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蘇藍覺得實在是太難熬了。
禁欲。
這兩個字分開來她都認識, 但合起來就像是新的一個詞似的,從來沒在她的詞典裏出現過。
讓一個Alpha禁欲, 蘇藍覺得沒問題。
她不是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人, 克制力也算得上很好了,至少從來沒給她帶來過麻煩。
但對着玫瑰……
蘇藍苦不堪言,天天頭疼。
蘇藍現在最不能看的就是呂醫生審視的眼神。
雖然說醫者仁心, 一切為了鐘予的身體着想,但蘇藍真的很想非常不講理地把這筆賬算到他的頭上。
這段時間以來,蘇藍都不知道自己過的什麽日子。
除了所謂的七天一次, 她抱着鐘予親親熱熱,快樂地胡鬧到後半夜, 剩下時間又要過回憋屈的日子。
早上的時候,一個人從床上醒來。
吃飯的時候,一個勺子一雙筷子自己吃。
在書房跟玫瑰呆着時候, 就抱一會兒, 最多親兩下,一旦多親一會兒又不行了。
蘇藍:“……”
拳頭硬了。
其他硬的地方就不提了, 那天在浴室裏沖了第四次冷水澡, 蘇藍點煙的手都抖了。
禁欲不是不能禁欲。
但天天跟玫瑰待在一起,簡直像上天對她的地獄難度考驗。
但奇怪的是, 玫瑰最近似乎好像瘦了點兒。
“最近白天我不在的時候,你真的有好好吃飯麽?”
跟鐘予沿着河邊散步的時候,蘇藍捧起他的臉,左右看了看。
鐘予怔了怔, 袖口裏的手指捏了下。
“有的。”他說。
“那怎麽瘦了?”
蘇藍看完了他的臉, 又視線低下去去打量他的身體。
她的手輕輕捏過他的肩胛,捏他的胳膊, 然後又摸上了他的腰。
“好像是真的瘦了點。”
鐘予的身體她很熟悉,之前哄着他吃飯,跟他說懷孕的時候要好好補充營養,好不容易讓玫瑰稍微長了點肉,現在他不知怎麽的又瘦了下去。
“你是不是最近做飯太累了?”
她又輕輕撫上了他的小腹,感受着那微微攏起的弧度,“不然以後還是讓廚師來吧。你一個孕夫還做這種活,萬一勞累到了怎麽辦?”
被她久違地這麽摸了摸,感受到她手指隔着衣服的觸感,鐘予耳尖驀地紅了一點,有點欣喜,他別開眼,說,“嗯……不累的。”
“怎麽不累?你一次在廚房呆上幾個小時。”
“我喜歡給你做飯的……蘇藍。”
“那也不行。”
蘇藍這回沒聽他的,順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撫平了褶皺,
“你在我身邊待了這麽久,怎麽倒頭來還把你熬瘦了,像是我欺負你一樣。”
呂醫生又要控訴她不關心鐘予身體。
鐘予沒說話。
咬着唇,擡起眼望她,綠眸亮晶晶的,充滿了祈求。
就這麽一言不發地望着。
蘇藍受不了他這種眼神。
明明沒說話,但撒嬌的小貓根本不需要喵喵叫就能讓主人心軟。
“好了。”她妥協一步,“找個人來幫你的忙。”她說,“至少食材別讓你自己來準備了,好嗎?”
鐘予很高興,乖巧地點點頭,“嗯。”
他追上她的步子,慢慢地跟着。
“蘇藍……”
兩人繼續順着河往前散步,鐘予又開口。
“怎麽了?”
“我……”
“嗯?”
“你能……看看我麽?”
鐘予忽然說,拽上了她的袖口。
蘇藍自然地轉過身,忽地,唇上傳來柔軟的一觸。
鐘予湊過來輕輕地吻了她。
小心翼翼地,只是貼了一下。
一個很克制的親吻。
長睫微微顫抖,吻完之後,鐘予退開了一點。
他別開臉,沒有看她。
耳尖還紅得厲害。
“對不起,我只是很想……這麽做。”
他這麽說,蘇藍莫名覺得他很委屈。
河邊沒有人。
蘇藍抱住了他的腰,鐘予随着她的步子退後了幾步,靠上了欄杆。
“蘇藍……”
她手托着他的後腦和他接吻。
牙關被撬開,唇齒纏綿,蘇藍的親吻一向熱烈又侵略性極強,鐘予氣息都急促,努力地回應她。
蘇藍最近……
已經不跟他在一起睡了。
親吻和擁抱,也越來越少。
更別提……更親密的事情。
在她面前,鐘予不敢表現出來,但等到夜深人靜,一個人待着的時候,難過和失落都湧了出來。
蘇藍會不要他了麽?
