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蘇藍也沒想過一個簡單的差旅, 會有這麽多的趣味。
自從搬到都城之後,她就在家族主宅那裏和都城之前兩頭跑。反正貴族比起商人清閑了很多, 她隔段時間回一趟主宅處理事務也照樣應付自如。
每次呆上幾天再回去, 公事公辦,很方便。
但這次不一樣。
鐘予跟她一起來了。
“小姐,先生。”
侍者恭敬地又端上來新切好的水果, 放在桌上,轉而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主宅這裏的地域是鮮花勝地,長夏裏暖陽的烘焙讓一切都馥郁芳香。
不算太曬的時候, 蘇藍就會幹脆坐在院子裏。
傭人們會擺好桌子,鋪上柔順潔白的餐布, 水果茶點一應俱全,藍天無雲,樹枝與花的清香順着風送來, 配着廣闊院落裏的美景, 相得益彰。
現在,這些蘇藍原本覺得美不勝收的景色, 都沒有一個人的模樣來的養眼。
銀叉輕巧地插入一片去了皮又切好的橙子裏, 被一只手虛托着慢慢地遞到她唇邊。
黑發美人綿密的睫毛輕輕顫動,鐘予輕聲問她, “蘇藍……吃一口嗎?”
他在喂她。
蘇藍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目光移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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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予白皙的臉被陽光曬得有些微微的紅,比起她花園裏那些盛放的玫瑰還要豔麗。
他穿着松松的亞麻色上衣,只有袖口邊緣用褐色的絲線繡着屬于鐘家的家徽花紋, 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兩條精致的美人骨。
唯一要說暴殄天物的, 就是他頸側帶着的點點紅痕,像是有誰用揉碎了的花瓣在他身上狠狠印過, 被當成過一塊潔白的畫布,并不憐惜地塗抹上顏料。
而始作俑者“畫家”本人,悠閑地張開了唇,叼走了他叉子上的那一小片橙子。
“挺甜的。”蘇藍點評。
“還要嗎?”
“嗯。”
“好。”
鐘予又乖乖地叉來一片。
蘇藍撩眼看他,“能不能直接喂我?”
“嗯?”鐘予眨了一眨眼,綠眸裏有些疑惑,他又把叉子往前送了送。
下一瞬,他就被拉住手腕,身子往前一帶,整個人就被拉進了蘇藍的懷裏。
蘇藍抱着他的腰,笑吟吟地,“這樣才對嘛。”
她帶着鐘予的手,将叉子送到他嘴邊,鐘予下意識張開嘴咬住一邊,蘇藍按住他的後腦下壓,唇覆上去,跟他共享了這一片橙子。
薄薄的橙子晶瑩地透明,甜中帶着微微的酸,卻并不發澀,是最好的口感。
“的确很甜。”
“以後這麽喂我吧。”
咽下果肉,蘇藍很鎮定,慢悠悠道。
鐘予已經臉紅得徹底。
他慌張地點了下頭,都不太敢看她。
這幾天下來,他從一開始的被她突然的親密舉動弄得驚慌失措,到現在堂而皇之地在院子裏坐在她的腿上……鐘予有點自暴自棄地習慣了。
脖子上的吻痕……在都城時候都要穿上外套扣上扣子遮遮掩掩。
在這裏,平常能見到他的人也不多,幾個近處的傭人也都守口如瓶,鐘予被她說服了就換上了平常的衣服。
……但衣服寬松,正好方便了她。有的時候鐘予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都感覺耳尖發燙。
尤其是胸前,最近蘇藍好像很喜歡咬……現在無時無刻不是輕輕一碰都酸疼。但鐘予每次被她哄得眼淚霧蒙蒙,就又點了頭,任她作為。
院子很大,人也少,遠遠看上去只能看見他坐在她腿上,雙手繞着她的脖頸。
只有離得近了,才能聽到壓抑的輕輕嗚咽。
“你自己說過要很乖的。”
蘇藍每次都這麽提醒,女人下巴擡起,淡金色的眼眸微微一彎,“我們鐘小少爺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鐘予就難堪地別過了臉,說不出話了。
下午時光總是很慢,又喂了她好幾片橙子,鐘予才終于被她勉強地放過。
“蘇藍……”
綠眸帶着水霧望着她,鐘予嘴唇都略略腫了起來,陽光下格外誘人。
“別動。”
蘇藍意随心動,又按着他的後腦親了一會兒。最後鐘予已經完全暈乎乎了,才放手。
玫瑰一直是玫瑰味的。
很甜。
橙子的确也甜,但什麽也沒有玫瑰香甜。
蘇藍沒覺得自己這種公務出差這麽有意思過。
“去海邊嗎?”
