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鎖秘密」
「解鎖秘密」
白菁起了個大早。
她一般都會賴床的，可今天偏偏突然到點就醒了，特別精神，怎麽都睡不着了。
于是白菁便起來畫圖。
窗邊有陽光透了進來，細頸白瓷花瓶裏，落進一株紅玫瑰。
已經好幾天了，卻沒有枯萎的跡象。
白菁吃完飯後，下午又在桌前坐了起來。
畫圖畫一整天，一直是她的習慣。
電話鈴聲響起，白菁看了眼，是蔔月杉的電話。
白菁接通，按了外放。
“蔔蔔，什麽事？”
蔔月杉激動地說：“白菁菁，趕緊快下樓，帶上你的身份證，我現在就在你家大門口，我要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電話就挂斷了，根本沒有給白菁說話的機會。
白菁知道，蔔月杉鬧騰歸鬧騰，但不是胡鬧的人。
一般這樣，就是真有事。
于是起身去拿了身份證，便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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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月杉穿着牛仔破洞外套，單手撐着車窗，戴了副黑色墨鏡，看到白菁，還吹了個口哨：“美女，上車！”
白菁坐上蔔月杉的車，把挎包放在了腿上。
“還特意戴墨鏡，這麽隆重，是又想幹什麽？”
蔔月杉晃了晃腦袋：“佛曰，這是一個秘密。”
白菁看她神神叨叨的模樣，忍不住被逗笑：“什麽啊，要是之後被我發現，一點都不有趣的話，我就把你扔到太陽底下暴曬去。”
蔔月杉很有自信：“拿我蔔尊寶的意志起誓，包你不虛此行！”
這樣一說，白菁的好奇心反倒被提起來了。
“什麽啊，神神秘秘的。”白菁試探性地問：“那能不能給我一點點的提示？”
蔔月杉果斷拒絕：“不可以。”
白菁又說：“蔔蔔，我們都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你就不想跟我分享一下，你內心的小秘密嗎？”
蔔月杉冷酷地說：“別想着賄賂我，我才不吃這套。”
沒想到一向藏不住事的蔔月杉，這次竟然這麽堅決。
白菁只得放棄。
可是等紅綠燈的間隙，蔔月杉又把手機舉到了白菁眼前。
是一張電子海報。
時光裏的留聲館。
白菁看清了海報上的字，疑惑地問：“蔔蔔，你什麽時候轉性了，開始走文藝範了？”
蔔月杉很快就把手機收了回去：“這麽，我就不能走文藝風了？人家內心也是個文藝小女孩呢。”
白菁當然是順着她說：“能，當然能。”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這個留聲館？”
蔔月杉說：“是滴！”
原來是要去小清新文藝店。
既然得知了地點，好奇心短暫地得到了滿足，白菁就沒有再問了。
一開始說秘密的是蔔月杉，可等白菁不問了之後，她又變得有點心癢難耐。
等了會，蔔月杉就忍不住開口說：“就在前段時間，我從我小學同學的老公的高中同學那裏，聽聞了一個特別小道的消息。”
這麽複雜的關系網，白菁一時無語：“蔔蔔，真有你的啊。”
蔔月杉權當這話是誇獎：“為了挖出這個小道消息的秘密，我在群裏蟄伏多日，就在昨天晚上，我終于在激烈槍戰裏，以全勝姿态，抓到了那個人。”
一大串話，卻沒有暴露出任何有效信息，大概只是滿足了蔔月杉滿滿的傾訴欲。
白菁問：“所以說，你抓到的那個人，就在這家店工作，是嗎？”
蔔月杉說：“對滴！”
她又說：“我後來仔細想了想，那天我着急了，幾袋糖而已，是我大驚小怪了，還是你比較符合那個暗戀對象的。”
“這件事啊。”白菁說，“是個誤會，那是彭紫硯的表哥，托裴輕筠帶的糖。”
蔔月杉問：“這是裴輕筠跟你說的嗎？”
關于碰到彭紫硯的事情，白菁并不打算說，既然聽了別人的秘密，她還是要做到守口如瓶的。
于是白菁輕輕“嗯”了聲。
蔔月杉很欣慰地說：“有嘴真是件好事。”
時光裏的留聲館，坐落在南城郊外，一條偏僻的老街深處。
蔔月杉在前面導航，白菁跟在後面，七拐八繞，卻一直在打圈，怎麽都找不到。