因為他現在……什麽都不能做。
就算鐘予鼓起勇氣了說想她,蘇藍也只會抱抱他,幾下親吻,然後又只留下他一個人。
心情的難過,讓鐘予都削瘦了一些下去。
他不想讓她發現原因。
“我沒有不想跟你親近。”
蘇藍平緩下聲音來,解釋道,“我也跟你說了,我們停一停下來,都是為了你的身體,好不好?”
鐘予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唇瓣被她咬得微微腫起來,忍着眼淚乖乖點頭。
“嗯……我明白的,蘇藍。”
鐘予都明白。
但鐘予還是很不安。
他想要黏着她,但又怕她覺得自己纏人。
他也知道,孕期的自己過于依戀她,每時每刻都想要在她身邊,被她撫慰着,被她的氣息包圍着。
……但不行。
他很聽話的。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自從懷孕之後,他就有了這個習慣。
蘇藍見他應了,微微笑起來,誇獎他,“我們玫瑰好乖。”
鐘予就收緊了自己摟住她的手臂,想要把自己靠得跟她更近一點,貼得更緊一點。
他好貪戀她的懷抱。
蘇藍要出門的時候,鐘予去門口送她。
“晚上你回來麽?”
“當然。”
“嗯……那我做好飯等你。”
蘇藍聽了,正要做進車裏,又回頭叮囑,“記得,如果你要做晚飯,讓人幫你打下手,不要都一個人自己做,知道了嗎?”
鐘予點頭,“知道了。”
“我怎麽還把你養瘦了。”蘇藍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臉,臉頰都捏不出來什麽肉。
鐘予雙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我會多吃一點的。”他輕聲道,“不會讓你擔心的。”
-
蘇藍回到都城,只是在宴會上抽空去陽臺抽根煙的功夫,霍游寒就湊過來到她身邊,眼神古怪。
“你怎麽表情那麽臭,有人惹你了?”
蘇藍無語:“你別來惹我就行。”
說到“你”的時候,她手撣了撣煙,煙霧也跟着波動了一下。
被迫禁欲這麽多天,她臉色好看才怪。
霍游寒看了眼剛被她婉拒送走的Omega的背影,匪夷所思,“怎麽,你轉性了?”
“轉什麽。”
“以前你可沒這麽絕情。你看看人家離開的樣子,臉都垮了。”
“沒興趣。”
蘇藍吸了口煙,細煙被她兩根漂亮的手指夾在中間随意地耷拉着。
見過玫瑰之後,剩下的人都足夠乏味。
煙霧袅袅,她向他看過來,
“對待沒興趣的人,難道不是應該拒絕地痛快一點?”
霍游寒胸口滞了兩秒,男人嗤笑一聲,“你還挺為別人着想。”
“省得別人還抱有幻想。”
蘇藍說,“我這是為他們好。這樣難道不對麽?”
霍游寒一時沒說話。
男人也點了根煙,他的煙更烈一點,呼進嗓子裏的空氣都帶着辛辣。
“說不定,有幻想也不錯。”
他這話一落下,蘇藍轉了點頭過來。
她似笑非笑,“霍大少爺,一段時間不見,你哪來的這麽多心得體會?”她踹了腳他,“也沒見你經驗有多少,跟別人共情感想一籮筐。”
“哈?”
霍游寒臉皮抖了一下,“你知道老子經驗有多少?”
“你還不簡單?一看就是個……”蘇藍嘴型動了動,眉梢微挑着說出來兩個字。
霍游寒:“……?”
Alpha的尊嚴被挑釁了。
霍游寒眉頭一皺,一掌拍在欄杆上,男人一梗脖子,“誰說我是——?!”
很好,那兩個字沒說出來就已經心虛了。
“上次送你那倆雙胞胎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蘇藍淡定道,“你看你,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汗毛一直從頭豎到腳,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太标準了,簡直是教科書的表現。”
沒理會霍游寒臉上突如其來的菜色,蘇藍想起來:“那兩個雙胞胎呢?”