她問。
鐘予懵懵地望她,思維已經不會運作了。
“海邊人不多,離得也不遠,我們可以去走走。你高興的話,那附近還有個酒店,我們今晚可以住在那裏。”
過了很久,鐘予才慢慢地“嗯”了一聲。
“好,那我讓人安排。”
其實蘇藍可以不用問他的。
跟她去哪裏……他都可以。把他裝進箱子裏帶走最好。
兩人出門前,還有主事匆匆走上來,送上了幾封信,說是剛到的。
蘇藍看都沒看,讓主事收起來。
信封上皇家的族徽,在鐘予視線裏一閃而過。鐘予靜靜看了兩眼,移開了視線。
他悄悄地握緊了一點蘇藍的衣角。
似乎是感受到了衣服上的扯動,蘇藍沒有多想,自然而然地拉過了鐘予的手,十指相扣牽住了。
鐘予一驚,像是做壞事被發現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他偷偷看過去,發現蘇藍沒生氣,才稍稍放下心來。
兩人車上,下車,走上海灘的時候,他的手都被蘇藍牽着。
鐘予心裏甜蜜蜜的,像吃了蜜糖一樣。臉被海邊的陽光曬得燙紅。
海灘上的确像她說的那樣,人不多。
這條海岸線屬于私人財産,貴族府邸占股三分之一,平常也對頂級富豪開放,在這裏欣賞完海景,夜裏就可以住進附近的酒店。
“你不喝酒吧?”
“可以……喝一點。”鐘予輕聲地道。他想靠近她的習慣一點。
兩人走到了海岸旁邊的吧臺邊。
就算人不多,蘇藍還是照樣在鐘予頭上按了頂帽子,寬大的帽檐遮住了那雙惹眼的綠眸。
“你不知道你的酒量嗎?”
蘇藍盯着他那雙形狀姣好的微腫的唇張合,唇角上揚笑了一下,“怎麽?不怕喝醉了?”
鐘予壓了壓帽檐,小聲說,“反正我今晚……一直都在你身邊。沒關系……”
一時沒說話。
蘇藍定定看了他兩眼,轉身去了吧臺。
她回來的時候,遞了一杯給鐘予,“我讓他只兌了一點,你嘗嘗,要是還是酒味太重,我就讓他再做一杯。”
鐘予嘗了一口,莫名蹙了下眉。
沒等他說話,手裏的杯子就被拿走了。
“還是不要酒精了。今晚乖一點。”
“……好。”
蘇藍俯身去吧臺點了新的。
鐘予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等她。
帽檐寬大,只露出半張精致小巧的臉,唇瓣嫩紅柔軟。
海風吹過,有時候掀起他身上的披肩一角,便暴露出那截優美的脖頸上的嫣紅吻痕。
欲蓋彌彰。
他不知道,他這副樣子落在別人眼裏是個什麽模樣。
“謝了。”
嶄新的鈔票留在桌上,小費并不吝啬,換得了酒保格外殷勤的态度。
蘇藍拿了杯子正準備離開,吧臺旁邊趴上來一個中年女人,保養得非常好,只有眼下淡淡的細紋暴露出了她的年紀。
“你也是來度假?”
