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水月色」
「如水月色」
下午三點，白菁一坐上車，就登上了游戲。
通過之前幾天完成伴侶任務，白菁已經成功得到了小糯米團，跟裴輕筠商量了下，取名叫“豆沙包”。
雖然是白菁單方面提出，裴輕筠單方面接受了而已。
白菁平時也不常玩游戲，偶爾會叫裴輕筠上線。
他們有時晚上會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起去逛逛風景，就當是放松休息。
手指左劃右劃，白菁在兩套萌物時裝裏糾結了起來，一套是橙黃色檸檬服，一套是紅綠色西瓜服。
自己選不出來，白菁就看向了一旁開車的裴輕筠。
借着等紅綠燈的空隙，把手機遞到他的面前：“裴輕筠，你覺得豆沙包穿哪個好看啊？”
裴輕筠仔細看了看，說：“都好看。”
白菁說：“我太糾結了，你選一個吧。”
裴輕筠才說：“橙色檸檬的。”
“橙色檸檬的。”白菁重複般喃喃道，看了看，心裏還是覺得另一個好像比較好，于是說，“還是要這個西瓜服吧，看起來比較可愛。”
說完又想起，剛剛明明是她要問的，結果問了又不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
白菁看過去時，正看到裴輕筠眼裏閃過的淺淺笑意。
裴輕筠說：“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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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菁低頭，抿住嘴角的笑意，輕輕“嗯”了聲，然後選定了紅綠相間的西瓜服。
然後給豆沙包換上了。
到了地方，是裴輕筠的表姐開的門，叫林笙，也是郁灏的母親。
林笙朝着白菁親切地笑道：“是白菁吧，聽小筠提過你很多次，歡迎你來。”
一聲“小筠”，白菁聽得就很想笑，這麽可愛的稱呼，跟裴輕筠放在一起，就特別……
于是白菁試圖忍了下，還是完全沒忍住，就很突然地笑出了聲。
林笙不明所以地問：“這是怎麽了？”
裴輕筠頓了下，說：“她天性喜歡笑。”
白菁：“……”
于是“天性喜歡笑”的白菁，只能維持着微笑，點了點頭，暫時認領了這個稱號。
進門後，林笙讓白菁到沙發坐會，白菁剛走到，就看到郁灏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拿着kindle，在讀些什麽。
裴輕筠跟着林笙進了廚房，白菁就順勢坐在沙發上，離郁灏只有一小段的距離。
白菁叫了句：“小灏。”
郁灏沒擡頭，眼睫卻動了動。
白菁沒話找話道：“你在做什麽啊？”
郁灏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眼裏像是寫滿了“你真的很無聊”，還是把手裏的kindle遞給了白菁，說：“給你看。”
白菁本來還有些好奇，可一看到滿屏的英文，就感覺她的好奇真是件錯誤的事情。
可已經接過了kindle，白菁就硬着頭皮看了幾行，結果越看越熟悉，笑道：“這是傲慢與偏見啊。”
郁灏聞言“嗯”了聲。
聊不了幾句，話題就到了終結，白菁想，真不愧是裴輕筠的外甥，這一點都一脈相承。
過了會，裴輕筠走了過來，有些無奈地說：“家裏的生抽用完了，我去超市一趟。”
又沖着郁灏說：“小灏，你好好照顧舅媽。”
聽到這句話，白菁頓時覺得又被裴輕筠當成小朋友了，明明眼前這個小冰塊，才是真正的小朋友。
“什麽啊。”白菁嘟囔道，“你說反了對吧。”
裴輕筠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說：“我一會回來。”
白菁看着他：“嗯。”
等裴輕筠離開，白菁才收回目光，轉頭一看，發現郁灏在盯着自己。
小朋友一臉“……”的表情。
白菁裝作沒看到，移開目光，卻瞥到長櫃上立着的相冊。
每次白菁去朋友家，都會很有興致地看照片，說不上原因，她總覺得跟人一起看從前的照片，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白菁問：“那是你的照片嗎？”
郁灏也看向了相冊，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聽這語氣，看樣子是不打算給自己看了。
于是白菁只能作罷。
這小冰塊……是真的冰。
又過了會，林笙端着一盤水果來了，看到白菁手裏的kindle，很欣慰地笑了笑。
白菁猜她可能在欣慰自家小冰塊孩子，竟然願意分享東西給家裏第一次來的客人。
結果也不出白菁所料，林笙果然笑道：“我剛剛還有些擔心，你跟小灏兩個人待在一起，可是小筠跟我說沒關系，現在看到你們關系這麽好，真是太好了。”
“白菁，你以後千萬要常來。”
白菁笑了笑：“小灏是個好孩子，我一定常來。”
