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領事的, 前頭有個小魚攤,大魚小魚都有,估摸得有幾十斤, 可要買下來?”
鄭魁帶着幾個平素親近得力的小跟班兒火急火燎的趕到了鎮上, 大肆搜羅尋買活魚,預備把錢家的窟窿先給填上。
鎮子上雖說該有的東西都有,但是地方就那麽大, 人也就那麽多,一時間要幾百斤魚又不曾提前預定還真不好買到。
這個攤子零零散散的賣點, 那個攤子也是。
且買賣魚都趕個早, 他來的都有些晚了。
原以為昨兒下了大雨漲水今天賣魚的人多, 來了集市上卻沒瞧見兩個。
只怕是都在料理着自家房子和水田。
鄭魁心裏正急得上火, 聽到手底下的人有魚不買還來問,擡手便蓋了一巴掌過去:“我的話是不好使了麽, 讓你把今天集市上有的活魚都給買下來, 還來問問問, 你是想旁人把魚買走了等老子死是不是?”
小跑腿的抱着頭, 哀怨道:“小的不敢,可是那老鳏夫魚價喊得高, 不肯讓價。”
鄭魁死夾着個眉頭:“什麽破魚吃了升仙不成還不肯讓價。”
話畢,他氣沖沖的往小跟班兒說的地方去, 倒确是老遠就見到了個老頭兒守在個自擺到小攤兒前。
他大跨着步子過去, 埋頭瞧了一眼大方半桶裏裝的魚,兩三寸長的鲫魚鯉魚還很鮮活, 他抖了一下桶沿, 魚立馬甩着尾巴蹿到了另一頭去。
黑壓壓的一堆魚背浮在水面上,草草數來的有三四十尾。
數量多就不說了, 最要緊的是鄭魁覺着這魚和東家塘裏的那一茬小魚差不多大小。
“你這魚什麽個價?”
老鳏頭抱着雙手,道:“小魚按尾計價,大魚按斤兩計算。”
鄭魁不耐煩道:“賣什麽關子,你只管報價,小爺不差你這點買魚錢。”
“小魚二十文一尾,大魚文四十文每斤。”
鄭魁聞言瞪大了眼:“你如何不去搶!這一條小魚不過三五兩,你賣我二十文!當自己賣的錦鯉啊!”
魚難捕捉價格不低,但魚市的魚起碼比這低個兩三文,小魚這大小的不過十五六文,雖說以前這點子錢不足挂齒,可這回一次性得買百斤往上的魚,一斤一尾的貴兩三文,十斤就是二三十文,百斤算下來可不得了。
自己這些年确實攢了些錢,可這沒得吃沒得穿,也沒得潇灑拿去平事兒,心裏還是肉疼得很。
老鳏頭卻也不惱,反倒是心平氣和道:“小兄弟,我這是塘養魚,日日割草捉蟲給喂養的,雖是比魚市的貴那麽一些,但你瞧這些魚長得壯實鮮活我覺着它賣得起這個價。”
“咱也不做強買強賣的生意,你覺得這價格合适,那就買,我也樂意賣;你若是嫌這價格高了也莫惱,不買便是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鄭魁心裏雖是氣得牙癢癢,卻又別無他法。
按照以往的脾性他扭身便走,可今下他必須得盡快買齊鮮魚把錢家的窟窿給補上,否則趙光宗怎會放過他。
鄭魁咬牙,拉下臉說道:“你這魚我全要了,可能實惠一二?”
“全要?”
老鳏頭不太确信的偏着頭問了一句。
“全要。”
“若是全要,那便大小魚都降一文。”
鄭魁覺得在受戲耍,怒道:“我跟你在這兒廢什麽話!”
言罷,甩袖而去。
“領事,領事。”
跑腿追上前道:“去魚市那頭的兄弟傳來口信兒了,能買的都買了也不夠數啊,魚市攤販說大批量的魚得提前預定,問能不能明日?”
“明日,明日趙光宗都把老子趕出錢家了!”
他還得在趙光宗前腳去錢家告狀時,後腳就得把魚補上去給東家請罪。
簡直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鄭魁一咬牙:“去,把那老東西的魚都給盤下來。”
“欸。”
老鳏頭倒也沒因為幾個人又回心轉意而言語譏諷,笑眯眯的把幾十尾魚全數給轉了過去。
點了錢沒問題後,他把空置出來的家夥退還去了木坊,随後混進人群之中,須臾便再尋不到了。
“四十尾小魚七百六十文,八斤大魚三百一十二文,總計一千零七十二文。”
方才的老鳏頭把賣魚錢一并交給了等在巷子裏的一對年輕夫妻手上。
“你們瞧着,沒錯吧?”
一兩銀子七十二文的銅板,倒是不用多點便可一目了然。
曹聞撥出了五十文錢遞給老鳏頭:“謝了。”
老鳏頭連忙笑着把錢接了過去,一沒叫賣二沒久等,就是幫着守了會兒攤子就得了五十文錢的酬金,這種好事兒當真是可遇不可求。
他笑得合不攏嘴,這趟集市來的劃算。
生怕人忽然失悔,老鳏頭拿了錢便道:“不客氣,不客氣。老頭兒就先去了。”
曹聞把錢裝進了荷包裏,瞧着老鳏頭走遠了才收回目光,回頭便見着許多鹽一動不動的在盯着他。
他手一頓:“怎的,可是覺得我這樣做太缺德了?”