女人喝了口酒,跟她搭話。
“這個地方真不錯,一年四季三個季節都是夏天,也沒那麽曬,真适合放松心情。”
也算是對她的領地的誇獎,蘇藍微微點頭,“的确。”
“凱倫。”她自我介紹。
蘇藍随口報了個假名。
“這海邊也真不錯,我前幾天去附近的小鎮轉了轉,也很漂亮……”
女人又閑聊了兩句,蘇藍随意地應着,順便記了幾個可以去的地方。
她正想結束對話,就見到一個身影走到了凱倫身邊,是個長相秀美的青年。
一看就是個Omega,一頭順長的銀發很出衆,眼眸也是珍稀的淺色。
他站在凱倫身邊,溫柔似水地向她投來目光。
“給你介紹一下,”凱倫說,“這是我的夫人,蘭爾。”
蘇藍被那個Omega柔柔的目光弄得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出于禮貌,她點了下頭,“幸會。”
蘭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有外族的血統,你也看得出來。”凱倫湊近了點,微微笑起來,“很珍貴的。”
“是麽。那你很幸運。”
蘇藍眯了眯眼。
她揚了下手裏的杯子,轉身離開了,“先走了。”
吧臺邊上的兩個人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到她跟一旁的黑發美人一齊遠去離開,兩人都眼神悠長。
回去的路上,鐘予側過臉看蘇藍,“怎麽了?”
“沒什麽。有人随便打了個招呼。”
雖然她對那個Omega的身份合法性存疑,但別人的家務事,她懶得摻合。
她笑着掐了掐鐘予的臉,那細膩白皙的皮膚上頓時泛起了紅,“走,我們回去。”
-
第二天的同一時間,蘇藍在吧臺又遇到了同一個女人。
“下午好。”
單手支在桌上,凱倫揚了揚手裏的酒杯。
蘇藍微微一點頭,鈔票點在吧臺上,她沒什麽興趣跟她說話。
正在等待的時間,凱倫看出來了她的冷淡,也毫不在意。
“蘭爾今天也跟我一起來了。”
她說,揚起了下巴示意,不遠處的沙灘上,銀發的Omega正坐下在了其中一把沙灘椅上。
“是麽。”
“你覺得蘭爾漂亮嗎?”
蘇藍移過來視線,唇角的笑意很淡,“你問我……你的夫人漂不漂亮?”
“什麽夫人,都是說辭——你看起來肯定也懂的。”
“他有外族血統,”女人貼近過來坐了一些,聲音壓低了,“雖然不太會說我們的話,但是他的身體和口.活……啧啧,那可真的是完美。”
“不會我們的語言也沒關系,不影響他叫.床叫得好聽,哭起來也不錯。”
這已經不是正常對話能聊的範圍了。
蘇藍對她談論Omega的口吻也很敏感,淺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今天是度假,沒必要弄大事情。
端着酒杯準備走,蘇藍就聽到身後傳來悠悠的一聲。
“——所以,換嗎?”
蘇藍腳步定了一瞬。
她轉眼過去,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你說什麽?”
凱倫竟然看不出來這個年輕女人的情緒,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沒聽清楚,她內心驚奇了一下,随即還是咧開嘴笑道,
“怎麽樣?換不換?”
這女人看起來這麽花,不會還是個純情仔吧?
凱倫示意了下不遠處的銀發Omega,對方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輕盈盈地跑過來,一雙淺色的眼仍然直勾勾地盯着蘇藍。
她勾起一抹銀發。
“我們蘭爾,換你的……”
她的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黑發美人,“喏。”
似乎感受到了投到他身上的視線,坐得遠遠的鐘予不明所以地擡了擡頭,寬大的帽檐底下,精致的面龐一閃而過。
凱倫目光裏震驚得閃過一絲驚豔。
“我就知道,我們是同道中人啊!——你從哪兒找的這麽像的?鐘家的玫瑰,誰不想有機會睡一睡?”
“我找了好幾個代餐,全都沒你這個長得正……氣質也像……”
凱倫笑起來,“怎麽樣?換不換?我們蘭爾也很喜歡你,就先一個晚上——”
“嘭”地一聲巨響。
宛如一道乍響的雷,吸引來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玻璃器皿噼裏啪啦砸碎了一地,凱倫的臉被一只手重重地砸在吧臺的桌面上,頓時額角鮮血如注,可怖至極!
