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出歸墟
出歸墟
九禹點頭：“衡央在歷劫結束後，也同天市仙君一樣，尋尋覓覓了許流雲數十年。可這位許姑娘神魂情俱散，便是想替她重新聚出，也毫無辦法。
衡央放棄了幾乎三百年，直到四年前在人間遇上魔尊許千度，發現她同許流雲長得甚為相似，衡央這才又動了複活許流雲的心思。”
莫生煙恍然大悟：“怪不得四年前衡央突然不去當人間春的職，被問責後卻主動來歸墟鎮守。想必他那時已經決定該複活許流雲，可在天界仙多眼雜，他不好随意對凡人出手，也沒法進入歸墟殺邪仙。”
“不錯，鎮守歸墟的仙會得紫薇帝君一件避毒法寶，可保仙身和修為不受毒瘴侵害，在歸墟中更是來去自由。”
“看來陵光神君座下那位醉酒下凡的柳宿浮呈，是被冤枉的。”
“正是，他到了人間後，只是尋了個客棧睡了一晚，元昭和東瀛邊境的海戰，是我奉衡央之命攪出來的。”
莫生煙皺眉：“浮呈如今在何處？”
九禹的目光裏有些不忍：“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便想尋出證據來重登天門，拼死去了凡間，後來又愛上一個女子，同她生了一個女兒。
浮呈以為自己的妻子是個凡人，卻不成想，那女子其實也是歸墟裏的邪仙，被衡央送到人間去做暗樁，盯住地仙的舉止。去歲秋盡時，浮呈被抓回歸墟，那女邪仙為了救他死了，只留給他一個還在吃奶的孩子。”
莫生煙心頭油煎似的難受，她怎麽也想不到，衡央為了一己私欲，竟造出造出這麽多禍事來，還無端端把清白的仙也拉下水去。
她輕嘆一聲：“等這件事了了，你們和浮呈一家，我都會帶出歸墟。如今衡央在混沌虛境裏對魔尊和仙君出手，是想讓魔尊的神魂情無法重聚，好勾走她的魂魄，是不是？”
“你推測得不錯。衡央一向謹慎，從不暴露自己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他做這背後攪局的手，是為了将來能有一個正當安穩的身份同許流雲在一起，不讓心愛之人飽受四處逃竄奔波之苦。”
莫生煙冷笑：“他這算盤打得倒是響亮。”
“今日我去了一趟混沌虛境，發現許千度快修成金明滅了，就想逼她馬上跳崖，卻被她識破。我怕衡央重責于我，不肯給我避毒丹，就給許千度種了星河夢，只要衡央催動夢境，她便只能瞧見衡央想讓她看到的場景。”
莫生煙心頭一緊：“衡央想讓她看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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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禹思索片刻：“他沒透露過，我猜多半是要讓許千度與天界為敵，如此，天界定不會放過她，只要她一死，衡央的目的就達到了。”
“借刀殺人。”莫生煙喃喃道，眉梢忽地一凜。“魔尊修成法術還需幾日？”
“兩三日。”
莫生煙點頭：“若我明日便出歸墟，應當來得及禀告天界。”
九禹遲疑道：“可你眼下只使得出三成靈力，如何出去？”
“自然是拼盡全力一試。”
莫生煙說着便要出門，九禹卻叫住了她：“躍出歸墟卻要七八成的靈力，以你如今的法力，無論如何也出不去。”
他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後遞給她其中一顆藥丸：“這是避毒丹，你吃了便能恢複十成的靈力。”
莫生煙接在手中，想起什麽，問道：“你每回只吃半顆吧？”
九禹訝然：“你如何知道？”
“若你吃了一整顆，怎會在避開毒瘴後，只能催動一二成的靈力？”
九禹默然不語，許久才道：“我為衡央做的都是些有今日沒明日的斷頭事，萬一我出了岔子，阿芸和恕兒在歸墟裏該如何活？所以我每次只吃一半，好多攢一些避毒丹給他們。”
莫生煙聽得心中酸澀，當即将那避毒丹劈成兩半，還了一半給九禹：“半顆就行。”
九禹甚是感激：“對了，你等明日午時天光照進歸墟時再去，那會陽氣最盛，毒瘴也會散開些。”
“多謝。”
說罷，莫生煙帶上兜帽，快步出了屋子。
她在小道上穿行一陣，眼前出現一座懸浮在腥臭血湖上的集市。
這懸湖市中賣什麽的都有，她剛進歸墟時，便将自己的一身能隔絕六成毒瘴的仙袍在此處典賣了個大價錢，這才換得了在歸墟裏暫且落腳的居所。