許多鹽微挑眉毛:‘大風大雨的天還出門幫他把魚塘裏跑出來的魚抓住,這朝還花錢雇人給歸還過去,主人家給點酬勞也是應當的。”
曹聞聞言露出了嘴角的虎牙:“你這是在替我說話麽?”
許多鹽未置可否,只道:’見者有份,既然拿了這麽多辛苦費那便得請客。”
看着說完便折身往前去了的人,曹聞連忙追了上去:“請,必須得請!”
原本還愁着不好把這魚給變現的,不想是峰回路轉,可又是一大筆啊。
兩人一起去置辦了今天商量下的東西,要請客的曹聞原本是想請許多鹽去食肆吃飯的,不過想着還在家裏的呂靈璧,他持家的改買了兩斤豬肉給帶回去。
等帶着東西到家時,已經快晌午了。
呂菱璧睡了些時辰起來見着屋裏屋外的就只她一個人,除卻不是在自己家外倒是沒多不習慣,以前多數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在家,病了累了都自行應對,她曉得如何照顧自己。
扶着牆壁走了出來,她在院子裏曬了會兒太陽,見着院子裏有只花羽母雞,她歇息了些時候有了點精氣神,索性把堆在屋檐角做到一半多雞圈欄給再次翻了出來。
她身體還虛着,雖是手腳慢些但靈巧細致,等着曹聞和許多鹽回來的時候,雞圈圍欄已經做好了。
看着空着雙手走在前頭和渾身捆着大包小包一道回來的兩個人,呂菱璧放下東西站了起來。
’娘,你怎麽出來了!‘
許多鹽三步并做兩步跑過去攙住了人。
呂菱璧看着院子裏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嘴角微彎,拍了拍許多鹽的手:“沒事,總在屋子裏悶着也不是回事兒,人都不昏都躺昏了,出來曬曬太陽反倒是清醒些。”
曹聞在屋檐下把置買的東西放了下來,看着地上編制的十分細密的圍欄,他不吝誇贊道:“伯母的手也太巧了,這編制的比工坊師傅的手藝還厲害。”
呂菱璧生疏客氣道:“那你們便把這雞圈的活兒放着,我來做就是。”
“好啊,我先前把母雞買回來便是想着多攢點蛋到時候孵些小雞,伯母可以把雞圈做得大些,到時候便可以把雞都關養在一塊兒。時日長了,也還能再養點鴨。”
曹聞想都沒想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并且還提了要求做了規劃。
他并不指着呂菱璧分擔什麽活兒,要緊的還是讓呂菱璧閑來有打發時間的事情可做,人在陌生的環境裏過于清閑,主家太過客氣的話會讓人覺惶恐不安。
若是有了事情做,也就沒空去想那麽多了,且做着做着就有了歸屬感。
有了歸屬感自也就慢慢有了感情…….
呂菱璧看着形單影只的母雞詫異道:“光有母雞和蛋怎孵得出小雞來。”
曹聞和許多鹽聞言不約而同的睜大了些眼睛,呂菱璧見兩人都直愣楞的,頗覺有些好笑,倒是減了不少警惕,耐心道:“得有公雞,家裏的母雞下的蛋才能孵小雞。”
“啊,這…….”
曹聞從不曾想到這茬上,還以為有蛋有雞就能孵出來,他幹咳了一聲:“我下午再從平農那兒買一只公雞。”
呂菱璧笑着點了點頭。
許多鹽心中微有驚異,他不知道他娘竟然還懂得這些養家禽之道,以前他總覺得養這些東西費時費力,他娘提過一嘴他立馬便拒絕了,後來便再沒聽她提過。
他原本以為她和自己想的也一樣,或許其實并不然。
乍然間,他覺得雖然這些年母子倆相依為命,可他奔忙于生計之間,他娘又事事不想他擔心總是開口的少,生怕再給他添麻煩,兩人好似并不是特別了解對方。
想到這裏,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回神之間,曹聞已經繞着呂菱璧求問養家禽孵小雞的學問走着進去了。
“我閑來也是無事,照看兩只雞沒事的。”
“你平素忙在外頭,這些小事不必多操心。”
“不不不,我爹娘去的早,以前跟着村裏的孩子只管上樹掏鳥小河摸魚,要緊的一樣沒學才把日子過成今天這樣,趁着現在還不算太晚,我只好勞煩伯母了。”
“上回吃着伯母做的鹹菜我也覺得特別好,原本還說讓阿鹽教我的,她說她也不會,眼下只能跟伯母學了。”
呂菱璧莞爾一笑:“你嘴甜,連個鹹菜也被誇出了朵花來。”
“我是誠心覺着的,以前在外的時候,旁人家裏給自己孩子送飯,食盒裏就有鹹菜,趁着旁人不注意我偷夾了一筷子嘗了嘗,那味道我今天都還記得,伯母做的腌菜和那味道一樣,好得不得了。”
呂菱璧乍然想起了曹聞的身世,不由得怔了怔。
看着人還笑呵呵的,頓時覺得真是個沒心眼兒的小子,也難怪被鄭魁給帶錯了道。
再看曹聞的目光都多了一層疼惜:“你要是喜歡,我再做就是了,都是些夏時簡單的家常小菜而已,做起來也不麻煩。”
“好好好,那我可有口福,再不必喝寡粥了。”
許多鹽站在兩人後頭,暗暗提了口氣,不曉得的只怕還以為這小子才是他娘的兒子。
還有這臭小子,是在嫌棄他之前煮的粥不好吃麽!可也沒見他少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