附近的賓客一片驚呼,好在本身也沒太多人,嘩啦啦散去了一片,場面頓時空曠了下來。
凱倫被砸得眼冒金星,氣血上湧,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這他媽的換個情人不行就算了,真還有人動手?!
吐了口血沫,她剛想破口大罵,就感覺有什麽涼絲絲的東西抵上了自己的喉嚨。
“你——”
“我覺得你不太會說話。”
蘇藍手裏拿着一片碎玻璃,鋒利的邊緣已經在凱倫的喉嚨皮膚那兒割出了一道血痕。
罵聲戛然而止。
旁邊的蘭爾一聲驚叫,跌坐在一旁,蜷縮着瑟瑟發抖。
蘇藍的聲音很平靜,“有的人的嘴有用,有的人說的話就不太好聽。雖然不管我的事情,但我覺得偶爾發點善心也不錯。”
玻璃碎片抵得近了一點,“但有點可惜,我不太懂醫學。”
“等下割斷你的聲帶的時候,如果不小心割到了氣管……那就比較抱歉了。”
抱歉?抱他媽的歉!
凱倫內心狂叫,但身體止不住地戰栗顫抖,一陣陣冷汗從額頭流下,她痛苦地鎮定下嗓子,吸着氣小心出聲道,“對不起!我……我說錯話了……”
“別!”
碎片又一抵,凱倫整個人驚恐地一抖,閉着眼繼續道,“我!我不該!我不該觊觎您的東西!是我色.欲熏心……我說錯話!……”
她繼續痛哭流涕地哀求着,從來沒這麽狼狽過,等到脖子上的壓力終于消失的時候,凱倫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
……緊接着,她就被铐住了。
幾個高大的聯邦警察的警徽在她眼前一跳,凱倫當即瘋了:“你們铐我幹什麽?!他媽的铐她啊!你沒看我頭上的傷嗎?!瞎了嗎一個個!”
沒人理會她。
胳膊被反折,凱倫氣得頭暈目眩,耳邊還傳來蘭爾的驚哭聲,她沒好氣地轉頭吼了一句,吓得蘭爾身體一縮,但随即胳膊被折得更厲害了。
……
哭叫聲和咒罵聲漸漸遠去,蘇藍和鐘予兩人已經走去了海灘邊上。
海風暖煦。
剛剛的鬧劇仿佛都随之而去了。
蘇藍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剛剛砸人玻璃擦傷了一點皮膚,但Alpha身體機能很強,這種小傷好得很快,她并不在意。
但讓她在意的是,她自己的反應。
蘇藍以前大大小小的風浪都見過,什麽派對也都去過一點,對于這種花樣也不是頭一次見。
換情人睡而已,她以前也被問過。
怪人多的是,有錢的人貴族裏的少爺小姐沒幾個性癖正常的,玩得飛起。
如果不樂意,拒絕就行,大家心知肚明,從來也不會鬧大。
但蘇藍這次,身體的反應比她的怒氣來得更快。
這個女人嘴裏吐出鐘予的名字,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平靜地想把她的舌頭連根剖掉。
反應過來的時候,玻璃片已經一角紮進了女人的脖子。
這很不像她。
“蘇藍。”
兩人往前走着,鐘予忽然低低地開口。
“……他跟我說,他很喜歡你。”
“誰?”
“他想要跟我換。”
蘇藍頓了下,“那個銀發的?蘭爾?”
他剛剛竟然還去找鐘予說話了?
他不是不會說他們的語言?
“嗯。”
長睫微微顫抖了一下,“那個人說,他的主人會找你商量……”
“鐘予——”
“蘇藍。”兩只手臂環過她的腰,鐘予忽然抱緊了她。他的聲音很輕,眼圈都紅了, “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海風吹揚,掀起鐘予的帽檐,綠眸裏水光潋滟,他就這麽直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