霍游寒:“……怎麽,你又感興趣了?”
蘇藍:“你不會就養着他們吧?”
霍游寒:“……”被說中了。
燙手山芋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霍游寒不勝其煩,交給了家裏管家讓人随便找個屋子把人塞進去,好吃好喝供着了。
霍游寒:“老子這叫正人君子。”
蘇藍:“你這叫慈善大使。”
說到這兒,她又想起來了什麽,一轉頭,“那你現在還是處男?”
霍游寒:“……”
霍游寒:“你他媽……”
“說真的。”蘇藍停頓了一下,“我覺得那你應該還挺有這方面經驗。可以讓我借鑒一下。”
霍游寒差點哽住:“什麽經驗?”他總感覺她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蘇藍手裏的煙抖了一下,她大概沉默了兩秒,唇微張,吐出幾個字,
“怎麽——戒欲。”
霍游寒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會兒,男人煙都要燒到手了,這才問出口:“蘇藍,你被奪舍了?”
蘇藍:“……”
要不是現在大庭廣衆,還在宴會上,她能把他頭按進煙灰缸裏。
“你單了這麽二十多年,應該這方面經驗挺足的吧。”蘇藍委婉道,“怎麽樣,不如給我支兩招。”
霍游寒:“你怎麽突然想起禁欲?”他表情古怪起來,視線逐漸往下滑,“不會吧,你不是身體出了毛病……”
砰地一聲。
霍游寒的頭跟煙灰缸來了個親密接觸。
“對不起,手滑。”
蘇藍很淡定道,“我想熄煙來着。”
“禁欲怎麽了,正常Alpha不都會時不時禁欲一段時間。”
霍游寒:“……”你自己聽到了自己在說什麽嗎?
“哦,處男除外。你們是專業的。”
“?”
霍游寒啧了聲,擡手将自己臉上的煙灰一把抹掉,扯了扯嘴角,冷笑,“這還不簡單,你就不能把精力分散點在別的地方?”
“比如?”
蘇藍剛想問點什麽別的,忽然,她轉過臉來,審視的目光在霍游寒身上一打量。
“你別說,剛剛打你那一下還挺舒服的。”
“怎麽樣?”她笑眯眯起來,“等下跟我去打一架?我來找場地。”
霍游寒臉唰地一下黑了。
敢情他是個沙袋是嗎??
男人活動了下筋骨,預感了一下等會兒會接受的暴揍,但還是很沒骨氣地點了個頭。“行吧。”
“但你記得,你欠老子一回!”
“行行行,”
蘇藍跟他往宴會廳內走,“你想要什麽?請你吃飯?”
“吃飯就打發老子?”
“下次送你個三胞胎?”
“……”
“抱歉,忘了你不行。”
“!!你說誰他媽不行?!你再說一遍?”
……
最後一場架打得格外酣暢淋漓。
霍游寒似乎是賭上了Alpha的尊嚴跟她扭打,兩人都是練過的,Alpha力氣很大,拳拳到肉,蘇藍許久沒動手也興致極高,結局以她按着霍游寒的頭砰地砸在地板上為終。
“你還挺有用的。”蘇藍心情很好,對他的格鬥精神做出評價,“我現在好多了。”
她松開他的頭發,站起身來,腳尖踢了踢男人手臂上鼓囊的肌肉,“你是不是還練過了?再接再厲。說不定你這種去軍隊裏練練還不錯。”
這場架打得還挺舒服的。
蘇藍心情是真的不錯,多餘的精力都卸掉了,她伸了伸胳膊,看了眼天色。
“謝了。”
該回去見玫瑰了。
腳步剛挪開一點,她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
“蘇藍。”
“怎麽。”
霍游寒重重喘了口氣,剛剛窒息的感覺還在,他揉了把自己的喉嚨,咳嗽了兩聲冷不丁問。
“——別跟我說,你浪子收心了。你們以前可不是這種相處模式。”
“‘你們’?”
“你是為了鐘予?”
