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話圈套」
「真話圈套」
替人尴尬的羞恥後遺症，白菁花了整整三天才消化。
那股尴尬散去後，漸漸是得意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白菁完全沒有想到。
那個看起來正經到沒有感情、完全以為連人類都不喜歡的裴輕筠，竟然暗戀着自己。
過去的很多事情，白菁自以為被忽視，被疏離的那些事情，好似變成了一長排多米諾骨牌。
等待着被推倒，被重構。
白菁也開始變得好奇，是什麽時候，又是什麽契機，讓裴輕筠開始展開這段隐秘的暗戀的。
畢竟死對頭變為暗戀方，可是做美夢都想不到的爽事。
白菁得到了一套運勢牌。
是Fluffy聯名合作方制作的，限定手工款，白天去取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她，可以特制一張。
需要提供一句提問。
白菁想了想，告知了設計師。
等了會，特制運勢卡就被制作好了，放進了回繪有Fluffy玩偶的小方紙盒裏。
回家的途中。
白菁特意把那張特制運勢牌，放在了最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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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是裴輕筠回家的點。
白菁坐在沙發上，聽到門鎖開的聲音後，從手機裏擡起頭。
佯裝成漫不經心的模樣。
恰好對視上目光，白菁注意到，裴輕筠眼裏閃過一絲訝意，身體像是僵硬了一瞬，便很快掩進波瀾不驚的臉色裏。
往常白菁會以為，這大概是尴尬是躲避是厭惡。
但蒙上暗戀的這層紗後，一切就仿佛變了意味。
是波瀾不驚下的洶濤駭浪，還是拼命掩藏的心動愛意。
誰都說不準，一個人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
更別提裴輕筠這樣的人，仿佛旁人往他身旁經過，他自靜流不移，一抹目光都吝于瞥去。
可就是，越是掩藏，越是神秘，也越是好奇。
白菁像是驚訝般開口：“你回來了啊？”
守株待兔的法子，被她的恰到好處的語氣沖淡，卷入精心設計的圈套中。
裴輕筠淡淡應了聲，将西裝外套搭在沙發上，問：“在工作嗎？”
“嗯，有些材質方面的問題，在跟合作商協商。”白菁笑了笑，“不過已經順利解決了。”
裴輕筠說：“解決就好。”
眼看着話題就要走到末尾，白菁忍不住想，裴輕筠還真是一個話題粉碎機啊。
白菁又想，既然裴輕筠不主動，那她便主動不就好了。
反正結果是她想要的就行。
白菁主動拿出腿邊的牌盒，掌心攤開，伸到了裴輕筠面前，笑着問：“要抽張運勢牌嗎？”
“沒準會給明天帶來好運。”
裴輕筠垂下視線，靜靜看着白菁手心的牌盒。
上面映着Fluffy經典款玩偶，名叫努努的長卷毛狗，是畢業那年，白菁主設計的玩偶形象。
“要試試嗎？”
掌心輕輕往上颠了颠，白菁又問了句。
裴輕筠這才擡起眼，朝着白菁看去。
白菁恰好發出輕微的疑問聲，卻笑得眉眼彎彎的。
裴輕筠應了聲：“嗯。”
白菁說：“那你随便抽一張，就好了。”
裴輕筠沒做任何猶豫，直接取了面上的第一張。
跟預想中的完全一樣。
運勢牌附在掌心，裴輕筠靜靜注視着，一時沒有說話。
白菁問：“怎麽樣？”
裴輕筠微頓了下，才語氣平靜地說：“大吉。”
白菁笑道：“那恭喜了，沒想到第一張牌就這樣好運。”
裴輕筠很客氣：“多謝，我會留着的。”
白菁餘光看到裴輕筠将運勢牌握在了手心，笑了笑：“那就不打擾你了，我先上樓了，晚上有工作。”
走出兩步，白菁又回頭說：“對了，我都忘了跟你說，運勢牌上都有一個事項，如果順利完成了話，運勢翻倍的。”
裴輕筠聞言眼睫微顫了一下，只是回了句：“知道了。”
白菁說：“那祝你順利完成。”
然後就轉身去上樓了。
繞過拐角時，白菁都有些忍不住臉上的微笑。
她的圈套已經設下了，就看裴輕筠接不接招了。
晚上九點五十五。
白菁将草稿放進了櫃子裏，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晚上九點五十七。
吱呀一聲，留了一條縫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白菁借餘光看着，小時偷偷地溜了出去。
晚上九點五十八。
随着吱呀一聲，小時悄悄走進房門，輕車熟路地，跳上了床邊放着的懶人軟墊上。
房間裏，裴輕筠垂眸，靜靜看着眼前的卡片。
标着大吉運勢的下面，是一個提問。
「對喜歡的人，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麽？」
對白菁的第一印象麽。
裴輕筠左手握着運勢牌，右手下意識揉了揉小時的腦袋，軟乎乎的。
時間有些久遠，卻很輕易地就從記憶裏觸碰到了。
裴輕筠想，那或許是對他來說，是一個很難忘的一天。
去十五中報道的那天早上，裴輕筠是獨自一人去的。
