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午後躲雨」（一更）
「午後躲雨」（一更）
白菁繞着廣場走了整整一圈，左找右找，才終于在一家老店鋪裏，找到了泡泡棒。
一長條塑料的，卡通動物頭，五顏六色地擺成一整排。
完全是記憶裏的樣子。
白菁視線往那掃了一圈，糾結了會，轉頭問：“要什麽顏色的？”
裴輕筠也看着泡泡棒，開口道：“粉色的。”
白菁本來以為裴輕筠會挑藍色，或是綠色，沒想到他竟然一點都沒猶豫，就果斷挑了粉色。
她看向粉色兔泡泡棒，忍不住打趣道：“你還挺有少女心的嘛。”
裴輕筠卻說：“你不是喜歡粉色麽。”
白菁愣了一下。
之前有關粉色玩偶的記憶，就這樣直沖沖地闖進腦海。
她怎麽就把這事給忘了。
白菁：“……”
“……我哪有喜歡了。”
“嗯。”裴輕筠輕聲說，“是我喜歡。”
語調平靜，可明顯能聽出，這壓根就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Advertisement
而且不久前才哄了一個，再說她都大一輪多年紀了，怎麽這語氣，反倒更那什麽了……
白菁頓時覺得自己被當成幼稚小鬼了，嘟囔道：“我跟你說啊，我又不是你外甥，不吃你這套的。”
嘴上這樣說着，手裏還是拿了那個粉色的泡泡棒。
午後的陽光很好，五月初天氣還沒有炎熱起來，時不時有微風吹來，帶來淡淡的花香。
廣場上正中央立着鯨魚噴泉，水聲流蕩，陽光徐徐落下，在許願池面上撒下一片波光粼粼。
時不時有白鴿子停歇，吃着行人撒的面包屑。
白菁拿着泡泡棒，環視了一下周圍，避開人的地方，在灌木叢邊，終于找到了片空地。
運勢牌的補救事項，是要講出一個謊言。
那自己肯定是要避開一下了，好把地方留給裴輕筠一個人。
白菁目光落在廣場中央的白鴿們身上。
那要不要去買點面包屑，去喂一下白胖的鴿子呢。
“要不要玩一會？”
耳邊傳來裴輕筠的聲音。
白菁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就下意識問道：“玩什麽？”
裴輕筠目光落在白菁手裏的泡泡棒，說：“我看你一直想玩。”
白菁順着裴輕筠的目光，也低頭看向了泡泡棒，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什麽嘛，哪有啊。”
還真把自己當成小朋友了。
白菁瞥了眼裴輕筠，然後故意板着一張正經的臉。
嗯……雖然她也的确想玩。
可也完全不想讓裴輕筠覺得自己幼稚。
白菁握着泡泡棒，還想認真申辯一下，自己已經脫離了童年趣味。
根本、完全、絕對一點都不想玩泡泡。
可是剛想開口，白菁就感覺有什麽落在了頭頂。
她疑惑地擡頭看了眼天空，薄雲晴空，甚至還被燦爛的大太陽刺到了眼睛。
剛剛的感覺又實在太過真實，于是白菁轉頭問：“你感覺到了嗎？”
裴輕筠也擡頭看向天空。
光點恰好落在他的額頭，随着動作，流離在恰到好處的輪廓間。
從挺直鼻梁到月形眉弓，日光渡過這，流連成水灣，讓這雙眼睛得以停泊。
猝不及防地，白菁一時就有些看愣。
心裏不禁有些感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就連陽光都如此偏愛他。
裴輕筠說：“可能是要下雨。”
說這話時，他偏頭朝着白菁看了過來。
白菁卻說不清緣由，倉促地移開了目光。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慌亂地說：“是吧，我就說吧，天上太陽這麽大，我剛剛還以為我在做夢。”
話語未落，又有一滴雨砸到了頭頂，留下濕漉漉的觸感。
白菁喃喃道：“不會吧，這還真要下雨啊……”
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大塊的雨滴就紛紛落在地上，打下一個個急促的濕點。
天上像是倒起了黃豆，白菁伸出拿着泡泡棒的手，橫擋在了腦袋上，還是有幾滴雨，趁機打在了眼睛和側臉。
白菁轉頭瞥了眼裴輕筠，他還是一副神色平靜的模樣。
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沐浴陽光，完全沒有正在被雨淋的感覺。
白菁忍不住搖了搖頭，另一只手伸出，一把抓住裴輕筠的手腕。
