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想念蘇藍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鐘予一個人睡着的時候, 時常想。
書房裏寂靜無聲,有的時候下淅瀝小雨, 雨點打在楞格的窗戶上, 才會有細微噼啪作響的叩響。
屋子裏有地暖,秋日裏一直開着,不會冷。書房的地毯踩上去也暖融融, 有着被熱度熏烤的特殊的毛絨氣味。
傍晚的時候,蘇藍會和他坐在這裏,兩個人安靜地看書。
就像是睡在随着波浪起伏颠簸的小舟上。
想念蘇藍的時候, 好像就是這種感覺。
鐘予枕在沙發的靠墊上,裹緊了身上的毯子。
像是為貼近水浪而興奮, 又像是怕睡夢之中小舟被浪掀翻,頭朝下墜入海裏,再也掙紮不上岸。
每當想起蘇藍, 鐘予的心都跳得很快。
心跳聲砰砰, 在黑夜裏震耳欲聾。
今晚打起了雷。
鐘予仍在夢裏的夜雨裏的小舟上淋得濕透,畫面一轉, 他就夢見了蘇藍正坐在他的跟前, 一只手貼上了他的臉頰。
書房裏只有來自窗外昏綽的夜裏的光,溫熱的, 關切的,那雙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只盯着他一個人。
“蘇藍,抱抱我……”
鐘予一下就抱住了她。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小舟靠上了島嶼,循到了燈塔的光。
他貪戀地汲取她身上幹爽的氣息, 幹淨的, 純粹的,他喜歡的味道。
她好久……好久沒有在夜裏抱過他了。
“抱我一會兒……”
鐘予小聲乞求着, 雷聲讓他驚地身體一顫,又往她懷裏縮了縮,“就一會兒,蘇藍……”
然後,他聽到夢裏的她開口了。
“——鐘予,你之前都是睡在這裏嗎?”
聲音很輕,卻帶着越過雨聲的重。
鐘予猝然一驚。
夢一下醒了。
綠眸睜大,怔怔地看着她。
身上的薄毯順着肩頭滑下,流蘇簌簌落到地板上,他也渾然不覺。
鐘予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我……”
他試圖解釋,但是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多少天了?”
書房,沙發,毯子,還有睡着的他。
一切都是證據确鑿。
再說,他也不會騙她。
鐘予垂下了眼,沒說話了。
“難怪你最近瘦了……”
蘇藍像是自言自語。
“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不跟你睡的晚上,你都是在這裏睡的麽?”蘇藍拎起掉到地上的毯子,她想到一個可能,“是因為自己睡不好麽?”
鐘予手指無力地在沙發靠墊上抓了一下,什麽都沒抓到。
“……嗯。他輕輕點頭。
“為什麽不來找我?”
鐘予只是咬上了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蘇藍摸上他的腰,感受到他輕微的顫抖,又看他表情,什麽都明白了。
她嘆了口氣,把他抱進懷裏。
“傻玫瑰。”
真是傻。
又單純又傻。
“對不起……我想聽話的。”
懷裏的人輕輕道,嗓音都帶着濕啞,“蘇藍,我知道你因為我的信息素也很困擾。你都在打抑制劑……我不能再妨礙你……”
“而且,而且我理解的……”
鐘予哽咽了一下,小聲道,“我現在沒有辦法跟你睡……如果你想找別人,我都理解……”
蘇藍摟他的手緊了一下。
“鐘予,”她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摩挲着他腦後的發,“你是我的夫人,我怎麽會有別人?”
“可我是個不稱職的夫人。”
鐘予擡起眼,一雙眼紅紅的,“明明作為夫人,我卻什麽都沒有辦法幫到你。還一個勁地給你添麻煩……”
“我甚至還不能讓你……”
他聲音弱了下去,沒有說完。
蘇藍當然知道他在說的是什麽。
“鐘予,”她開口安撫他,有些啞然,“這點事情有什麽。人又不是沒了欲望不能活,最多就是信息素幹擾生理反應。”
蘇藍把他當做小貓一樣扒拉到懷裏順毛。
“雖然的确讓我挺頭疼的,但你是我的玫瑰,鐘予,我想讓你身體好起來。你本來身體就差,現在懷孕,呂醫生也說得對,是應該節制點。”
“你的身體比其他事情都重要,對我來說也是第一件要緊的事,你不要想別的,就安安心心養着,聽醫生的話,好不好?”
鐘予聽了,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嗯……嗯。”
他點着頭,美人帶淚格外漂亮,手環繞着她的脖頸,默默地收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蘇藍……”
蘇藍沒想到他哭得更厲害了,抱着他又親又哄。
她掃了眼沙發上的小毯子,和那個充作臨時枕頭的靠墊。
想到鐘予每天晚上一個人可憐地在這裏睡覺,早上還要把一切東西還原,不讓她看出痕跡,蘇藍就想嘆氣。
“以後晚上我們還是一起睡,這樣好不好?”
