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灘晚霞」
「江灘晚霞」
白菁感覺仿佛身體浮在水面上，冰冰涼涼的，很輕很靜。
呼吸平穩地起伏着，有微風輕輕吹了過來。
額頭傳來輕柔的觸感，像是羽毛落下，癢癢的。
白菁睜開眼睛，眼前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小時歪着腦袋，正盯着她，沖着她細細地“喵”了聲。
白菁這才發現剛剛是在做夢，她閉上眼睛，伸手拍了拍它的背，嘟囔道：“小時，你先去自己玩會，讓媽媽睡會懶覺。”
小時從被子上跳了下去。
翻了個身，白菁卻再次睜開了眼睛。
剛剛夢裏額頭處傳來的觸感，實在是太真實了。
白菁伸手摸了摸額頭，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笑。
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傻了，把臉紮進枕頭，整個人拱進了被窩裏。
一大早就傻笑什麽啊……
下午四點五十，Fluffy工作室。
Kenna拍了拍白菁的肩膀，笑道：“Jing，韻聽的聯動定了，不要請客慶祝一下嗎？”
白菁笑着反問道：“我談成的合作，不是應該你們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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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na聳了聳肩膀，揶揄道：“可你看你最近春風滿面的，事業感情雙豐收，你不請誰請？”
這樣鬥嘴，是Fluffy工作室的常态，白菁也不甘其後，打算好好回敬過去。
突然走廊上傳來了一陣噪音，調不成調的。
朝聲音來源一看，是李端白哼着調，從走廊前經過，目不斜視的，疾步朝着門外走去。
白菁驚奇地問：“什麽好事啊，他怎麽這麽高興。”
“他最近談戀愛了。”Kenna了然地說，“而且今天他女朋友說下班來接他，今天嘚瑟了一個下午了，整個小組都被迫聽他的糟糕歌聲。”
“太可怕了。”
白菁不解地問：“就接一下他下班，就會這麽開心嗎？”
Kenna聞言搖了搖頭，用憐惜的目光看着她：“Jing，有時候你真像個鋼鐵直女。”
白菁下意識反駁道：“我怎麽就鋼鐵直女了。”
Kenna說：“這件事不在于接下班這件事，平常都是李端白每天下班去接他女朋友，可今天，是他女朋友來接他。”
白菁問：“然後呢？”
Kenna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嘆了口氣：“新鮮感啊，你想想，你買了一盆花，你每天都為你的花澆水，精心照顧它，有一天，你的花突然開了，很漂亮，你的心情會不會變得很好？”
這樣想一想，的确會心情很好，白菁點了點頭：“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跟Kenna道別後，白菁就出了工作室。
白菁本來打算開車回家，可在踩油門後，鬼使神差地調轉了方向。
窗外樹影倒退，輕輕哼着的調，淹沒進了耳邊的風聲裏。
到了新城商業區，白菁靠着街邊停車。
手指敲擊在手機屏幕上。
「河邊草：下班沒」
很快，手機振動一聲。
「-pqy：正準備出辦公室」
看到這句話，白菁笑了笑。
手指飛速地按着鍵盤，打了一大段話。
「河邊草：我聽同事講，你們公司樓下開了家甜品店，能不能幫我帶些它家的招牌蛋糕啊」
「河邊草：小貓拜托拜托.jpg」
不過一秒，再次收到裴輕筠發來的消息。
「-pqy：好」
白菁把手機鎖屏，手指無意識在腿上輕敲過，像是彈鋼琴般，落下躍動的篇章。
心情忍不住愉悅。
過了會，眼前果然出現了裴輕筠的身影，眉目清俊，身姿挺拔，在人群裏很容易一眼就會被看到。
他的步履有些急，經過車邊時，恰好響起一陣鳴笛聲。
裴輕筠朝着聲音方向看來。
白菁半個腦袋探出車窗，朝着他笑道：“帥哥，上車嗎？”
風從窗外灌進來，融在音響放的慵懶小調裏。
餘光察覺到裴輕筠的目光探了過來，白菁問：“怎麽了？”
裴輕筠問：“不用買甜品嗎？”
白菁笑了笑：“甜品店是我亂說的，你都沒有發現嗎？”
所以當裴輕筠真的走到她說的街道時，白菁想這個人真的挺單純的，她說什麽就信什麽。
本來想看看裴輕筠走到商業街，卻找不到店鋪的迷茫模樣，可是臨到了面前，白菁還是按響了鳴笛。
對于白菁的惡作劇，裴輕筠只是看了眼她，無奈地說：“這樣。”
“嗯，這樣。”白菁語氣輕快地說，“裴輕筠，我們去看江灘邊的晚霞吧。”
江灘在新城和舊城交界處，橫跨着一座大橋，五月白天還短，天際逐漸冒出了昏暗的影子，大片的暗紅色晚霞燒到天邊。