最後還是問了住在附近，在門口下象棋的老大爺，才終于找到了。
眼前是處老式木質房屋，走了進去，沒有人，靜悄悄的。
白菁小聲地問：“你确定是這裏嗎？”
蔔月杉語氣也有點不确定：“不知道啊，大爺指的就是這裏啊，門口有說的那個老木樁，應該沒錯。”
“歡迎光臨，兩位客人！
身後傳來朗朗的男聲。
她們轉身看過去。
來人是個年輕男人，看起來二十來歲，跟剛畢業的大學似的。
明明已經是大下午了，手裏卻提着一小袋油條豆漿。
“兩位小姐姐，竟然能在這茫茫的天地間，找到我這家小店，不得不說是我們之間特別的緣分。”
“我叫遲風，是這時光裏的留聲館的老板，我們這呢，業務廣泛，服務優秀，最重要的是，保密性絕對杠杠的，完全不用擔心。”
遲風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的，注意到蔔月杉只看着他，一動不動的，奇怪地開口問：“咦，這位小姐姐，我知道本人很shuai——”
蔔月杉卻突然從上下打量中回神，伸手猛地指向他：“草莓芋泥求抱抱QAQ！是你嗎？”
遲風臉色一變，顫巍巍地回指了回去：“僞娘變态，你還真的是女人啊！”
蔔月杉不滿道：“什麽叫僞娘變态，說的這麽難聽，你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嘤嘤嘤求抱我大腿上分的時候，你怎麽不是這副嘴臉呢！”
遲風回敬道：“那你也是先套路我在先，我說解除我們的CP關系，你不肯就算了，還天天狙我，害我連掉了幾百分！”
白菁聽着完全聽不懂的暗語，好像懂了點的罵戰。
為了防止戰事升級，白菁默默站在了兩人之間，試圖叫停道：“那個。”
兩道目光瞬間掃了過來。
白菁幹笑了聲：“我們要不要聊點別的？”
方桌前。
蔔月杉伸出手掌，指向旁邊的白菁，沖着對面的遲風說：“這就是白菁。”
遲風抱着雙臂，語氣輕諷：“你說是就是，那我還說我是白菁呢，你信不信？”
蔔月杉默默握緊拳頭，笑容卻變得異常和善：“我就知道你不相信，白菁菁，給他看身份證。”
不知道為什麽，白菁總感覺卷入了一場意外的戰争裏。
白菁舉着身份證。
遲風湊上前，看了眼，對照着白菁的臉，又仔細看了會。
蔔月杉在一旁說：“怎麽樣，這總可以了吧。”
“那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誰知道你這個慣騙，是不是特意找了個人來诓騙我的？”
蔔月杉聞言咬牙切齒道：“好，我還有後手。”
她從口袋裏拿出三張折疊的彩印紙，重重地拍到了桌上。
“畢業照我複印過來了，您好好睜開眼睛，好好仔細看一看呢，千萬不要折到了您尊貴的眼睛呢。”
遲風拿起三張彩印照片，看了起來。
蔔月杉說：“一張一班畢業照，一張七班畢業照，還有一張高一校運會時五班合照。”
遲風還拿着彩印照片，看向一臉懵的白菁，不可置信地說：“真見鬼了，還真是啊。”
蔔月杉卻得意一笑：“你之前不是說過，只要我把本人帶來，你就會把視頻交給我們嗎？”
“我是這樣說了。”遲風還有些猶豫，“可是……”
白菁只覺得這一下午，就莫名其妙的，蔔月杉在做什麽，遲風在說什麽，開口問：“等下，什麽視頻？”
“我們究竟在做什麽，你們能不能給我解釋下。”
蔔月杉跟遲風對視了一眼。
一波意念交流後，還是蔔月杉解釋了起來：“來之前我不是跟你說，我聽到了一個小道消息嗎，其實就是關于你和裴輕筠婚事的，我找到那個人問起來，結果他說是從堂哥的高中同學那裏聽來的八卦。”
“結果問了，才知道他也是從高中群裏知道的，是因為一個燒烤店的老板說的，然後我就去找，結果發現燒烤店早就倒閉了，然後繼續找，就鎖定了這個……”
蔔月杉有些嫌棄地說：“這個裝萌妹子的糙漢。”
遲風反駁道：“你不要造謠，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萌妹子。”
蔔月杉說：“那你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一口一個姐妹！”
遲風說：“男姐妹也是姐妹！”
白菁聽着，是有點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愛恨情仇了。