大不了,她多打兩支抑制劑。
鐘予抿了抿唇,柔軟的唇瓣被她親得嫣紅,傻傻地望她。
“從今晚開始。”
蘇藍摸着他單薄的脊背,在他唇上又點了下。
鐘予被她抱起來,蘇藍用腳輕輕踢開他卧室的房門,走進去把他放到了床上。
蘇藍順了一把自己披肩散落的長發,直起了身。
剛準備去拿抑制劑,就發現他忽然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蘇藍。”
蘇藍順着他的動作坐了下來到床沿,“怎麽了?”
“蘇藍……我今天下午,看了一點書。”
鐘予垂着眼,輕輕道,“我……想了很久。”
“嗯?”
貼得近了,蘇藍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熟悉的燙意又一點點漫上。
“看書?你看了什麽。”
“我……”
鐘予咬了咬唇,“我是你的夫人。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我還是想做一個稱職的夫人。”
蘇藍沒明白這兩者之間的聯系。
但下一刻,鐘予撐起了身子,下了床,慢慢地跪坐在了她的腿邊。
蘇藍驚訝揚眉,鐘予那雙藝術品一般白皙弦長的手就摸上了。他仰頭望她,綠眸裏水汪汪的,清純地要命。
“我想讓你,不那麽難受一點。”
玫瑰慢慢地問,張開唇,臉紅起來豔麗無雙,“我……我可以麽?”
沒等蘇藍回話。鐘予想起書裏寫的作為夫人要大膽一點,他閉了閉眼,大膽地低下了頭,試圖努力地讨好她。
蘇藍腦海裏那根弦斷了。
鐘予腦後的頭發被她的手抓緊了往下按,最後他嗆得厲害,涎水都順着唇角往下滑,還是努力地想要她開心。
蘇藍把他從地上抱着腰拉起來的時候,鐘予已經頭發淩亂,滿臉淚痕。
但他還是慢慢彎眼跟她笑,“蘇藍,我還是有點用處的,對不對?”
“我好喜歡你的味道……”
蘇藍也笑,“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完了吧?”
怎麽他還來挑釁她。
鐘予聽她的話驚了一下,莫名地往後靠了靠。
“我……”
不聽話的小貓要被人教育。
蘇藍雙手鉗制着他的腰,讓他靠近自己。睡衣的帶子被他系了個蝴蝶結,解起來也很容易。
鐘予懷孕的小腹微微隆起,蘇藍微微笑,“玫瑰,怎麽你還是沒有一點懷孕的人的自覺。”
“什麽自覺?”
鐘予的話還沒問完,上身的衣服散亂,嫩紅誘人,頭被她按低,他眼睜睜地看着她湊近重重咬了一下。
鐘予身體一抖,整個人就想要往下坐,但是剛往下滑就又僵了一下。
“玫瑰,你不是要聽話麽?”
蘇藍公正無私地道,“那你記得一周只有一次。你自己支撐好一點別坐下去,不是說了麽,要遵醫囑。”
她的手臂看起松松垮垮地架着他,其實壓根不允許他往上。
鐘予只能維持着那個淺嘗辄止的高度,不能擡高,也不能坐下,手臂撐在她的肩頭,腿都在發抖。
更別提,蘇藍心情很好地慢悠悠地喝得很高興。
“蘇藍。”鐘予哭哭啼啼,嗓音都啞了,“我,我錯了,對不起……”
“你不是想要做一個稱職的夫人,還要聽醫生的話麽?”
蘇藍善意提醒他,一邊慢慢磨着,“你做得都很對,應該繼續保持。我也覺得你做得很好。”
她親親他,“我們玫瑰真乖。”
被誇獎的鐘予只好又努力支撐,哭得斷斷續續,到最後,她大發慈悲地饒過了他。
然後腿就被她并緊,蘇藍微微笑着溫柔地說讓他轉過去別動,自己的動作卻相當不溫柔。
之前的折磨全部加劇,鐘予眼淚一直掉,滿臉都是淚,都打濕了枕頭。
最後一個勉強清醒着的念頭,鐘予想起醫生的話。
蘇藍也真的算遵了醫囑。
-
接下來的日子,蘇藍過得很順心。
心情很好,語調也上揚,跟主管們坐一起的時候都談笑風生,弄得底下人面面相觑。
“小姐怎麽回事?一段時間前不是還天天板着個臉?最近出什麽好事了?”
“你底下營收不錯?”
“但我之前營收更好,也沒見小姐誇我。她今天連誇了我三遍。”
那人束起三根手指,以示自己的驚恐心情。
“我是不是要被開了?我大難臨頭了?小姐今天還對我溫柔笑了!”
其他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去同情的目光。
“你完蛋了。”
“兄弟,自求多福……”
“我們衆籌給你捐點錢……”
卻沒想,會議室另一頭的女人打完了電話,揚聲來了一句。
“秦主事。”
“哎您說,我在!”
“想要南邊的地嗎?以後也歸你管了。”
“……?!!”
其他人沖他投來的眼神都變了。
“兄弟,給我們籌點錢……”
“大富大貴了,我們的友誼還在的哈……”
“不過小姐看來最近是真的心情好,她遇到什麽好事了?”
