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通溝村這頭的公山許多鹽沒少去,以前他一個人上山為了安全起見都是走的主路,這回想着有曹聞一起,便帶着人走小路上去。
主路寬敞好走,但是大多數人都從這條路來去,蜿蜒的小道被踩得跟大道似的,路上的泥巴緊實的常年不生雜草。
路兩邊別說有什麽野菜草藥能采集的,就是兩顆還沒成熟長紅的樹莓都叫人摘了去。
小路上雖然偏僻雜草叢生,夏時又有蟲蛇流竄,可卻容易采集到東西得多。
曹聞背着背簍揮着鐮刀在前頭開路,小路也是真不好走,要揮刀開新路也就算了,惱人的是稍不留神一個透明的蜘蛛網便黏罩在了頭臉上,扯不好扯,楷也不好楷。
且一進草樹多的地段,稍微陰潮一些細小的飛蟲密密麻麻的團做一團就在頭邊盤旋。
大高個兒在前頭把路開了,蜘蛛網也給攪了,許多鹽拿着一根木棍跟在他身後,偏着頭左右掃打着小路兩旁的草叢。
一則可以看看草叢裏有沒有貨,二來也能把躲在草裏的蟲蛇趕走。
兩人這回上山的速度比在曹家坳那邊上山的速度慢多了,等到半山腰時草藤雜生又長的大,路就更難開了些。
不過兩人卻驚喜的發現越往山叢茂密的地方走,來過的人越少,慢慢已經能看見山貨了。
許多鹽撇開去年枯萎的老蕨草,一根根新長的蕨菜精神抖擻的探着腦袋,朝着向陽的地方生的正好,高的已經三四寸了,矮的才破土。
蕨菜是純純的山珍之味,嫩的時候一根光杆子直溜溜的往上長,頭頂是沒有展開彎在一邊的葉包。
吃的就是它的嫩杆子,葉包一般會摘去,因為有很多細小的絨毛。
處理好的蕨菜過水去澀味用做炖臘肉,或是涼拌都可以,味道又脆又鮮。
但作為未經栽種野蠻生長于曠野之間的山珍,便是處理過自身也還會殘留着淡淡的奇澀味道,不過反倒是證明了它是山珍,也成全了一部分人的口味。
每到夏時集市上便有人叫賣,鎮上的有錢人家喜愛,拿去集市都挺好賣的,還有專門的山珍菜館裏會收。
“聽說紫杆兒的比綠杆兒的味道要更好些,也不曉得真假。”
曹聞看着摘斷的蕨菜,分明長在一片兒,但是顏色卻不盡相同。
許多鹽彎着腰把目光所觸到的蕨菜噠噠噠的全給摘攬進懷裏,他可不管顏色,只曉得這些山貨都能換錢。
這片的蕨菜像是沒有人發現過,一個被采摘後留下的樁子都沒有,兩人整好一網打盡,很快就摘了小半背簍。
曹聞還在蕨菜地旁頭的土坡上發現了幾株木姜子樹,枝丫上已經在結小果子了,一串串的累在一起看着還挺誘人,只是還太嫩了,這會兒都還沒長出味道來。
現下遇到的時節不當,若是早的時候花還沒開能摘回去把小花苞給剁碎了做拌菜調料很香,要麽就是等木姜子成熟以後榨油做油料。
如今倒中不當的采了也沒用。
‘記住這個位置,等七八月份裏成熟了再來摘便是。’
曹聞點點頭:“不過得算着時間緊着來,七八月裏成熟的山料子很多,有人專門進山采摘,要是被別人摘走就可惜了。”
這裏雖然荒,但到底不是什麽懸崖峭壁,前頭他們看見枸杞沒摘都還自信沒人敢先他們去摘走。
許多鹽應聲;‘我過來看娘的時候就來瞧瞧。’
曹聞聞言愉快的從土坡上跳了回來。
兩人摘完蕨菜以後又回到了小路上,為了防止別人也發現了這塊兒山珍,許多鹽還用砍掉的雜草樹藤,把兩人過去踩出去的路給掩蓋了一下,到時候還能做找地方的标記。
這下上山就不是空背簍了,背着東西上山更有些累,不過想着還沒到山上就有了收獲,背着反倒是不覺得累贅。
一路上許多鹽又摘到了些旁的野菜,像是山路上必不可少的蒲公英,野苋菜,小蒜頭,面條菜等等......
待着爬到遮天蔽日的山林裏時,堆放在背簍底部的蕨菜都被野菜給遮住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往深山走去。
本就是吃了晌午飯才出來的,又在上山的路上耽擱了不少時辰,進山的時候時辰都已經不早了。
許多鹽徑直便領着曹聞往他以前聽采藥人說有貨,但是少有人敢去的凹谷裏。
時間不多去轉一圈,有貨就在那頭采集,要是沒貨也不必再去別的地方了。
叢林深處的風吹過來,樹葉簌簌作響,瞧着隐隐透過葉縫打在地上的光斑,在昏暗的林中也只能靠這些打碎的光分辨外頭的天氣如何。
兩人相對無言,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周圍的動靜,一會兒上坡一會兒又下坡的,直到踏出叢林抵達凹谷向陽處。
“這片有貨!”