可如此一來，那些毒瘴便肆無忌憚地侵入她的身子。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得同那些邪仙一樣，把毒氣盡數逼到一處，沒過幾日，鎖住毒氣的左眼便看不見了。
她進了懸湖市，穿過那些販賣法術和靈力的攤子，徑直入了兵刃鋪。
出歸墟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防着毒瘴，還得掙脫結界的困鎖。若是沒有趁手的兵器，便破不開結界。
她的兵刃在正道日上被剝奪，眼下急需一把新的。可歸墟是個邪毒密布的所在，邪仙們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若非走投無路，他們是絕不肯把自己的法術、靈力和兵刃給典賣了。
因而，這兵刃鋪裏便沒什麽好兵器。
莫生煙細細看了許久，見不少刀劍上都有裂痕，還有一些甚至都只有個半截，牛頭不對馬嘴地同其他刀劍拼湊在一處。
“姑娘不喜歡這些？”鋪主甚是熱情。“內屋裏有幾把絕佳的，姑娘要不要瞧瞧？”
莫生煙點頭，跟着鋪主進了內屋，裏面擺着的刀劍果然精致許多，只是沒有一把是完好的，不是劍柄爛了，就是刀面上生了鏽。
她皺着眉瞧了半晌，突然拿起一把缺了個小口的長刀。
那刀頗怪，金光粼粼的刀面比她的手臂還長，可刀柄卻短得很，像是被截斷了似的。
“姑娘好眼力，這長刀可是鎮店之寶啊！”
鋪主從角落裏提來一個刀柄，三兩下旋了上去，長刀當即一震，通體生出烈烈灼光，甚是燙手。
“就要這個。”莫生煙道。
鋪主喜笑顏開，對她拱了拱手：“姑娘，這長刀貴重，得用一成靈力來換。”
莫生煙皺了皺眉，思忖片刻：“好。”
她當即捏出訣來，抽了自己的一成靈力，送入鋪主體內。
鋪主像是被這靈力燙着了腳，胡亂蹦了許久，才勉強顫聲道：“姑娘，你這靈力可真雄渾啊，跟團火似的……”
“這刀歸我了麽？”莫生煙道。
“歸你了歸你了，拿走吧！”
莫生煙旋開刀柄，撕下一塊布來把刀面緊緊裹住，同刀柄一起背在身後，這才出了懸湖市，回到落腳之處。
次日正午，她同不少邪仙一起站在歸墟的入口，等着天光降臨。
陽氣漸漸從歸墟頂落下，眼前一寸寸亮起來，逼得毒瘴退散了不少。
“天光來了！”
萬道金光傾瀉而下，邪仙們紛紛躍起，拼盡全力往歸墟頂上蹿！
莫生煙仰頭服下避毒丹，一個點地，身子輕盈地沖入毒瘴中。
耳邊風過，如嘶啞掙紮的惡鬼，非要把她的雙腿扯住才肯罷休。臉頰被毒瘴劃破，刺痛燒心，她咬緊牙關，騰起一身靈力，不顧一切地向上疾馳。
那些飛在她前頭的邪仙撐不住毒瘴的侵害，秋葉似的落下，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莫生煙凝神聚氣，一下沖出毒瘴，結界就在咫尺之間！
可天光馬上盡了，她腳下的毒瘴又要重新聚攏。
千鈞一發間，她雙手抽出長刀，淩空旋緊。
缺了口的刀面登時一凜，震開毒瘴，熠熠生輝，比天光更甚三分。
她大喝一聲，凝出一身的靈力，甩開長刀當空一劈！
“砰！刷——”
那壓頂的結界被她生生撕出一條縫來！
她雙手一轉，刀面橫在那縫隙上。她立即縱身飛躍，一下跳出歸墟！
歸墟外空無一人，連衡央也不在，她顧不得多想，收起長刀連忙往天界趕，可腳下卻突然一虛，身子“砰”地跌倒。
方才為了破出歸墟，她已然使盡了力氣，眼下便是連騰雲都難了。
她伏在地上努力調息，不多時，總算能慢慢站起身。
“商宿，你要去哪？”
莫生煙心頭一緊，緩緩轉頭，雙手背在身後，扣住了長刀。
喚她那人禿了頂，須發皆無，面色青灰，似乎是個邪仙，可她在歸墟一月，早就把裏面的邪仙記了個清楚，卻從未見過眼前這位。
“你是何人？”
“我麽，一介小仙罷了，不值一提。主上不在，這歸墟我自然是要替他好好守住的。”
那禿頂的仙笑得憨厚，可眸光卻生出殺意，不等莫生煙開口，忽地推出一掌！
一道陰狠的靈力登時打在莫生煙胸口，她“噗”地吐了一口黑血，自知眼下拼不過這禿頂仙，轉身便騰上雲頭，往天界飛奔。
那禿頂仙追得死緊，又一道掌風“呼呼”而至，莫生煙避之不及，生生挨了下來，可駕雲的力氣卻散了個幹淨。
她眼前一黑，倏地跌下雲頭！
神識迷離間，她抖着手捏出避息訣，将周身氣息閉住，斷了禿頂仙尋她的路。
雲層退散，眼前天光大作，繼而是數不清的林木。
“砰”的一聲，她落了地，後背卻傳來斷骨般的痛。
莫生煙掙紮了幾下，卻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