卻在偏頭時，錯過了裴輕筠眼裏閃過的驚詫。
觸及的腕間皮膚偏涼，白菁只是微頓了一瞬，随即就這樣朝着前方跑了起來。
“下雨了！”
廣場到處都傳來了喧鬧嘈雜的聲音。
随着兩道在雨線裏奔跑的身影，漸漸被模糊地甩在了身後。
沒想到大晴天一出門，就碰到了難得的太陽雨。
天邊裂開熾烈的口子，撒下斑駁陸離的燦色陽光，卻也大肆落下急促線條狀的雨線。
跑的途中，白菁憑着腦海裏的印象，一路跑到了街角處的破舊老咖啡屋。
這裏已經歇業很久了，門口的遮陽棚也沒有拆掉。
白菁拿出随身帶着的紙巾，分給裴輕筠一半，一起把積灰的長椅擦了擦。
頭頂是大塊雨滴撞擊的聲音，嘩啦啦作響，白菁坐了下來，感嘆道：“還好我們跑得快，不然真要被淋成兩只落湯雞了。”
裴輕筠也坐在旁邊：“多虧了有你。”
說完，朝着旁邊環視了一圈。
白菁瞧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你是不是在想，這裏這麽荒郊野嶺的地方，竟然還有咖啡屋。”
裴輕筠看着屋頂破洞的蜘蛛網，幾步之外的雜草叢生，以及這偏僻無人的角落，說了聲：“是有些。”
白菁看他一副認真的神情，開口之前，還要仔細思考一下，就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會魔法，這個地方就是我變出來的，想不到吧。”
語氣不自覺變得輕快起來。
裴輕筠看向她，輕輕應道：“是麽。”
白菁雙手扶着椅面，輕輕晃了晃小腿，點了點頭道：“是的。”
錯雜的雨聲不停，白菁才說了沒幾句，就忍不住犯起困來。
昨夜熬夜處理設計應急方案，早上又醒得早，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麽。
此時午後倦意湧了上來，又加上剛剛那樣跑了這麽一會，那股困意就越來越明顯了。
就感覺像是回到了高一時的物理課上，那種明明很想聚集注意力，卻很困很困，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的感覺。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腦袋上下搖晃着，不住打了個點。
直直往下墜的腦袋，被寬大的手掌，單手有力地托住下颚。
白菁還沒睜開迷糊的雙眼，就隐約感覺有另一只手掌，輕輕扶住了她的後腦勺。
随即微微松攏的五指，緩緩下滑，蓋上了纖長白皙的後頸。
自掌心傳來微涼的觸感，沖淡了指腹粗糙帶來的癢意，很舒服。
“睡吧。”
耳邊傳來的聲音低沉溫柔。
同時随着輕柔的力度，無處着力的腦袋，便平穩地落在了肩上。
像是被微風吹走的雲，落在了寬廣平原的擁抱裏。
白菁眼皮仍舊在上下打戰，本就迷糊不清的眼前耳邊，一時間像是寂靜了下來，只剩下這句溫柔的話語。
困倦中，她只顧得下意識點了下頭，眼前便陷入了一片亮色昏暗中。
雨聲仍舊不停，時而大聲，時而小聲，自肩上傳來的呼吸聲，在平緩地浮動着。
裴輕筠靜靜看着眼前雨線不止，在地上碰撞起飛濺的水花。
目光落在靜靜躺在腿邊的泡泡棒上。
因為左肩被靠着，他盡量放輕放小了動作，所以費了一番勁，才成功拿了起來。
粉色泡泡棒被握在了手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輕筠目光卻仍舊長久失神着，沒有着點地落在一處螞蟻堆上。
“你有過謊言嗎？”
腦海裏清晰地冒出了這句話。
對于運勢牌，裴輕筠其實是說不上，相信不相信的。
但是他很清楚一點，他的确是感謝着這副運勢牌的存在的。
讓他能擁有靠近她的機會。
而關于謊言，裴輕筠并不喜歡，卻也難逃它的禁锢，他自認為也不過俗人一個。
謊言不多，卻也有那麽一些，而就在不久前，就有那麽一個。
裴輕筠拿起手裏的泡泡棒，迎着涼絲絲的風，向着半空中，吹出了一串泡泡。
七彩色泡泡随着風飄走，飄在最前的那個泡泡，在觸及陽光的剎那，便被觸碰的雨滴戳破了。
“我有過一個謊言，今天早上說過，多年前也說過。”
傳來的喃喃聲，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混在了雨聲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