蘇藍回頭,給了他一個眼神。
窗外打進來的明亮天光打在她的身影上,陰影之下,那雙眼眸裏看不出來情緒。
她慢慢地笑了聲,說得很理所當然。
“不然呢。”
聲音很輕,昏黃的光線之下,她笑起來極為好看。
她是認真的。
霍游寒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的背影走遠。
男人重重地癱在地上,揉了把自己的臉。身上酸痛得要命,臉上也挂彩,都比不上胸口的滞悶。
霍游寒寧願她是浪子,什麽都沾惹。情人無數,百花中過,什麽都不上心。
這樣他的念頭還勉強有一席之地。
問心不再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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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藍将自己一身多餘的精力都折騰完了,回到家的時候身心都輕松。
鐘予依舊乖乖在家裏等她。
她剛從車裏出來,就見鐘予安安靜靜地站在小樓門口。
黑發美人的臉在橘黃色路燈的映照下格外柔和,他彎了彎眼睫,見到她就很高興。
“蘇藍……你回來了。”
鐘予上前兩步,到了她面前的時候,堪堪停了下來。
他想要去抱她,又收回了手。
蘇藍回來之前洗了澡,把汗水都洗了幹淨,很是清爽。
她微微笑起來,親吻點在他的唇上,帶着他往屋裏走。
“我們夫人今天都幹了什麽?”
鐘予被她忽如其來的親吻弄得臉一下就紅了,又聽到她叫自己夫人。
他猶豫了一下,“也沒幹什麽。就看了一會兒書。”
蘇藍随口:“什麽書?”
鐘予停頓了一會兒,沒有回答,他轉而補充,“我今天有好好吃飯。”
雖然沒什麽胃口,但鐘予也努力多吃了一點。
蘇藍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另一手環住他的腰,将他拉進懷裏抱着。
鐘予輕輕一僵,一動不敢動。
“夫人好乖。”
淡淡的玫瑰香氣拂到鼻間。
蘇藍抱了他好一會兒,鐘予身體又軟又香,抱起來就很舒服。
分開的時候,鐘予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但他還是聽話地離她遠了一點。
兩人自然地吃了晚飯,蘇藍陪鐘予散步,又跟他在書房裏窩了一會兒,這才讓鐘予去睡了。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
本身只是細密連綿的秋雨,到後來,竟然天上雷聲隆隆,閃電劈開了夜色,屋內的臺燈的光都吱閃了一下。
蘇藍還沒睡。
她蹙着眉望了會兒窗外的雨,有點擔心鐘予。
說起來,她其實也并不知道鐘予怕不怕雷聲。
這還是她跟鐘予開始相處之後,第一個雷雨天。
上一世的時候他們一起住在鐘家的某幾天,倒是經歷過這種天氣。
但原來的鐘予看上去總是冷漠地出奇,沒什麽能入他的眼,蘇藍也從來不會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會怕雷,壓根沒往別的地方想過。
——再說了,他就算怕,那跟她也沒太大關系。
但現在……
蘇藍心神有些不寧,她啪地合上了文件。
從床上起身,準備去鐘予的卧室看看。
這種天氣,總不能讓他一個人睡。
蘇藍推開自己的房門,穿過兩人房間之間間隔的書房,再又推開鐘予卧室的門。
門把手擰下。
“鐘……”
一個空蕩的卧室映入她的眼簾,床上空無一人。
甚至就連被子都整整齊齊,沒有被躺過的痕跡。
蘇藍一下心跳都要停了。
鐘予……
蘇藍腳步定了定。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過什麽,扭過頭去回看向書房。
靠近她房間那側的沙發上,正蜷縮着一個身影,昏暗的夜色之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蘇藍手指攥緊了。
裹着薄毯,玫瑰還沒醒,睡得極其不安穩,單薄的身體正在輕微地發抖。
雷聲一打,那個縮成一團的身影又抖了一下。
他眼尾潮濕,還帶着夢裏留下來的淚痕,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
他縮在那單側的沙發上,就像是被主人關在房門外面抛棄的小貓。
雷雨天裏無處可躲,只能被大雨淋濕,可憐極了。
鐘予之前……都是睡在這裏?
這個念頭讓蘇藍手指都冰涼,她震驚地走過去,手剛剛輕輕撫上他的臉頰,鐘予就驚醒了。
“蘇藍……”
他睡眼朦胧,還不清醒,眼淚嗪在眼裏,一下就鑽進了她的懷裏。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