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兩人到早食攤上,曹聞指着空桌讓許多鹽過去坐,自己蹿到了攤販跟前要了兩碗面和一籠包子。
包子先上,一籠有四大個。
曹聞舉起筷子一下子插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包子中央。
他串了兩個在筷子上,伸到了許多鹽身前:“怎麽樣,厲害吧?”
許多鹽看着被插壞的包子,嘴角抽了一下。
他抿着唇從筷子上拔下了一個,違心的點了點頭。
曹聞樂呵起來,又露出了虎牙:“我可是百發百中,倘若生活在漁村,我定然也是最能捕魚的。”
這次的包子是白菜餡兒的,雖說不如肉包子好吃,不過白面裏裹餡兒,怎麽都比糠米飯好吃得多。
許多鹽未吝對白面食物的喜歡,握着包子啃了起來,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看身前的傻子吹牛,倒是挺下飯。
他漫不經心的做手勢說道:‘可惜了這頭沒有海,見識不得你大展身手。’
曹聞有點懵的又看了她一眼。
許多鹽知道這種陌生的字眼他聽不明白,确也不知自己怎麽也多話了起來。
他咬着包子想,許是人幼稚起來總是會讓人不知不覺的放下防備吧。
“來咯,一碗陽春面,一碗羊肉面。”
小販端着兩碗熱騰騰的面條過來,打斷了微有些凝滞的氣氛。
瞧着是對年輕夫妻,想當然的要把那碗羊肉面端給男子。
曹聞接過面碗,轉卻放在了許多鹽身前,他拿着插包子的筷子把撒着蔥花兒陽春面燴了燴,有點迫不及待的吸溜了起來。
許多鹽自是看到了兩碗面的不同,他指了指面碗。
曹聞頭都沒擡:“我不愛吃那個。”
許多鹽目光微有閃動,這樣拙劣的謊話,他還是在父母對孩子身上聽到過。
不想,竟也有人會同他也撒這樣的慌。
他未動聲色,沒有拂曹聞心意的拿起了筷子。
曹聞幾口吸溜完了面,他放下筷子,看着正在慢慢吃面的許多鹽。
“我今天看錢掌櫃竟然能看懂你的手語,你和他很熟麽?”
許多鹽應了一聲。
“聽他說你娘身體不好,要不然我今天去看看她吧?”
許多鹽聽到這茬,眉心一緊。
在曹家坳他沒有一天不憂心他娘,只不過曹聞回來以後他就沒有合适的時間回去了,他正想着是趁曹聞出門的時候自己回去一趟還是怎麽樣,倒是不想他竟然主動提出了要去看他娘。
他心裏有些摸不準曹聞打的什麽主意,不過他卻能确信他娘見到曹聞不會多痛快。
曹聞等了半晌,卻見許多鹽搖了搖頭,似是說了句不必了,并沒有同意他的提議。
見此,他倒是并沒有不高興,也明白其中的為難之處。
當初兩人成親草率,連酒席都沒辦,即便是年輕人不在乎禮數願意,可長輩哪能樂意看着自己女兒嫁給個衣食短缺的男人。
丈母娘肯定是對他很不滿意的,許多鹽嫁到曹家确實也過得并不好,起早貪黑也就算了,還缺吃少穿的,他上門去看她老人家只怕是讓她觸景傷情更氣出個好歹來。
雖然現在掙了點錢,卻也零星,哪裏是能交差的成績。
曹聞也不是想上趕着要去見丈母娘,畢竟只有他心裏明白自己是什麽身份。
只不過就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可今天既曉得了長輩身子不好,作為晚輩也當是盡些關切之心才是。
雖然他是個孤兒,不知道親戚之間的相處之道,卻也明白孝心二字。
曹聞想了想,正要開口時,見着許多鹽兩番欲言又止以後,試探着同他比了比手勢。
‘我空了的時候能不能回去看看我娘,她身子不好又一個人,我不放心。’
“當然可以!既是我現在不便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回去看看也是好的啊。”
言罷,曹聞站起了身:“那你在這裏吃面等我,我去去就來。”
許多鹽連忙拉住了曹聞的衣角。
‘做什麽?’
“回去也給你娘帶點東西,總不能空着手啊。”
許多鹽緊着眉頭,沒松開。
“老板,這桌先結個賬。”
曹聞拍了拍許多鹽的背,見着小販過來了,她才把手松開。
一籠包子兩碗面三十文錢,銀錢掙來不易花着倒是快。
曹聞看了許多鹽一眼,本想問問她娘喜歡什麽,自己看着買也能更合老人家心意。
不過轉念一想她就是說了自己也不明白,話到嘴邊成了:“快吃面吧,不然待會兒坨了,我很快就回來。”
許多鹽見人走遠了也遲遲收不回目光。
他曲着手指,心情很複雜。
曹聞又去了一趟集市,回來時提着個麻袋。
“我也摸不準你娘喜歡什麽,索性買了些米面燭火實用的,你看可以嗎。”
許多鹽看了看包袱,轉又把目光落在了曹聞身上。
未置可否,卻道: ‘你若是想過去,那便和我一起吧。’
曹聞眉宇微揚,有些驚喜。
許多鹽原來住在通溝村裏,同源溪村相鄰,說來也并不算遠,但是兩個村子都不小,一個在村西一個在村東,如此一合計就有些遠了。
不過集市過去倒也快,半個時辰左右。
這當頭村裏的人正是多的時候,兩人從村路上路過,一路都有人在田裏暗暗打量。
許多鹽誰也沒搭理,直到路邊上出現了個衣着有些豔麗的女人,她看着許多鹽笑盈盈道:“呀,這不是許家的大姑娘麽。”
女人說着瞧了一眼許多鹽身後的曹聞,眼睛像一灘春水一般從人身上來回流動:“喲,這可是你男人?”
