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罪之惡（一）
無罪之惡（一）
看望完兩個學生，楚檸沉默了很久。
他們随意找了家餐廳解決午飯，等待上菜的間隙，August 問楚檸：“你有什麽看法？”
她輕輕擡眸，有些話其實已經湧到了嘴邊，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如鲠在喉：“沒有，我沒有什麽看法，真的沒有。”
她這樣反複強調的反常模樣，一點不像從前伶牙俐齒的時候。
August 也大概知道了什麽，于是低了低頭，口吻難掩失落：“沒辦法了嗎？”
楚檸深吸了一口氣：“能有什麽辦法，靈魂都不在了，就剩一個身體有什麽用。”
她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被異魂占據身體的時間太長，就算找回來了原本的靈魂，也可能無濟于事，因為如果當人的本體已經習慣了沒有靈魂的狀态，就會無法再接納其他的靈魂。”
連她一個安魂師都毫無辦法，August 更是無計可施。
食髓知味地吃完午飯，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楚檸緘默不語，August 也是情緒低落。
這趟醫院之行和設想中的一樣，徒勞無功，甚至讓他們兩個人都再一次感到深深無力。
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辦法改變，但楚檸打起精神來想可以盡自己最大努力，防止事态繼續惡化下去。
想到這裏，她擡手揪了揪August 的衣服袖子：“我們班上，有一個男生叫夏澤，坐在最後一排，我覺得他不對勁。”
他眸色暗了暗：“你确定嗎？”
她皺着眉：“只是感覺，但是很強烈，其他人不會給我這種感覺，只有他。而且這種感覺時有時無，就好像……”
楚檸頓了頓，接着說：“好像他可以輕松壓制自己的陰氣不被人發現，但有時候又會疏漏而讓我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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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嚴肅地點點頭，說：“好，回去我會試探他，到時候你配合我。”
如果是真的，那必須盡快處理掉。
“嗯。”
兩個人全神貫注地讨論着夏澤，全然沒有發現自己身旁的環境何時變了樣子。
等到回過神來時，楚檸望着面前破敗不堪的一條長巷，怔愣不已。
August 反應很快，把她往自己身後推了推：“是貧民窟。”
“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他們明明是走在去先前幫August 停車的朋友家路上，這個死寂得吓人的環境和之前繁華喧鬧的城市格格不入。
他說：“是有人刻意讓我們走過來的。”
楚檸變了臉色：“你是說……”
August 面色凝重：“幻術，我們都中了幻術。”
幻術。
這是一種古老神秘的能量，連身為安魂師的楚檸都只是略有了解并未接觸過，August 一個普通人，又怎麽會知道？
像是知道她心中疑惑，August 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只是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對我說這些，楚檸，自從我的眼睛變了以後，我好像越來越不正常了。”
她聽得心頭微晃，不知所措地伸手輕輕抓了抓他的：“你……別這麽說，也許，只是偶然呢？”
August 沒再說話，陰沉着臉。
兩個人腳下踩着一條布滿青苔的小路，前方不遠處只有那條靜悄悄的深巷，肉眼可見的衰敗和破舊。
盡管是第一次來到市區，但楚檸也清楚的知道，在這個飛速發展的國家裏，絕對不會存在這種地方。
August 仔細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除了這個巷子以外別無他路，想要離開，必須徑直穿過這條巷子。
楚檸用很快的時間适應了突然改變的環境，輕聲問：“我們國家的首都……有貧民窟嗎？”
“有，”他的眸色晦暗不清，“在市區南邊，那裏未經開發，聚集了這個國家所有的貧困人群，流浪漢，和亡命之徒。”
那裏的人們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窮兇極惡。
這世間所有的邪惡，都是由貧困衍生。
她手心發汗：“那我們……要過去嗎？”
August 狹長的眼睛微眯：“小玫瑰，你想和我并肩作戰第二次嗎？”
楚檸沒有猶豫：“當然。”
她心裏有種無名的信任感，對眼前這個男人。盡管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是拌嘴吵架的對象。
但此時此刻，面對無法預知的危險，她卻願意無條件相信他。
“August ，不要讓我失望。”說完這句話，楚檸甩出腰間的長鞭，率先擡腳朝着巷子口走去。
August 無奈地搖了搖頭，伴随着一貫漫不經心地笑：“小玫瑰，沒有人告訴過你，遇到危險要躲在男人身後嗎？”
她冷淡的聲音随着飒飒涼風傳進他的耳朵：“沒有，我奶奶只教過我，不管遇到任何情況的危險，都要第一時間擋在別人面前，這是我們作為安魂師的基本操守。”
她生來就有常人沒有的特殊能力，就注定了她背負的使命會比別人多出很多。
“比起躲在你的背後，我更願意，把最脆弱的後背交給你。”
幽長的深巷死寂一般無聲無息，楚檸深一腳淺一腳塌了進去，眼睛眨也不眨地打量視線裏可以看到的一切事物，緊緊握住手裏的鞭子随時準備迎接未知的危險。
空氣裏泛着潮濕的冷意，和讓人不适的怪異味道，她的鼻子有些敏感地打了個噴嚏，非常不舒服。
越往裏走，路上甚至出現了深深淺淺的小水坑，楚檸一一小心地避過，亦步亦趨往裏走。
某個時刻，她敏銳地停住了腳步，眼珠轉了轉，感覺後背漸漸爬上了涼意。
幾乎是瞬間，她已經飛速轉過身，狠戾地甩出長鞭劃出一道弧形，力道之大，在所過的路上生生砸出一條痕跡。
被擊中的人痛苦地悶哼一聲，很快倒落在地，發出沉重的聲響。
楚檸緊抿着嘴唇上前查看，這是一名身材高大看起來威猛無比，滿臉橫肉渾身衣衫褴褛的乞丐，此刻，他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因為疼痛而不斷左右扭動着身體。
她再一擡頭，剛才還附身在乞丐身上的異魂果然已經被她一鞭打出了乞丐的身體，正飄在半空，沖她做了個挑釁的鬼臉随即飛快消失。
楚檸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羞愧難當，她最近為什麽總是遇到這種事，身為安魂師，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幻境，都會幾次三番被不同的異魂給當衆挑釁示威。
她懊惱之際，也是後知後覺地才發現了危機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逼近，但此時卻來不及了，她連鞭子都沒有握緊就已經感覺到了後背那股強勢至極的能量。
楚檸驟然瞪大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