曹聞進凹谷就看到了兩株開着藍紫花的植物被尋吃食的鳥雀踩着在風裏搖曳,他放下背簍踏步過去驚走了鳥雀,用鐮刀撬松了植物旁的泥土,試着連根拔起。
出土的主根須有大拇指那麽粗,色澤鮮紅如同血管,大夫稱這草藥為丹參,活血調經,涼血消痛,藥用價值不低。
許多鹽也快步跑了過來,他蹲在曹聞身旁,看了看挖出來的丹參,面上有笑。
兩人沒耽擱,把背簍尋了個位置放好,砍了幾張大的芭蕉葉蓋住,做了個标記後一同前去尋山貨。
向陽的凹谷位置低矮,樹木不如叢林裏高,曬着太陽比林子裏熱,許多鹽後背爬山風幹的汗又再爬了起來。
不過他可沒工夫管這些,纏在撅草的草藤已經盡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草藤上的黃白花冠雖然開得并不大朵,可在一片綠色之中也足以顯得出衆。
金銀花正是這個季節的花期,開的早的已經從白色褪變成了黃色,一種花兩種色,因此得名金銀花。
不過現在多數人還是叫它忍冬。
許多鹽用蕨草疊成了個簍子,不論開的沒開的,一一都把花給采摘下來。
幾根金銀花交織纏繞着生長,草藤有小指那麽粗,顯然是有些年頭了,一大籠都快成片了,花也開成了片。
許多鹽采得很有興頭,這邊這麽多忍冬,到時候不單可以拿去藥鋪,還能拿給她娘一部分。
夏日她娘的身子不受熱,平素多喝些金銀花水頗有緩解之效。
藥鋪裏的買不起,他每年便去山裏采集消暑草藥,可惜像金銀花這般的都是可遇不可求。
許多鹽正出神的想着如何安排這些忍冬,全然沒曾留意到大片的忍冬葉子後面冒出了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狡黠的正在左右張望。
直到兩聲明晰的粗喘才把許多鹽喚回了神。
他透過葉縫看向幾丈外,心中一窒,不知何時那邊竟躲了一頭前身大過後尾的野物!
這東西頭頂黝黑的長毛一路長到背脊上,長長的白色獠牙彎立在鼻嘴之間,無一不宣告着自己的野蠻力量。
山豬不吃人,但是愛惹事,見到活物就喜歡橫沖直撞過去将人掀翻。
而這種雄性的山豬直沖沖的過來完全能把人撞碎骨。
許多鹽默默咽了咽口水,長吸了口氣慢慢收回采摘金銀花的手,一邊盯着山豬,一邊用餘光找着曹聞的身影。
然而他掃了幾眼只掃見了空蕩蕩的山林,幽綠發黑的山林好似一口能把人吞沒的深淵,也不曉得那小子蹿去了哪裏。
他還是頭一次在山裏遇到那麽近的野獸,在發現找不見曹聞時,後背上不知覺的便冒出了一層冷汗。
正當他把像是焊在了土裏的腳往後退,不斷警告自己冷靜下來時,一只手忽然自身後繞前來蒙住了他的口鼻。
“別怕,放輕呼吸。”
許多鹽聽到熟悉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肩背潛意識的松展了不少。
他後背貼着身後的人,随着他的步伐輕輕的往後退去,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薄薄的兩層衣料在行動之中摩擦而過,許多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曹聞腰腹上凸起的腱子肉,随着呼吸或明或暗。
他有點想從将他半張臉都遮蓋住了的手裏尋出一絲空隙呼吸,方才偏了點頭,正盯着山豬的動靜往後退的曹聞耳尖一紅。
掌心貼着的一片柔軟,忽然從掌中移到了手指根兒,迫使他目光下移,便見着矮他半個頭的許多鹽兩只手都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兩人多少有點心猿意馬了。
許多鹽正慶幸總算是能吐息了,忽而腰間驟然一緊。
“阿鹽快躲開!”
山豬鼻間發出沉重的哼哧聲,突然卯了勁兒像射出的箭一樣竄出草叢奔了過來。
曹聞單手一圈把身前的許多鹽直接抱到了自己身後,他抽出鐮刀健步一移,躲開了山豬的攻擊。
這下子健碩靈便的山豬是徹底發現了兩個人,四腳劈地站在兩人的中間位置,眼睛左右掃視,似乎是在想先攻擊哪一邊。
曹聞自是不給它尋思的機會,揮刀過去直接吸引了山豬的注意力,随後不與之糾纏的往前就跑。
山豬被惹惱,撒腿朝着曹聞追去。
許多鹽從杉樹旁出來追了兩步,看着緊逼着曹聞的山豬,一人一豬的速度極快,須臾便沒了蹤影。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曹聞兩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可多年的習慣到底将快要沖破喉嚨的話又給壓了回去,憋得他咽喉極其難受。
他一邊捂着胸口,一邊尋着曹聞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