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央廣場」
「中央廣場」
上車後，白菁偏頭看了會窗外的風景，然後偷看了眼旁邊的人。
裴輕筠換了身休閑白衣黑褲，頭發應該是昨晚剛洗過，蓬松地順毛落下，襯得眉目愈加清俊，身上的冷意被沖散了不少。
就是沒戴眼鏡，白菁心裏還忍不住有些可惜。
他們去的是南城老城區的中央廣場。
中央廣場建于1973年，在2009年翻新了一次，百年榕樹石雕也是那年罄工，高達數百米，一躍成為了南城地标性建築。
白菁小時候就經常會去廣場玩，那個時候她周末都要去少年宮，回來的路上，就會去老街前的小攤那，買一元一根的澱粉腸。
滾着裹上一層辣粉，是她小學時期最愛的美味。
到廣場出口，對面就是破舊的老街，白菁忍不住就左顧右盼了會。
“在找什麽？”
旁邊穿來裴輕筠的聲音。
眼前的老街還是記憶裏的模樣，冗雜破舊，縱深的狹窄長街裏，兩邊一路分布着店鋪。
歪歪斜斜的牌子，纏在半空的線圈，店門前擺出一大段距離的貨物，飄香的小吃味道……
有不少熟悉的店鋪，也同樣有陌生的。
白菁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笑道：“我就是想找找以前的一個澱粉腸小攤。”
“就在那。”白菁往街口處指了一個方向，“他家生意可好了，我要是走得慢，晚來了一兩分鐘，還經常要排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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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輕筠也看着老街：“這裏以前很熱鬧。”
用熱鬧來形容還不準确，人擠人，人踩人才是常事。
想到還是小包子時期的裴輕筠，也應該常來這裏，白菁變得好奇了起來，便開口問：“那你在這有沒有喜歡的？”
裴輕筠卻說：“我來這裏，來的不多。”
作為一個南城人，中央廣場和老街，可能是刻在骨子裏的記憶，出門遛個彎，很可能都遛到了，不經常來，幾乎是很難發生的事情。
白菁感嘆道：“那你可真是個稀缺的南城人。”
裴輕筠卻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是初三那年，跟着父親調職，一家人才來的南城。”
“那時候住在新城那邊，很少會有來這的機會。”
這樣就說得通了，不過說到了初三，白菁就忍不住說起：“初三啊，我記得那個市——”
白菁像是想到了些什麽，很突然就頓住了。
初三畢業那年，白菁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在她的記憶裏，什麽區狀元，什麽市狀元，都是每年一次的老生常談。
當時的白菁對草稿紙上的塗塗畫畫，明顯更感興趣。
每年市狀元的消息，都是提前偷跑的，那天大中午，朋友甚至還跟她打了個電話，語氣特別激動。
白菁都差點以為是她勇奪了市狀元，停筆問了下，發現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就沒什麽勁了。
朋友仍在喋喋不休。
那話從左耳進了，在一聲又一聲敷衍“嗯”中，又從右耳溜走了。
市狀元，初三轉學，二十七中，新生發言代表，記憶就在一瞬間串聯起來了。
白菁驚奇地看向裴輕筠：“原來你就是那個初三轉學到二十七中，把十九中當年都要必拿的市狀元，奪下的那個轉學生啊。”
裴輕筠眼裏露出一絲驚訝。
這應該是十五中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她竟然到今天才反應了過來。
白菁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我朋友當時好像跟我說了，可能是我走神了。”
其實她根本就沒想聽。
“沒事。”裴輕筠對這件事沒什麽反應，只是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他話說得随意，就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白菁瞥了眼裴輕筠。
嘶，這就是學神的凡爾賽嘛。
要是她的話，肯定會跟朋友挨個打電話，好好炫耀一番，再趁機，倒打一耙一下，好好坑幾頓飯才好。
下午的中央廣場，還是周末，雖然不複十年前的輝煌，還是有相當多人的。
白菁還記得裴輕筠的運勢牌，一走進廣場，就開始找起吹泡泡的小孩。
可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明明以前，都是一大堆小孩，圍在一起吹泡泡的。
不遠處圍着一堆小孩，時不時就發出驚呼聲。
白菁也湊過去看了眼，人群裏被圍着三個小男孩，八九歲模樣。
其中最中央的那個男孩，操作着一輛賽車模樣的東西，平穩行駛過路行障礙道。
那個小男孩，模樣長得精致突出，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他的手很穩，每個拐彎都利落幹脆。
白菁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裴輕筠。
這兩人真沒有什麽血緣關系嗎？不然這冷冷的神情，怎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裴輕筠注意到她的目光，視線從障礙賽道上挪了回來，輕聲問：“怎麽了？”
這種想法簡直是異想天開，于是白菁搖了搖頭，小聲地說：“中間這個小男孩還挺厲害的嘛。”
裴輕筠輕輕“嗯”了聲：“是很厲害。”
最後自然是正中央的冰山小男孩獲勝了。
歡呼聲驟起，本來就喧鬧的小孩堆裏，頓時變得更鬧騰起來。
甚至還有幾個旁觀小男孩，邊原地瞎跳邊擊掌，比自己贏了還開心。
白菁伸手戳了戳前面的一個小男孩，問道：“小朋友，你知道這邊哪還有玩吹泡泡的嗎？”
小男孩回頭嚷道：“阿姨，太老土了，現在誰還玩吹泡泡啊，時代已經變了！”
白菁：？？？
