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山豬不如家豬膘,但是上秤還是稱出了一百二十多斤,自留了點內髒抹個零做整。
三十五文一斤的價,一百二十斤豬能換四千兩百文。
屠戶麻利處理完豬肉以後,回家去把牛車趕了來裝肉,順道就把錢給帶了過來。
拿了四兩的碎銀子,外帶兩吊銅錢。
“李伯,生意興隆。”
曹聞點了錢以後,幫着屠戶裝車時交待了一聲:“這樁生意還望不要宣揚才是。”
生意談得好,獵戶心裏也松快,他望着曹聞道:“我心裏有數,放心吧。”
“以後還有這種生意侄兒盡管來找大伯便是,伯嘴巴緊不愛說閑。”
曹聞點點頭,将人送出了院子。
人走遠後,他才折回來,許多鹽正端着水沖洗院子裏的豬血,用草木灰驅散血腥味,若是任由着豬血在院子裏,別人瞧見了說嘴也便罷了,天氣大了曬出的味道很難聞。
經此一回,曹聞尋思倘若往回還有賣這般牲口的機會就不讓屠戶上門宰了,直接活牲口趕去屠戶家裏,省得自家要燒水還得善後。
簡單的吃了點夜飯,也沒空閑,還得把今天采集到的山貨給整理出來,要是放到明天的話,山貨在背簍裏都該壓壞了。
一背簍的東西原本才是今天的主要收獲,山豬算是意外之喜。
趁着許多鹽洗碗的功夫,曹聞取了個大簸箕放在堂屋中間,把山貨一股腦全倒了進去。
東西多又亂,全都攘在了一塊兒,往下一點的金銀花都有些焉了,不曉得灑點水在面上會不會有所補救。
雖說金銀花鮮的幹的都好賣,可是這半幹不鮮的就不好讨好價了。
他蹲下身耐心的把一株株金銀花單獨挑出來,正準備分裝收拾時,肩膀突然被戳了戳。
“怎麽了?”
許多鹽把水盆放在一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把手拿過去。
許多鹽原本不想管他的,實在是一雙傷爪子晃得人有些礙眼。
不知道這小子在想些什麽,都洗了個澡了,方巾還原封不動的捆在手上,也不曉得趁着洗澡清洗一下。
見着人傻愣愣的走來,他一把将人的手拉了過來。
打開自己簡單的醫藥箱子給人處理傷口。
油燈在夏夜晚風之中搖曳,溫黃得燭光映襯得人分外溫和。
像是微有暈染的側臉輪廓線,好看的有些像是畫師有意描摹出來的一樣。
許多鹽沒在意曹聞的目光,輕輕解開已經被血和草藥汁糊住了的帕子。
傷口結了痂,揭開帕子時連傷口也要被扯動,雖然他已經盡可能的放輕了動作,但還是拉出了點血絲。
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偏頭看了曹聞一眼。
曹聞見人突然看向他,雖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被抓包了,但心裏還是會潛意識的鎖緊,他不明所以的睜大了些眸子,沖着許多鹽無辜的眨了下眼睛。
許多鹽看着人傻乎乎的,耐着性子問道:‘疼不疼?’
曹聞才後知後覺手又流血了,實誠的搖了搖頭。
許多鹽蹙起眉:‘不疼?’
“啊.....疼,疼的。”
許多鹽垂下眼睑,雖是心裏無言,卻還是把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他把方才在竈房裏用舂好的草藥輕輕敷在了傷口上,又取了一塊幹淨的方巾系在曹聞的手上。
這方巾他權當是裝女子的東西,平素自己就沒用過,拿出來還跟新的似的。
嶄新的方巾落在曹聞眼裏,他胸口明顯的起伏了一下。
原身小兄弟何德何能啊,娶的媳婦兒不單生的那麽好看,還那麽溫柔賢惠處處為他着想!
曹聞暗暗咬緊牙撅起了嘴,總覺得心裏好像有點酸溜溜的說不上來。
‘傷的是右手,平素動作的多,眼下就別在亂動了,當心又流血,好好養一晚上等傷口結痂。’
許多鹽比着手勢交待道:‘藥草我知道怎麽處理,我來就是,你去歇息吧。’
“不要緊,我不困,一點小傷礙不了什麽事。”
許多鹽看着曹聞沒應答。
曹聞弱弱的看了眼抱着藥箱的人,兩廂僵持了一會兒。
最後便是他坐在榻子上,拿着蒲扇驅趕耳朵旁一直嗡嗡嗡的蚊子,陪看着許多鹽收拾簸箕裏的草藥。
蕨菜是收獲最多的,得用棕榈葉子分紮成捆,到時候賣就按捆來。
許多鹽把蕨菜尾部碼齊整,再用菜刀切平整,一捆蕨菜出來賣相就更好看了。
其餘的草藥和野菜分裝即可,像是其他的野菜總量也不多,就給放在一個桶裏,到時候拿去集市也不分開單賣,就直接混雜着要多少抓多少。
忙活了得有半個時辰,他才把山貨料理完,一擡頭看見打蚊子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半條腿挂在榻子外頭已經睡着了。
許多鹽搖了搖頭,還嚷着說不困。
他減輕了動作把野菜拎去竈房撒了點水保鮮。
收拾完滅了燈,敞着窗的竈房一片朦胧亮色,已是月上柳梢頭。
許多鹽回了堂屋,插着腰看了一眼挂在榻子上的人,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一攤。
踟蹰了會兒,他自行回了屋,須臾又還是走了出來。
腳步聲靠近時,塌子上的人便已經醒了。
不過曹聞并沒有睜開眼,暗戳戳等着人家叫他進屋去睡覺。
然而等了一會兒,曹聞卻并沒有聽到喊他的聲音,反倒是……一道清淺的氣息逐漸在靠近。
曹聞閉着眼睛,憑借着吞吐的氣息描摹出了許多鹽在他身旁慢慢的彎下了腰。
彎下腰……等等,她想幹嘛!