蔔月杉注意到白菁的目光，沖着遲風不客氣地說：“不跟你說廢話，接下來的你說吧。”
遲風聞言“啧”了聲。
但還是開口道：“這個消息的确是從我這裏洩露出去的，這個我是承認的。”
“我完全忘記了這個南城有多麽小，有天我一個初中好同學約我吃燒烤，聊得開心就喝多了，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裴輕筠身上，然後我當時也不怎麽清醒，就一下子說漏嘴了。”
蔔月杉聽得津津有味的：“那你到底說漏嘴了什麽，除了視頻還有什麽？”
遲風很心虛地瞟了眼白菁：“就是，就是裴輕筠的老婆是白菁，就說了這麽一句話，他當時一臉不相信，說我胡說，我就說我有視頻為證，不可能說假話。”
“還好我說完就倒了，第二天我清醒了，就咬死說是我瞎說的，不是老婆，也沒有視頻。”
白菁：“……”
現在總算知道了，為什麽那群高中同學一臉見怪不怪的模樣了。
敢情她早就被官宣婚事了。
白菁問：“所以我們現在接下來要談這個視頻，對嗎？”
蔔月杉猛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個。”
白菁卻開始猶豫了：“老板之前不是說，要替客人保守秘密嗎？”
蔔月杉聽出白菁的意思，有些急地說：“白菁菁，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現在答案都已經近在眼前了。”
遲風卻搖了搖頭：“只要是你的話，就可以。”
“是裴輕筠本人說的。”
白菁震驚地看了過去。
遲風一臉認真，完全沒有玩笑的意思。
白菁近乎是呢喃地重複道：“是本人說的？”
遲風嘆了口氣，起身：“還是先跟我來吧。”
她們跟着遲風，來到了後間的小房子裏。
遲風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木盒，打開是一張SD卡，然後插到臺面上的筆記本電腦裏。
“這張卡裏，就只存着這一個視頻。”
蔔月杉說：“一個視頻存一張SD卡，夠奢侈的。”
遲風：“……”
白菁站在一邊，看着遲風點開了文件夾。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變得緊張了起來，呼吸都變得不暢起來。
白菁再次詢問道：“我真的可以看嗎？”
“嗯。”遲風鼠标停在播放鍵，突然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我還是先跟你說吧，我怕一會視頻看完，就不好說了。”
遲風也沒等白菁說好不好，就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來：“其實我根本就不認識裴輕筠，那還是三年前，我還在開燒烤店的時候，傍晚搞了個小型音樂會。”
“結束了，我收工了，拿着剛買的攝像機到處拍了起來，結果在門口就碰到了一個人。”
“穿着一身西裝，就靜靜坐在門檻上，一動不動。”
“我當時也自來熟，就推了推他的肩膀，叫了幾句兄弟。”
“他沒有反應，聽到他嘟囔了一聲什麽，我湊近一聽，這不就是我屋裏放的歌嘛！”
“我當時就覺得找到了同好，沖他說‘兄弟，好品味，你也喜歡黑鳳梨啊’，那你中意哪個喔！”
說到這，遲風發現自己說嗨了，就突然止住不說了，讷讷地說：“剩下的，我也不好說了，你還是自己看吧。”
按下前，遲風瞄了眼蔔月杉。
蔔月杉立刻做了發誓的動作，又做了個嘴巴關拉鏈的動作。
遲風這才移開了目光。
播放鍵終于被點開。
一開始鏡頭搖搖晃晃的，有歌聲溜了進來，是beyond的喜歡你。
有低聲的哼哼和了上去，是遲風在跟着哼調。
“嘿，兄弟，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門口啊？”
傳來遲風的驚呼聲。
鏡頭劇烈一晃，落在了垂着頭，靜靜坐在門檻上的西裝男人身上。
“你在哼什麽？”
鏡頭又晃了晃。
“黑鳳梨啊，兄弟，好品味，你也喜歡黑鳳梨啊！”
“兄弟，你失戀了？大半夜哼這個，那你中意哪個喔？”
鏡頭總算沒有再亂晃，而是定格了下來。
