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喲~這不是許多鹽外頭的嘛。”
秦攜月正在院子裏曬衣裳,抖開外衫方才挂在晾衣杆上,偏頭便見着院子外頭的小路上立着個大高個兒。
她只一眼便認出了人。
這小子五官雖算不得極其出衆,但是身形修長,又站得板正,遠近瞧起來可都比那些白面書生要強得多了。
先前她在路上撞見許多鹽的時候就留意到了這人。
想着許娘子的頭油做的好,又時常都要過去買,便是對許多鹽這男人高瞧了一眼,卻也不曾動些什麽心思。
但是眼下竟然自己送到了家門口來,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她抱着手裏的洗衣盆子,一步一搖滿是風姿的走過去:“可是有甚麽要緊事?”
曹聞看着這女子還挺熱情的,臉上有了些笑容,他站在圍欄外頭,客客氣氣喊了一聲:“大姐,麻煩您個事兒。”
“你叫我什麽?”
秦攜月聞聲差點沒站穩。
曹聞又客氣的複述了一遍:“大姐,勞您個事兒。”
秦攜月一下子站直了扭着的腰,柔弱無骨的手頓時從腰前插到了腰杆上:“你管我叫大姐?”
曹聞被噎了一聲,濃眉微凝。
十三豆蔻年華,三十徐娘半老。
他看眼前的女人當是不低三十了,自己叫聲大姐沒錯吧。
不過轉念一想,古代的人重視禮儀稱號,他是不是把人的輩分給叫小了顯得有些輕浮?
想着到底有求于人,他耐着性子又試探着喊道:“大……大娘?”
“誰是你大娘!你這小子沒事來找茬是吧!”
曹聞被這铿锵有力的大嗓門兒給吓了一跳,他就說,他就說不該這麽叫的。
“誤會,誤會。我有事相求。”
……
許多鹽快着步子出了家門,快到秦攜月家時反倒是放慢了步子。
秦攜月家中只有個年邁的瞎眼婆婆,這婆婆對秦攜月的作風心裏門兒清,但是卻充耳不聞。
老人家是個聰明人,曉得秦攜月不幹那些勾當,她也不能不缺吃喝的在家裏穩坐着,這兒媳沒在她兒子死後就把她丢出去還給供養着已經算很不錯了。
人性複雜,片面是瞧不清一個人的。
便是秦攜月作風不正,受十裏八村的女人唾棄,可她在對她婆婆這塊兒上卻又叫人說不出個不好來。
許多鹽舉頭望了一眼天色,想着青天白日的總應該不會亂來吧。
卻也說不準,秦攜月孟浪,曹聞都嗅着味兒找過來了自也不會多老實。
屆時天雷勾地火的,他過去豈不是壞人好事兒。
不過都出去這麽些時辰了,便是有什麽也當完事兒了才是。
自然,沒完事兒最好!他進去正好吓他一跳,讓他不舉,省得.......
“阿鹽,你怎麽過來了!”
頭頂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許多鹽一跳,他回了神,見着是正龇着虎牙沖他笑的曹聞。
瞧着人尋了寡婦叫人瞧見了還笑得人畜無害的樣子,他沒來由竟生出些火氣來,斂眉躲開了目光,沒搭理他轉身就要走。
卻撞上了趴在圍欄前的秦攜月:“你這男人不錯啊。”
許多鹽眉心一緊,看着秦攜月笑得一臉暧昧,他比了比手勢。
‘身體不錯?’
秦攜月咯咯笑了起來:“成了親便是不一樣,都會說葷話了。”
她放低聲音湊到許多鹽跟前道:“身體怎麽樣也就你曉得了,我可說的是對你不錯。”
許多鹽眉宇上挑。
沒等許多鹽開口,秦攜月語氣有些悵然的折身回了屋子:“燒飯去了,我就不留你們倆吃飯了。”
既主人家都下了逐客令,許多鹽不好多言,他沒看曹聞,自行走去了前頭。
曹聞見狀趕緊跟了上去:“你過來接我的麽?”
許多鹽:‘去地裏摘菜,路過。’
曹聞撓了撓頭:“你家裏不是沒有地麽?上哪兒摘菜?”
許多鹽有點尴尬的頓住了步子。
‘娘做了飯,趕緊吃了回去,家裏還有活兒要做。’
“不去東家那兒幫忙,地裏的活兒不緊一時。飯吃了去這邊村子的公山上看看,你熟一些,帶我去吧。”
許多鹽未置可否,繼續走在前頭,走着走着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乍然頓住了步子。
曹聞差點一下子撲到人身上,他穩住身形:“怎麽了?”
許多鹽做手勢問:‘你能懂我說的什麽?’
曹聞見許多鹽發現了,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而是擡起手有點生疏的比了比:‘我可以。’
許多鹽嘴微微張開,見着曹聞的做手語面露錯愕。
“是不是學得太差了?你不明白?”