許多鹽比了下手勢。
女人見着許多鹽的手勢,一反常态沒有一臉迷惑,反而面做嬌羞的托着下巴:“是麽,你這丫頭一貫就是會說話的。”
許多鹽又做了手勢。
“我昨兒個去家裏尋你娘拿頭油,你娘還是老樣子,就是惦記着你呢。”
許多鹽抿唇,眼裏有了一點笑意。
曹聞見着兩人熟稔輕松的交談,驚訝的挑起眉毛,不由得多看了女人一眼。
“瞧這小子,直勾勾的盯着姐如何?你娘子可還在這兒立着呢。”
女人餘光掃到曹聞,見着人面容尚且青澀,但卻是難得的高大,她食指放在鼻翼下,半低下巴笑侃了一句。
曹聞幹咳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訝異你們這麽容易交談。”
女人笑起來,語調上揚:“這有什麽,我那死鬼丈夫生前就是個啞巴,怎不會。”
“他教你?他是啞巴怎麽教你的?”
“我是他們家的童養媳,天長地久的自就學會了。”
曹聞正想再開口,女人卻看向許多鹽:“大姑娘,我先走了,得空來姐家裏坐坐。你嫁人了姐可就少見了。”
言罷,扭着風韻猶存的腰肢去了。
許多鹽正準備繼續往回走,偏頭看見身旁的大個兒一動不動看着走遠的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心裏閃過了一抹異樣。
秦攜月生的美豔,又年紀輕輕的守了寡,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風流寡婦,便是從不勞作也吃飽穿暖,拾掇的跟城裏的富戶人家女子一樣。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已經成了家常便飯的事情,少有男人能躲過她的手。
不過想到曹聞也同那些男人一個樣,他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許多鹽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低着頭獨自往前去。
曹聞回過神見着人已經走遠了,連忙追了過去,兩人相繼無語,直到一間低矮的茅草屋出現在了眼前。
“阿鹽!”
正在院子裏拾掇柴火的婦人見着外頭走來的人,眼前一亮,許是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她放下手裏的柴火,趕忙迎了上去,許多鹽見狀也跑了上去,凝着眉頭熟稔的順了順婦人的後背。
婦人面色蒼白,但是難掩眉眼之間姣好的容貌,看着許多鹽,面上帶着柔和的笑意。
但是在看到曹聞的那一刻,笑容立即又收了回去:“你來做什麽?”
曹聞正在暗戳戳的默念着許母叫得阿鹽二字,想着原來該這麽叫的啊。
又感慨許多鹽長得那麽好看,原來是因為承襲了母親的相貌,沒想到丈母娘轉頭就對他沒好臉色。
他眨了下眼睛,舉起手裏的麻袋:“我跟阿鹽來看看您。”
許多鹽聞言眉心一緊,這人學嘴還真是學得快。
他搖了搖她娘的手,示意她別動怒進屋去。
許呂氏一邊被許多鹽架着朝屋裏走,一邊詫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對曹聞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但既然孩子沒有表現出對曹聞十分厭惡的模樣,她不明兩人現今是何相處,自也只有依照着許多鹽的态度。
進了屋,許呂氏還是冷着眉眼給曹聞倒了杯水:“你坐吧。”
曹聞打量着屋裏的環境,看着丈母娘遞過來的水杯,連忙點了點頭。
許家的條件不比曹家好,屋舍甚至比曹家還要小許多,走進屋裏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充斥在每個角落。
顯然,茅草屋是常年浸泡在草藥之中才會如此,也不怪藥鋪的掌櫃和許多鹽熟識。
這裏的茅草屋雖小,家中物件陳舊,但打掃的卻很幹淨,可見許母病中也是個喜好整潔的人。
曹聞仔細的看着屋裏屋外,試圖想從許家找到些屬于原身和許多鹽的記憶,以及和許家的關系如何。
然而腦子裏只飄過了些片段回憶,好似他同一個男人一道來許家提親,也不知是商談不合,還是因為什麽,許母面帶怒氣,斥責了好些話。
他仔細想卻就是想不起來。
曹聞有點苦惱,看着許多鹽正在和她娘打手語,許母面容柔和的拉着許多鹽的手,兩人顯然都挺高興的。
他猶豫着要不要同丈母娘唠唠話,但見着 丈母娘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也便閉了嘴。
想着在屋裏也是礙着母女倆說體幾話,倒是不如出去。
他站起了身:“阿鹽,你和娘說會兒話吧,我出去轉轉。”
許多鹽見狀,心裏有點歉疚:’你坐一會兒吧,我待會兒就去做飯。’
“沒事,我在村裏走走,還能去山上逛逛。”
說到山上,兩人有些心照不宣。
許多鹽點了點頭。
屋裏的許母看着曹聞一路出了院子,走遠了去後,當即站起身把許多鹽拉了進來。
她反手把堂屋的門關上,拉着許多鹽進了裏屋,複又把屋裏的門也給關上。
“阿鹽,你在曹家如何?那混蛋有沒有欺負你?”
許母話語急切,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許多鹽心疼的拍着母親的背,他搖了搖頭,屋中響起了一道有些低沉清澈的男音:“沒有。”
“他對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