其他人都搖頭。
“好像沒動靜。”
“也沒聽說過有什麽新聞……不過話說回來,小姐最近好像沒什麽緋聞了。”
“你這麽一說,還真沒有……”
……
蘇藍晚上開車回到小樓的時候,绛紫的晚霞漫天。
鐘予還趴在床上睡着。
蘇藍推開門,就看見白色軟綿的被子裏裹着一個人,柔軟的黑發淩亂。
露出的一截肩膀上有着零星幾處紅痕,像是雪地裏盛開的梅花,嬌豔欲滴。
這是她已經克制的結果。
蘇藍不想吵醒他,又關上了門。
走回到主廳,正巧碰見了呂醫生。
呂醫生笑容僵硬:“小姐,”他重重咳嗽兩聲,“不是說一周一次……”
蘇藍很淡定:“沒有啊,我們只是打打鬧鬧。”
呂醫生:“打鬧能弄出來這些痕跡……”
蘇藍:“放心,我心裏有數。”
都沒進去過。
呂醫生:“?”
蘇藍微微一笑:“我很關心鐘予的身體的。”
呂醫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不過蘇藍還是有節制,玫瑰懷着孕她至少不會把人按着折騰了,大多數時候她都很溫柔地哄他。
就算哭哭啼啼地想要爬走,蘇藍把他拽回來鉗住他的腿的時候語調都是溫柔的。
自從發現這些玩法可以成為妥協的中間地帶之後,蘇藍的心情十分好。
就是玫瑰很可憐,委屈兮兮地流着眼淚望她,最後被她磨得受不了,哭着求她。
蘇藍每次就親親他,溫聲勸道,“可是玫瑰……你要聽醫生的話的,忘了嗎?你還懷着孩子呢。”
她會摸摸他隆起的小腹,帶着他的手一起撫摸,“你看,寶寶還在成長呢。你是不是應該更小心一點?不能做那麽激烈的活動的。我們只能在外面。”
說完話,蘇藍還會微微笑起來,“是不是,夫人?”
“你不是要做我稱職的夫人嗎,玫瑰。”
鐘予就會一邊抽噎,一邊掉眼淚,但還是拼命點頭。
“我會稱職的,我會做一個好的夫人……我會聽話的……”
被蘇藍誇獎的玫瑰尤其地乖。
玫瑰的手漂亮白皙,唇瓣又熱又軟,腿筆直修長,懷孕了之後,胸也變得軟。
蘇藍認認真真地研究每一樣,還說是關心他的身體。
單純好騙的玫瑰就默默地掉眼淚,腦海裏還牢牢記得自己的職責,怎麽難受都沒有推開她。
“蘇藍……”最後,他哭着小聲問她,“我做得好麽?我,我努力了……”
“我夫人真好。”
蘇藍吻了吻他的唇,“怎麽會有這麽乖的夫人?”
鐘予就很開心。
眼睫都彎起來,累得都快要睡着了,但還是緊緊地抱着她的脖頸。
“那就好……蘇藍,能讓你高興,我就也好高興……”
-
在書房裏看了會兒書,蘇藍推開門,發現鐘予仍舊還在沉沉睡着。
他這次似乎睡得格外香甜,長睫安靜地垂着,在精致的臉頰上灑下一層陰影,看上去像畫中的人。
她坐下在他的床邊。
動作輕柔,蘇藍順了順他的黑發。
玫瑰是個怎麽樣都想要取悅主人的小貓。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氣息,玫瑰沒有睜眼,但是臉往前蹭了蹭,追上她的手,将臉貼在她的手心。
“蘇藍……”他在夢中呓語。
他微微抿唇笑起來,幸福地蹭蹭她。
等到鐘予醒來,發現自己正依偎在自己愛人的懷裏。
窗外的天色早已經黑了。
“我怎麽睡了這麽久……”
“睡得久一點不好麽。你做了什麽好夢?”
“嗯……你怎麽知道我做了好夢?”
蘇藍捏了捏他的臉頰,“你夢裏都在笑。”
鐘予驚了一下,羞地垂了垂眼,實話實說,“我,夢見了……你帶我去海邊的那一天。”
“海邊?”
鐘予輕輕點頭。
他想念蘇藍時,總覺得自己像茫然失措的小舟,翻滾在海浪之中。
但現在她在他身邊。
她吻他的那天。
蘇藍停頓了一下,捏了捏他的下巴,笑起來,“怎麽突然想到海,你想要出去玩麽?是在這裏悶久了?”
鐘予仰臉看着她,輕輕搖頭。
“我喜歡……被你放在這裏,蘇藍。”
他慢慢地說。
鐘予的手蓋上蘇藍貼着他臉的手背,眉眼彎了彎,認認真真地說,
“這樣讓我感覺,我是你的。你想要我……我就好高興。”
“所以……蘇藍,能不能……”
鐘予頓了頓,小心地湊過來,聲音很輕,心跳都砰砰,緊張地臉都發燙。
“我知道在新世之後,大家都不會再這麽做了。大家族裏的omega也不會這麽做……”
“但你能不能……永久标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