她不會是看自己睡着了,想趁着月色蒙蒙萬籁俱寂的絕佳機會偷偷的親他吧!
想到有十成的可能,曹聞連呼吸都忘記怎麽使了。
那他現在是睜眼還是不睜眼啊?
要是突然睜眼她嘴都湊上來了豈不是更尴尬?!正常情況下丈夫看到妻子這樣還不得乘機主動多親兩口?!
倘使這樣他還不如閉着眼繼續裝睡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她親了肯定就算了。
這麽一算下來好像不睜眼确實更穩妥一些,哎,他剛才好好給人打蚊子就打蚊子吧,打什麽瞌睡啊!
醒了就該自己起來的,又巴巴兒等人家叫自己幹什麽。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是親臉親額頭還是親......
!!!
他的初吻!享年.....
身上忽然一熱,一張毯子自胸口蓋到了腿上。
許多鹽看着榻子上的人,眉頭不停的在顫動,他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夢見了今天山裏的情形。
雖是有驚無險,卻也足以讓人久久想起來一身冷汗了。
他現在都還有些不可思議那麽兇猛的一頭山豬怎麽就叫他給制服了,不過瞧着他被裹着的右手,好像又有了些答案。
說到底還是有點遺憾沒能親眼看到曹聞怎麽對付的山豬,未足弱冠的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膽子。
這同他昔時跟在鄭魁身後,借人勢頭吆三喝四的樣子實在相差的太大了。
許多鹽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念頭,他該不是為着他才變得如此的吧?
否則他有這身本領在錢老爺家如何都該混成個小管事頭子了,何苦跟在鄭魁手下受他差使。
想着有這麽一層可能在裏頭,許多鹽潛意識的閃過一絲喜悅,不過須臾理智過來以後心情又變得格外複雜。
他當是自作多情了,或許這小子只是單純的看重山豬的價值,這才舍命與之搏鬥的。
草草扯了個理由把事情掩蓋過去,他偏頭錘了錘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脖子,累了一天,也該回屋好好歇息了。
今晚真是不錯,他能一個人敞開了睡,想到此,許多鹽步子都輕快了不少,愉悅的進了屋,關上了門。
不大的嘎吱聲,卻像是一盆數九寒天的雪水自頭頂灌下,一下子便澆滅了曹聞咚咚直跳的心。
他驀然睜眼,望着灰撲撲的房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不應該啊。
她為什麽沒?
是因為他看起來不好親麽?不至于吧,他都一動不動躺在那兒了,完全就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啊。
當然,他絕對,絕對沒有失望的意思,完全就是求真心切而已。
他這人是比較好學的,遇到自己不懂的東西一般都會想辦法快速的弄懂學會。
手語好學,難學的是複雜多變的夫妻相處之道啊。
話便說回來,試問新婚夫妻在這種機會下可以坐懷不亂心思純正麽?
應該不能吧~
那她為什麽這樣?
曹聞嘶了一聲,仔仔細細的琢磨了一番,經過他這麽些日子的細心觀察與了解,他得出了個結論——害羞。
肯定是這樣!
自己平時拉到她的手她都神色有異,小姑娘就是容易不好意思的啊,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這麽一想的話,好像也......不對!
先前剛來的時候,他明明記得她還主動摸他來着!自己沒從她還不高興,次日出門都沒跟她說一聲就出去了,所以說,她雖然溫柔賢良,但骨子裏其實根本就不害羞!
曹聞突然從榻子上坐了起來,他抿緊了嘴,暗戳戳的看了一眼關緊的房門,那她為什麽這樣啊?
須臾,砰的一聲,曹聞又躺回了榻子上。
想不明白,根本想不明白。
姑娘家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猜了,比敵人的作戰部署還難預料。
他側躺着抱緊毯子,雖然是說過會好好對她的,但萬事也總該有個限度,也不能太慣着她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在外頭睡,讓她一個人在屋裏睡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