本名程依依。我家夫人是續弦,奴婢陪嫁來時她已在府中,聽說出身煙花之地,此事員外和夫人很是忌諱。”
“如此還能掌管內宅,看來程夫人倒是個厲害人物。”江嶼白若有所思。
翠兒道:“其實程姨娘因為出身的原因,在府中一直不受待見,性情也柔柔怯怯的,小産之後更是整日以淚洗面不願見人。可不知怎的,近來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做事雷厲風行,老爺對她也十分信任。”
聞言,楚杭和江嶼白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
“那我們便去會一會兩位夫人。”
一般外男要見家中女眷,那是多有不便。可楚杭和江嶼白是修士身份,年紀又小,一句奉師尊之命要為各屋驅邪貼符,便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女眷後宅。
他們先去探望了夫人崔氏。可崔夫人神情呆滞,言語混亂,哆哆嗦嗦藏在被褥裏,竟是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楚杭搖搖頭,示意煙兒帶路去見程氏。
這程氏的院落十分別致,片山有致、寸石生情,山茶花淡雅的清香幽幽傳來。花木深處,一女子玉腕流轉、裙裾飄飛。
見有客來訪,女子輕移蓮步,款款而來。
“見過程夫人。”楚杭、江嶼白拱手道。
程夫人微微颔首,“道長有禮了,不知來此所謂何事?”
“貼符驅邪,還請夫人行個方便。”楚杭不動聲色道。
“道長請。”程夫人神态自若。
楚杭和江嶼白分頭進入程夫人院落、屋內,在東南西北四角都貼上了辟邪符咒,若是有惡鬼邪魔在此,四角符咒便會齊齊震動,将其罩入法陣之中,立時顯形。
兩人刻意多停留了一會兒,可此處卻沒有半分異事發生,符咒紋絲不動。
“莫非是我們疑心錯了?”回屋的路上,江嶼白疑惑道。
“未必。辟邪符咒只對能附體的邪物,譬如鬼魂一類靈體有用,還有一種可能…”楚杭頓了頓,不由停下腳步。
“妖?”江嶼白接過話。
“嗯…”楚杭思忖道,“妖是修煉之體,自然不在辟邪咒的使用範圍內。”
“妖的術法靈力頗強,可不好對付。”江嶼白眉眼冷了幾分,又道:“你我修為有限,難以辨別這程氏究竟是人是妖。可師尊金丹境界,若是回來見到,必能鑒別出來。”
話音剛落,兩人不約而同驚道:“若果真是妖,那動手必在這幾日!”
他們尋思着崔夫人那頭似有隐情,恐怕下一個遇害的便是崔氏,于是一連在她院外埋伏了三晚,可一無所獲。
到了第六日晚上,兩人實在坐不住了,分頭藏在宋府內院東西兩側,靜靜等待。
圓月當空,楚杭凝神屏息,将神識集中于聽覺,連風吹草動、飛花落葉的細微聲音都能感知。
剛過子時,主屋方向傳來一陣瓷器落地的異響。楚杭立刻收回神識,飛身趕去。
只見宋員外屋門半敞,風中傳來一陣淡淡的血腥之氣。屋內一片狼藉,瓷器杯盞碎了一地。員外蜷在地上,身上衣衫盡數撕裂,胸前、肩上赫然露出五道爪印,鮮血直流。
他對面還站着一個人,正是那日所見的程氏。
程氏瞥了一眼楚杭,朱唇輕啓、似笑非笑道:“原來是小道長來了。道長乃修行之人,這夫妻家事也要管嗎?”
“妖孽害人,自是要管。”楚杭緊握劍柄,正色道。
“道長此言差矣。這世上,妖害人便天地難容,可人害人,卻能逍遙自在。”女子眼波一轉,冷笑道:“既然道長鐵了心要插手,那就試試看!”
她身形鬼魅飄忽,剎時化作一道光,朝楚杭襲來。
楚杭點地後退、閃向一側,不過眨眼間隙,身後牆面就出現一道深深的爪痕。他反應奇快,在閃避的當口,雙手迅速結印,把宋員外牢牢罩在防禦結界內。
安置好宋員外,楚杭立刻拔出佩劍、一躍而起,湛藍色的劍氣淩空向程氏劈下。
剎那間,程氏一雙杏眼變成了駭人的琥珀色,身後赫然長出數條長尾,把身體包裹在中央,擋下了這一擊。
微弱的燭火下,程氏身形急速變化膨脹,尾巴再次打開之時,已經現出了真身。竟是一只通體烏黑,有兩丈高的九尾貓妖!它向上一躍,頓時屋頂房梁塌整個掉落下來,瓦片簌簌砸了一地。
妖貓眼中閃爍着駭人的光澤,巨大的身影向楚杭直撲而來,妖爪一把拍向佩劍。
楚杭頓時虎口巨震,未及反應,手中的劍已“哐當”一聲掉落,人也摔出數丈之遠,狠狠撞在樹幹上,脊背疼痛不已。
千鈞一發之際,他拼命催動靈力防禦,驀然間,體內真元處仿佛有一股力量破土而出,院中草木藤蔓皆有靈性,身後大樹枝桠瘋狂生長,相互糾結纏繞,從四面八方齊齊湧來,牢牢纏住了貓妖巨大的身軀。
妖貓難以掙脫,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楚杭瞧準空隙,迅速拾起佩劍,用盡全力穿心一劍刺去!
濃稠的血液噴灑而出,濺了一身。妖貓眼中眸光漸漸熄滅,咆哮着掙紮了幾下,終于伏在地上不動了。
驚天的打鬥聲驚醒了宋宅衆人,江嶼白也聞訊趕到。一群老少婦孺看到伏在地上的巨大妖獸和空氣中濃烈腥臭的味道,頓時吓得哭喊聲連成一片。
楚杭撤回藤蔓,抖了抖劍間的血,轉向衆人安慰道:“此妖已經伏誅,諸位不必驚慌。只是員外受傷頗重,需即刻請大夫來。”
可他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不知何時,那黑暗處的妖物又睜開了眸子,伸出利爪從背後向他襲來!
楚杭猝不及防,扭頭去看的瞬間,森冷利爪已至眼前。就在避無可避之際,一道身影撲來,抱住他翻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