白菁把車停好，笑道：“到了，我們下去走走吧。”
裴輕筠應了聲。
他們沿着江灘邊走着。
涼爽的江風輕輕吹到臉上，白菁笑道：“這裏還是這麽好看，風還是這麽舒服，真的好久沒來了。”
“以前這裏還有很多小販的，會賣那種很亮的熒光棒，晚上來這裏散步的時候，人人拿着一根，跟一條浮動發亮的河流一樣。”
說着，白菁回頭時，微風揚起了她的鬓發，笑着問，“你以前也會經常來嗎？”
裴輕筠看着她，很輕地搖了下頭：“不太常來。”
“中央廣場不常去，江灘大橋也不常來。”白菁看着他，一步步倒退着走，“裴輕筠，那你都去哪？”
裴輕筠思索了下，說：“市圖書館。”
市圖書館，嗯，不愧是十五中著名的學習機器。
白菁笑了笑，就沒有再開口。
就在沿着江邊走的這麽一小段時間，天邊的亮色漸漸消融，暮色已然來臨。
白菁仍在倒退着走。
走着走着，腳後跟碰到了一塊石頭，身形頓時有些不穩。
手腕被一把握緊，距離拉近時，白菁看清他眉宇間的擔憂。
白菁笑道：“其實不會摔的。”
裴輕筠說：“我知道。”
明明沒有說，白菁卻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未說出來的話。
——可還是會忍不住伸手。
握在手腕處的手輕輕放下，白菁抿住唇邊的笑容，朝着遠處指了指：“那邊在賣仙女棒。”
裴輕筠“嗯”了聲，尾音帶着淺淺的笑意。
這裏是座紅頂小房子，白菁買了一小束仙女棒和一個打火機。
他們走到江灘邊緣，晚風把淺淺吹皺的波浪浮開。
白菁手裏握住了仙女棒，偏頭笑道：“小時候我媽媽跟我說，在這裏有個傳說，點燃一根仙女棒，在它熄滅之前，許願的話，願望都會被實現的。”
裴輕筠輕聲地問：“所以都實現了嗎？”
“都實現了。”白菁輕輕笑了笑，“我每次都會許一個很容易達成的願望，一個冰淇淋，一顆糖果，或是一杯奶茶，所以這個傳說一直都還在靈驗。”
裴輕筠說：“這樣。”
白菁笑道：“所以你有沒有什麽願望，要不要說給煙花聽？”
裴輕筠垂着視線，定定看着白菁手裏的仙女棒。
耳邊飄來風聲和水聲，白菁看着裴輕筠，輕聲問：“沒有嗎？”
裴輕筠半阖着眼眸，亮起的路燈微光落在眼睫，留下月弧般的陰影，掩去他垂下的神情。
“白菁。”
裴輕筠輕輕喚了她一聲。
白菁從鼻腔發出一聲“嗯”，一句“怎麽了”還沒有出口。
裴輕筠卻說：“我會負責的。”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白菁卻一瞬明白了他在說什麽。
本來看裴輕筠神情如常，沒有提及昨晚的一句話，白菁還在想他是不是斷片了，可實際并不是如此。
裴輕筠看向她，開口道：“昨晚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關于我……親了你的這件事，我會負責的。”
白菁聽着這話，差點就沒忍住笑出聲來。
親……說的跟什麽一樣，可事實只是親了個額頭而已。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白菁大概覺得會不會是在開玩笑，可裴輕筠這樣說，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白菁看着眼前這個很稀有的小古板，問他：“你要怎麽負責？”
裴輕筠神情認真地說：“如果是你喜歡的，我想嘗試去了解，如果你無聊了，我想為你找有趣的東西，如果你難過了，我想陪在你的身邊，說不說話都好，只要你願意就好。”
“我會記住你的喜好，記住相處的每一天，下班去接你，給你買喜歡的甜品，傍晚的時候，帶一株紅玫瑰回家。”
“我可能會做的不好，可我會盡力去做。”
白菁以前聽過一句話，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之前聽到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
可當有這樣一個人，眼眸充滿認真地看着她，白菁覺得心跳好似融進了被風吹動的江浪聲裏。
白菁問他：“所以你是想跟我談戀愛嗎？”
裴輕筠說：“嗯。”
他語氣答得認真，白菁看了會他，突然偏頭，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認識了這麽些年，也結婚了這幾年，她跟裴輕筠，竟然要從新手戀愛開始。
想了想，還是覺得是這樣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一整排的路燈漸漸亮起，白菁眉眼彎彎地看向裴輕筠，在他面前伸出手掌。
“實習期男朋友，你好啊。”
霓虹燈光映滿江面，撒下一整片的陸離斑斓。
而江邊，兩人手掌交握，在風聲裏對視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