郁灏則是一臉“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的表情。
林笙笑道：“對了，是不是有些無聊，讓小灏帶你看看照片，那個櫃子上的，都是小灏小時候的照片。”
說完，林笙就回廚房忙了。
看着林笙的背影消失，白菁轉頭直直地看向郁灏。
郁灏完全不為所動：“我不會給你看的。”
本來白菁只是習慣使然，有些好奇，可現在莫名勝負欲就上來了。
白菁裝作很惋惜的語氣：“不給我看啊，真遺憾，我本來還想跟你交換看你舅舅的照片呢。”
郁灏眼睫動了動。
白菁看到了，又故意說：“可惜了我手機裏的高清電子版。”
郁灏眼睫又動了動，擡起頭。
對上了目光，他頓了下，還是起身，從長櫃拿來了相冊。
白菁滿意地翻開了照片，入目就是一個圓滾滾的萌娃，腦門上畫了個大紅點。
這麽可愛的一個圓團子，竟然是眼前這個小冰塊。
白菁忍不住在心裏搖了搖頭，果然時光太無情，把一個小可愛摧殘成現在的模樣了。
又翻了幾頁，是跟着歲數增加而拍的，郁灏越來越有小大人的影子，不茍言笑。
白菁正看得津津有味時，聽到郁灏問了句：“看夠了嗎？”
這估計都沒有過三分鐘，也太心急了，不過白菁秉持着不能诓騙小朋友的理念，還是放下了手裏的相冊，調出了存好的電子相冊。
說是電子相冊，其實就是畢業紀念冊裏的精選圖片，還是以前七班班長問她要不要，她才要了一份存着的。
郁灏捧着手機看起來，白菁也湊過去看，果然看到他跟機器一樣，準确地找到每一張裴輕筠的照片。
過了會，一張張照片劃過，白菁聽到郁灏說了句“這個”，尾音帶了些疑問。
白菁看了眼，發現竟然是七班的畢業照。
“這是我班上的畢業照，你怎麽翻到這了？”
郁灏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着照片，問了句：“這是舅舅嗎？”
白菁下意識想說“我班上的畢業照怎麽可能看到你舅舅，我們又不是一個班的”。
可是轉瞬之間，心弦一動，白菁心裏突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她低頭看過去，在郁灏指尖放的位置，看到了最左上角處，淹沒在人群裏一抹藍白色身影。
盡管很模糊，可還是能看出來這的确是少年裴輕筠。
指腹撫上這抹身影，白菁仿若出神般喃喃道：“你眼睛真尖。”
眼前的照片被劃走，白菁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之前說，看到過我的照片，是怎麽回事？”
郁灏仍舊在一張張劃過照片，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打算。
白菁伸手擋住手機屏幕，滿面笑容地說：“你要是不跟我說，我就不讓你看了。”
郁灏擡頭看向她，仿佛震驚于她的無賴舉動。
白菁絲毫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好奇地問：“你為什麽一直不願意跟我說，難道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當然不是。”郁灏一臉平靜地說，“你都知道的事情，為什麽還要一直問我。”
自己都知道……白菁心想她都知道什麽了，她完全就不知道啊。
于是白菁問：“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郁灏看了眼白菁手裏的手機，沉默了會，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是一張相親照片，舅舅從媽媽這裏取走了。”
相親照片……白菁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就很突然，她好像又發現了裴輕筠的一個小秘密。
原來并不是當初裴輕筠所說的那樣，他對相親對象是不知情的……
耳邊傳來郁灏不解的聲音：“你在笑什麽？”
白菁回過神，把手機一把推給了郁灏，笑道：“你慢慢看，小朋友少打聽。”
郁灏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麽，可還是低頭，繼續看起了手機。
在林笙家裏待了一個下午，又吃了姐弟倆做的晚飯，到了晚上八點，兩人就告辭了。
回家的路上，白菁半開着窗，任由晚風吹到臉上。
耳邊傳來裴輕筠的輕問：“怎麽了？”
白菁這才抿住嘴角泛開的笑容，搖了搖頭：“沒事。”
“下午跟小灏聊得挺開心的。”
裴輕筠說：“這樣。”
見裴輕筠被她忽悠過去，白菁借着看窗外的夜景，偷偷斂去眼裏的笑容。
現在說舊事也只會說不清，她先忙完工作，反正可以慢慢來。
這件事，裴輕筠是跑不掉的。
一晃眼，周一到了，白菁準時去參加牧少軒的飯局。
牧少軒在門口等了會她，才一起走了進去。
裏面坐着三四個人，有位四十來歲的女士，看着他們進來，笑着招了招手：“坐這來。”
白菁一眼就認出了她，姓任，是一檔高奢品牌的CEO。
剛落座，白菁就發現任女士在看她。