南城的學校很多，但學生都大多居住在城區，遇到小學同學，或者是初中同學，概率是相當大的。
香樟大道上，已經有不少結對的同學了，到處充斥着認親的喜悅感。
在告示牌前，裴輕筠一個個找自己的名字，最後在五班找到了。
廣場上搭造了一排棚子，報道點以5個班為單位，1班到5班，6班到10班，11班到15班的，剩下的還有新生銘牌領取點，新生咨詢點和應急醫護點。
裴輕筠走到第一個棚前，這個棚跟別的都不一樣，是用多張手工彩繪紙箱，圍成了一座窗口彎成斜角的小房子。
窗口左側有一處煙囪孔，有立式大紙牌，标明着一大段文字：請把學生銘牌放進來，來到窗口前，待登記完畢，領取新生資料。
裴輕筠按着指示，把領取到的學生銘牌放了裏面。
很快便順着透着光的煙囪進去，發出了哐哐當當的聲音。
“裴、輕、筠。”
清脆女聲從小房子裏傳了出來。
這時，裴輕筠走到小房子的正面前，剛好看清了面前的人。
少女一頭烏亮的長直發，披到了肩上，一身幹淨的藍白校服，纖長的脖頸上挂着藍繩工作牌。
輕聲念他的名字時，她的眉眼彎彎的，像是兩道輕盈的小月弧。
“裴同學，你的名字還挺好聽的嘛。”
學生銘牌被擺到旁邊，少女從旁邊的檔案堆裏抽出了一份，對照着封面，快筆登記着報道信息。
少女動作利落，始終沒擡起過頭，像是做過了很多次一樣。
傳來一聲模糊的呼喚聲，混雜在了嘈雜的廣場上。
少女揚聲應了下：“等會，我先幫這個同學處理完報道！”
急促的催促聲，在下一秒響起：“你叫許許替一下，你快過來！”
“快啦快啦，再給我三秒！”
少女在一排資料堆裏，各抽了一份，又把學生銘牌和學生檔案，放在了最上面。
“白菁！”
催促聲又再次傳了過來。
“哎，來了來了！”
少女踩着凳子後移，朝着左邊的棚子那，喊道：“許許，你快來替我會！”
喊的時候，她一邊把理得整齊的一沓資料，全部放到了臺面上。
“同學，這是你的新生資料，非常歡迎你來到十五中！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一起加油！”
許許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少女輕輕笑了下，讓開位置，連忙轉身小跑走了。
“白菁！”
許許舉起桌上的一沓資料，沖着少女的背影喊道：“你先回來，你又忘帶東西了！”
于是少女又折了回來，慌亂地抱起了資料：“許許，真太謝謝你，差點就忘記帶資料了！”
在倉促轉身前，她又伸手放了顆糖到了資料袋上。
是顆薄荷糖，用淡藍色玻璃紙包裹住的，借着光折射出七彩色。
“同學，也送你一顆糖，今天祝你開心呀！”
然後就又小跑離開了。
裴輕筠伸手握住那顆玻璃糖果，看着少女一溜煙跑走的背影。
天際的雲稀薄，大片陽光撒了下來，将她的發梢染至燦金色。
少女來去如風的，在燥熱的九月裏，像是一抹春天的逃來。
許許看着他還站在原地不動，喊道：“同學，你還有什麽事嗎？”
裴輕筠回過神，搖了搖頭，把糖松握住，然後端起資料堆。
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句：“你們是高二的嗎？”
許許聞言愣了下，點了點頭。
裴輕筠點了點頭：“謝謝。”
然後離開了窗口前。
裴輕筠不自覺朝着那個方向，再次看了過去。
少女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對她的第一印象嗎？”
指腹摩挲着運勢牌，裴輕筠沉浸在回想中，眸光裏滿是溫柔。
“看起來迷迷糊糊的，有些小粗心，像個小朋友。”
“她笑起來很可愛。”
裴輕筠摸了摸小時的腦袋，輕聲地說：“小時，你知道嗎？我當時還猜過她的名字，可是并沒有猜對。”
小時歪頭蹭了蹭指腹，像是回答般，細細地喵了一聲。
聽別人叫她白jing。
是哪個jing呢，晶瑩的晶，還是婧麗的婧呢。
裴輕筠抱着一沓資料，在大太陽底下走出了幾步，又忍不住想了起來。
“這個煙囪做得還真有創意。”
“哎，你看看，這上面是不是還有人名啊。”
旁邊傳來了讨論聲。
“是，白？白什麽嗎？這是qing還是jing啊？”
“是jing，你個文盲，連字你都不認識？”
裴輕筠朝着紙質煙囪看去，在他們指的位置，也就是煙囪最左下角的位置，看到了飛舞的彩色署名。
——白菁。
白雲，與青草菁。
暖黃的壁光下，通話筆的尾部亮着藍光。
安靜的房間裏，只剩下低沉溫柔的聲音。
“還有，她很有趣，也很有才華。”
記錄停在了剛剛的那句。
「……A君笑起來很可愛。」
白菁丢開筆，終于像再也忍受不住般，伸手捂住了臉頰。
本來想着把自己改成A君，裴輕筠改成B君，這樣就能減少內心的尴尬感。
沒想到一點都沒有減輕。
反而變得更莫名奇怪起來了。
看起來迷迷糊糊的，有些小粗心，像個小朋友。
像、個、小、朋、友。
她笑起來很可愛。
笑起來。
很、可、愛。
還有，她很有趣，也很有才華。
很、有、趣。
很、有、才、華。
這樣短短的幾句話，被分割成了浮着輝彩的字，強勢地霸占了她的腦海。
原來這樣聽別人誇自己，是這樣一件羞恥到爆的事情。
自臉頰漫延開的紅意，悄悄從指縫裏溜了出來。
白菁緊緊閉上了雙眼。
然後，發出了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