又是一聲阿姨，又是一句老土，白菁看着這小男孩，心裏默念了三遍不跟沒禮貌的熊孩子計較。
調解好心态，白菁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又問：“那你們現在就玩這種賽車游戲啊？”
“這不是賽車玩具！”
旁邊有小男孩大聲反駁道。
他們兩個大人闖進小孩堆，本來就紮眼，那小孩嗓門又大得很。
一時間，所有小孩的目光都聚集而來。
冰山小男孩也看了過來，視線卻明顯頓了下。
“這是智能機器人。”小男孩說這話時，才看向了她，神情淡淡的，卻莫名像是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奇怪大人，“我在為市智能機器人競速賽練習。”
說完，就移開目光了。
智能機器人……競速賽……
白菁不免有些咋舌，現在的小孩都已經這樣了嗎，她以前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門前到處找人跳皮筋跳房子呢。
冰山小男孩被一堆小孩圍着，妥妥是一個孩子人氣王。
有小男孩跟他說了些什麽，他搖了搖頭，就從人群裏走出來了。
冰山小男孩抱着智能機器人，再次看了過來。
于是白菁就看着，他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直到冰山小男孩停到面前，白菁還有些不明所以。
這冷冰冰的神情，難道是要跟她科普一下她的錯誤認知？
現在小朋友都這麽較真嘛。
冰山小男孩卻開口道：“我剛剛得了第一。”
白菁輕輕眨了下眼睛，還沒想好該回答什麽。
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小男孩壓根沒看她，而是直直盯着她旁邊的裴輕筠。
“剛剛很棒。”
裴輕筠俯身，揉了兩下小男孩的腦袋。
小男孩明明還是一副冰山臉，卻明顯能看出來比剛剛柔和了不少。
裴輕筠問：“不叫人嗎？”
于是小男孩叫道：“舅舅。”
裴輕筠說：“不是這個。”
小男孩看了會裴輕筠，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菁，垂下眼睛，還是乖乖喊了聲：“舅媽好。”
白菁旁觀了全程，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這大冰山和小冰山之間，還真的有血緣關系啊。
這都是什麽緣分。
裴輕筠滿意地揉了下小男孩的腦袋，才站起身，跟白菁解釋道：“這是我的小外甥，叫郁灏，今年九歲，在附小讀小學。”
白菁笑道：“郁灏，你好，你剛剛的比賽，手真的很穩，很厲害。”
郁灏看了她一眼，從鼻腔裏擠出一聲“嗯”，又說了聲：“謝謝。”
又朝着裴輕筠說：“舅舅，你一個月都沒來看我了。”
他的語調平靜，卻透出了濃濃的委屈。
白菁一聽倒有些樂了。
這小冰山乍一眼看着老成，沒想到還是蠻孩子氣的嘛，還這麽在乎舅舅關不關心自己。
郁灏又說：“媽媽說，你是天天在家裏陪你老婆玩，都忘記我了。”
這一句話一出，白菁足足花了七秒才能理解。
舅舅的老婆，也就是裴輕筠的老婆，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裴輕筠像是有些驚訝，可表情很快就變得溫和，半蹲下來，跟郁灏平視，問道：“那小灏以後長大，有了老婆，會經常陪她嗎？”
郁灏像是被問住了，過了幾秒，才說：“肯定會。”
裴輕筠說：“嗯，你也是這樣想的。”
郁灏明顯被這種來自大人的狡猾語言陷阱，繞了進去，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只是睜着眼睛，直直看着自家舅舅。
裴輕筠起身，問他：“是要回家嗎？”
郁灏說：“要回，我搭地鐵。”
裴輕筠問：“走之前，要吃冰淇淋嗎？”
郁灏點了點頭：“舅舅，我要香草巧克力雙拼。”
裴輕筠應了聲，又轉頭問白菁：“要吃嗎？”
白菁笑道：“那我也要香草巧克力雙拼。”
郁灏卻開口：“那我要酸奶芒果雙拼的。”
裴輕筠看了眼郁灏，還是沒說什麽，就去冰淇淋店排隊了。
只剩下白菁和郁灏兩個人。
不時有微風吹過，白菁輕輕跺了兩下腳底，劃過幾個小沙粒。
“我看過你的照片。”
突然聽到聲音，白菁轉頭看向郁灏。
沒想到，剛剛還對她愛搭不理的小冰山，突然就說了這麽莫名奇妙的一句話。
可是當白菁問：“什麽照片？”
郁灏就怎麽都不肯開口了。
等到裴輕筠拿着兩杯紙桶冰淇淋回來，郁灏接過後，就說到了回家的點了。
郁灏走出兩步，朝着裴輕筠揮了揮手。
之後就轉過了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走出了幾步，又頓住了，過了幾秒，才慢吞吞地回過身。
也不看白菁，可又準确地朝她的方向，快速揮了一下手。
然後就快步離開了。
白菁看着郁灏疾步離開的背影，笑了下：“這小孩還挺逗的。”
裴輕筠解釋道：“小灏他，只是有些認生。”
白菁倒是很能理解這種小孩子的小脾性，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腦海裏浮現了小裴輕筠的模樣，白菁就有些忍不住地打趣：“不都說外甥像舅舅嗎？”
“所以你小時候也這樣嗎？”
裴輕筠卻說：“我跟他不一樣。”
哪不一樣，是小別扭不像，還是小冰山不一樣。
于是白菁便好奇地問：“哪不一樣？”
裴輕筠看着她，只是說：“他也會喜歡你的。”
一個“也”字，裴輕筠這樣一個嚴謹的人，不至于會用錯。
那他的意思就是……
白菁一反應過來，就忍不住有些臉熱。
這個人怎麽能這樣神情平靜，卻說出這種話。
白菁很快就移開目光，朝着前面走去。
她舀了勺香草冰淇淋球，含糊地說：“既然沒有小孩吹泡泡，那我們就去買一根泡泡棒，自力更生吧。”
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嗯”。
跟着微風，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一片柳絮，飄進了她的耳畔。
莫名癢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