任女士對上她的目光，笑道：“白小姐，聽過你很多次了，我家外甥女很喜歡你設計的玩偶，還說以後也要做設計師。”
白菁禮貌地笑了笑：“下次您外甥女來店裏，給她送限定版玩偶。”
任女士說：“那她肯定開心。”
聊了幾句，任女士看起來跟牧少軒很相熟，滿面笑容地說：“少軒，還是第一次見你帶人來。”
言語下不乏調侃，牧少軒解釋道：“不是姑媽你想的那樣，您之前提過Fluffy，我這才帶白小姐來談生意。”
任女士笑而不語。
白菁輕輕笑道：“的确是牧先生所說那樣，而且我已婚多年，感情很好。”
任女士聽了這話，反倒爽朗一笑：“是我誤會了。”
“我自罰三杯酒。”
晚上生意談得很順利，任女士人又熱情，拉着白菁一直聊，就像是見不到底的話匣子。
等結束的時候，已經到十點了。
記挂着之前說早點回家的承諾，白菁便想盡快跟牧少軒告別。
卻沒想到，臨走前，牧少軒卻再次提及上次的事情。
白菁看着他：“牧先生，你很在意這個答案嗎？”
牧少軒說：“不在意，就不會問了。”
白菁笑了笑，晚風吹過，将回複的話語裹挾進夜色裏。
到了家，已經臨近十點四十，白菁在玄關換好鞋。
客廳裏開了盞橘黃小燈，淡淡地投下朦胧的光線。
一眼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身影，白菁走上前，有些好笑地問：“怎麽坐在這？”
從進門開始，白菁就看到裴輕筠在一直在看着她。
裴輕筠沒回話，擡頭，仍舊靜靜看着她。
白菁大概猜到他是醉了，這麽些年，她見過很多醉态。
可像是裴輕筠這種不言不語的類型，每次見還是會一下反應不過來。
白菁也不知道他難不難受，打算去接杯涼白開給他喝。
可剛邁開一步。
“你要走了嗎？”
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白菁轉過身，發現裴輕筠已經起身，站在她的身後。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白菁下意識問：“走什麽？”
裴輕筠卻自顧自地說起：“結婚前，你對我說過，如果我心有所愛，一定要跟你說，辦完離婚手續後，你會祝福我。”
白菁一下就明白裴輕筠所說的話了，所以他這兩天，腦子裏就是在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實在有些荒謬，也不知道是什麽腦回路才會想出來的，白菁都有些好笑地問他：“所以，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聽了這話，裴輕筠像是木雕般，生硬地頓住了。
白菁本以為他會借酒，像個耍賴的孩子般說“不走，行不行”。
裴輕筠垂着視線，濃長的眼睫半蓋着，融在了夜色裏。
他只是說：“無論怎樣，我都接受。”
白菁沉默了會，問他：“你說的是心裏的真話嗎？”
裴輕筠沒有應聲。
于是白菁又問：“如果是真話，為什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說呢？”
白菁看着他這副模樣，心裏莫名有了種想法，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最接近真實的那個裴輕筠。
剛剛的回答，逐漸在心裏變得更加清晰。
“無論重來多少次，答案都是不會。”
心裏冒出越來越濃烈的想法，仿佛在迫切地引領着她。
一片寂靜裏，白菁仿佛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傳出：“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那個人，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我跟你說會早點回家，所以一聊完生意，我就趕回來了。”
眼睫輕顫了一下，裴輕筠擡眼看向了她。
窗戶半開着，月色如水，就這樣消融進他眼底。
只是一晃神，白菁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主動的。
他們一時靠得很近。
白菁察覺到有道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嘴唇。
瘋狂吵鬧的心跳，在耳膜回響。
“可以親嗎？”
耳邊一片喧鬧聲音裏，傳來裴輕筠低沉清晰的聲音。
手腕被緊緊握住，白菁甚至能感受到被印刻在腕間的指腹紋路。
白菁難以從他的眼底移開目光，從鼻腔裏發出含糊一聲“嗯”。
目光對視下，白菁卻在氣息迫近時，逐漸閉上了眼睛。
與預料之中不一樣，微抿的嘴唇并沒有迎來任何溫度。
下一秒，卻在額頭處，落下輕柔的觸感。
在瘋狂心跳的蹦極一躍後，白菁握住了浮木般的安定感。
在這漫漫如水月色裏。
是他似洛希極限般，珍重地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