橘黃的燈光落在側臉，裴輕筠低垂着眼睛，用那張再清冷禁欲不過的臉，一本正經地說：“喜歡老婆。”
“喜歡老婆？你老婆是誰喔？”
裴輕筠擡起頭，橘黃的燈光就落進了他的眼裏，像是星星在閃爍。
“喜歡白菁老婆。”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混在若有若現的歌聲裏，顯得異常清晰。
“白jing，白姓是吧，是哪個jing呢，京劇的京，還是亮晶晶的晶？”
裴輕筠低聲說：“秋蘭茝蕙，江離載菁。”
“什麽？秋蘭什麽？兄弟，你說點我能聽懂的呗。”
裴輕筠輕皺眉頭，瞥了眼對面的人，像是在表達不滿。
“草青菁。”
說三個字時，他的表情又變得柔和了起來。
“這誰家取草名啊？”
“是草木茂盛，是生機盎然，也是無與倫比。”
他像是變回了一個執拗較真的孩子，很認真地反駁道。
最後的畫面，就那樣定格在一雙認真的眼眸上。
視頻結束。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小屋裏都是沉默的。
過了好一會，蔔月杉目瞪口呆地轉頭，定定看着白菁，一副驚到失語的模樣：“哇哦。”
而白菁看着黑屏的屏幕，長久地出神着。
遲風像是有些不能忍受尴尬，主動開口道：“就是視頻裏的那樣，當時我也有點醉了，就也一個勁在那胡說。”
“第二天，我才發現，原來我還錄了視頻，找出了晚上稱兄道弟硬要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把這事跟他說了。”
“我問他要不要删了，可他卻沉默了好一會，說你昨晚不是說要開家留聲館嗎，就留下來吧。”
“我當時吧，就覺得這個人挺奇怪的，一般這種黑歷史，就算自己不取走原件，那也應該會立刻讓對方删掉吧。”
“可他卻讓我這樣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保留。”
“但他既然信我，做兄弟的，就是要講義氣，我立刻跟他打包票，一定給他捂着嚴嚴實實的，絕對不讓第三個人知道！”
“又說了幾句，當然是我一個人那說，我問萬一哪天白菁要看，你給不給？”
“其實我當時就是開了句玩笑，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沉默了好一會，才跟我說‘如果有那一天，如果她願意’。”
“他太正經了，反倒讓我變得不好意思起來了。”
說到這，遲風把SD卡取了出來，遞到白菁面前：“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拿走，還是怎樣，都看你了。”
白菁視線落在SD卡上，過了會，低聲說：“既然他選擇留在了這裏，我也不會拿走的。”
“謝謝你保管了這麽久。”
白菁輕輕笑了笑：“就讓它繼續留在時光裏吧。”
遲風聞言點了點頭。
他把SD卡重新裝進了木盒裏，然後放回了櫃子裏。
回程的時候，平常叽叽喳喳的蔔月杉少見地沒有說話。
白菁也只是開着窗，仍由風吹過來，揚起一頭長發。
到家後，跟蔔月杉道別後，白菁便開鎖進門。
開門的一瞬，正對上轉身看過來的裴輕筠。
是前後腳到家。
白菁頓時愣住了。
糟了，她完全忘記看時間了。
竟然撞到了裴輕筠回家的點。
之前白菁都有意不讓自己回想起視頻，可現在一看到裴輕筠的臉。
那股後勁很突然就上來了。
“喜歡白菁老婆。”
腦海裏響起那句清晰的話語。
像是驚雨落進深潭，蕩起春雨般的漣漪。
“早啊，這麽早就回來了。”白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低頭換好鞋，“我還有些工作要忙，晚飯不用等我，我們明天見！”
然後就匆匆錯身上樓了。
順利回到房間，白菁靠在門後，感覺到心跳在瘋狂躍動。
順着門板緩緩滑了下去，她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白菁伸出雙手，緊緊捂着發燙的臉頰。
明明就是裴輕筠的黑歷史，為什麽卻是她在這羞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