曹聞見許多鹽的神情放下手,道:“秦姐教得太快了,又沒有章法,我只記住了不同手勢的意思,但自己還不會做手勢。”
許多鹽呼吸微有凝滞。
他比了比手勢,卻沒有做完,又換了別的手勢,幾次手語打到一半,最後才道;‘你又不是啞巴,何必那麽麻煩學這個。’
“我想你一說話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曹聞道:“而且也不是很麻煩,我學東西快,你瞧這不是現學現賣了麽。”
許多鹽看着曹聞能順暢同他對話時,眼裏的驚奇與喜悅,他心緒反倒是格外的複雜。
“不過我只曉得一些基本的,還有些複雜陌生的手勢,還要你往簡單了說來教我。”
許多鹽沒應話。
曹聞欣喜之餘,看着許多鹽情緒似乎不太好,他放輕了語調。
“怎麽了?是不是我找秦姐學啞語,你不高興了?”
“我都沒進他們家的院子,就在院子外頭讓她教我的。”
許多鹽搖了搖頭。
‘沒有,我只是......只是有點餓了。’
曹聞瞧着日頭确實也高了,松了口氣,道:“那我們快回去。”
方才到許家外頭,便有一股肉香味傳來,尚未到午飯的時間就嗅到這味兒,惹得人咽口水。
許家寒貧,就是逢年過節的也少有肉香,今兒倒是怪稀奇的,是個路過的都忍不住伸長脖子朝裏頭瞧一眼。
自家什麽情況許多鹽也是曉得的,雖然他把從曹家拿到的錢都拿給了呂菱璧保管,讓她病了就自行買藥,平素也吃點好的。
可是母子倆心裏都裝着事兒,哪裏舍得多花銷,都是能省則省。
許多鹽嗅到味兒想都沒想便問曹聞:‘你買肉了?’
曹聞點點頭:“買米的時候出來有個豬肉攤子,我順道就買了一點。”
許多鹽想着曹聞帶過來那個麻袋,自己雖沒有打開看,但看着大小也猜出裏頭有不少東西。
‘今天花了多少錢?’
曹聞見許多鹽盤問,心裏咯噔一下,雖然阿鹽沒有接下家裏賺的錢,但果然還是要管財政大權的!
他默着給算了一算,米面肉他買的不多,可都是些能用錢的東西,再加上今兒吃的早食,草草一算竟有兩百來文了。
他有點心虛的睜大了點眸子:“一百多文吧。”
許多鹽盯着他。
“好吧,好吧,再加上一百文。”
‘往後花錢可別那麽大手大腳了。’
曹聞腦袋順從的點了點,但是嘴卻還是有自己的主見:“掙錢不就是為了吃飽穿暖麽,這錢也不算是亂花。”
許多鹽也自認他說得不無道理,可是他過了太多難捱的苦日子,曉得那些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有多難,在不确信能長時間溫飽不會有問題時,手頭暫時的寬裕下意識的就會緊着些。
想着這小子年紀小正想再說教他兩句,屋裏先傳來了呂菱璧的聲音:“回來了麽?快進屋子吧,飯就要好了。”
曹聞眼見丈母娘發話,連忙欸了一聲便蹿進了屋裏。
許多鹽無奈的抿了下嘴。
午飯吃的是白菜炖肉和米飯,外有些呂菱璧自做的腌菜。
席間也沒人說話,曹聞悶着頭一直在大口吃飯,想着下午能去山上再有些收獲;許多鹽動着腮幫子,還在想着曹聞去學啞語一事兒。
呂菱璧見着兩人回來後非但沒有什麽劍拔弩張的氛圍,反倒是好似比早上過來時還要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給病糊塗了才這麽覺得。
三人心思各異的吃了午飯。
“要回去了麽?”
飯後,呂菱璧見着許多鹽在收拾背簍,憂心的看着他。
許多鹽本想告訴他娘是去通溝村這邊的公山上,但想着他娘曉得了少不了又要擔心和詢問,便幹脆應了聲。
‘我已經同曹聞商量好了,空閑就時常回來看您,您照顧好身子,不要擔心我。’
呂菱璧是一點瞧不明白那小子怎麽會一反常态低眉順眼的過來,還帶着不少東西,像真孝敬丈母娘一般。
她握着許多鹽的手,看着那張眉目清秀的臉,心中是萬般憂愁,怕只怕阿鹽為了她委身于那小子受苦楚。
倘若如此,當真是造了孽了!
“別那麽辛苦累着身子。”
許多鹽點了點頭。
呂菱璧送着人出了屋,發現在外頭等着的曹聞已經拎着石斧把以前阿鹽在家裏拾的柴火都劈開了。
碎開的木頭撒亂了一地。
‘走吧。’
許多鹽上前喚了曹聞一聲。
“那我們便先走了娘,過些日子再來瞧您。”
呂菱璧沒應承曹聞那聲叫得順口的娘,只同許多鹽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