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反間計
反間計
“砰！”
九禹重重摔在地上，他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爬起來跪好。
衡央從袖中摸出一物扔給他：“還算你有些用處，這個月的避毒丹，給你妻兒吃了罷。”
“多謝主上！多謝主上！”
九禹叩拜不疊，見衡央沒好氣地背過身去，趕緊收好丹藥，奔到歸墟的深淵前，縱身躍下。
密不透風的毒瘴，如水般在他周身游走，他捏出護身訣，拼命往下疾馳，十幾息後，總算沖出毒瘴，落了地。
歸墟中的毒瘴不那麽濃稠，可卻遍布腥臭的大小血湖，被窄長的小道連結着，像是一張胡亂織成的密網，穿行時得分外小心，若是一個不慎掉進湖中，便會有看不見的手拼命拉住腿腳，非要留下些什麽，才能脫身。
九禹閉了氣，腳步飛快地往家趕。
他的屋舍建在崖邊，那裏鮮有毒瘴流竄，出門也見不着血湖。
進了院，他沖到房前推門進去：“阿芸？恕兒？”
屋子裏悄無聲息。
就在他疑惑之時，脖頸上忽地一痛！
“誰！”他又驚又懼。
鎖住他頸間要害之人緩緩轉到他身前，竟是個女邪仙。
那女邪仙一身的凝夜紫，頭戴兜帽，左眼上蒙了塊避光罩，像是瞎了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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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禹盯着她看了一會，驚道：“商宿？你是商宿！”
莫生煙手上的力道緊了幾分，語調清冷：“我登天門時，你已在歸墟中。在天界，我們不曾照面，可你卻認得我，想必時常在三界行走。九禹，你一個邪仙，能在歸墟內出入随意，真是叫我羨慕。”
九禹聽出她話語中的譏刺，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反而浮了些悲痛：“你哪裏知道我心裏的苦。”
“你妻子陳芸是凡人，兒子恕風半仙半人。”
九禹渾身一顫，顧不得她扣在自己脖頸上的手，登時便要掙開。
“別動！”
莫生煙輕吒一聲，另一只手瞬間游到他左側，捉住他的左手向後一擰。
“嘶——”
九禹疼得額間冒汗，莫生煙卻皺了眉：“你能躍出歸墟，想必身負七八成的靈力，為何連我也反抗不了？”
“我、我每月只吃半顆避毒丹，用六成靈力翻出歸墟。今日回來，為了避開毒瘴，我使了不少力，如今只剩兩三成……”
莫生煙了然，扣住他的左手手腕細細一探，果然體內能湧動起來的，只有不到三成的靈力。
“你的妻兒都在這裏，我也不怕你跑了。”她兩手一推，松開九禹，拖了張瘸腿椅坐下。“談談？”
九禹卻死死盯着她：“我妻兒呢！你把他們怎麽了！”
莫生煙站起身，走到裏屋前撩開簾子，一名凡間女子登時沖了出來，撲進九禹懷中。
“阿芸你沒事吧？商宿可有傷着你？”九禹急切道，伸頭看了看。“恕兒呢？”
陳芸擦了擦眼角：“恕兒在裏屋睡着，他沒事。”
“好端端的怎麽睡了？今日要服避毒丹的……”
莫生煙坐會那瘸腿椅上：“你兒子是個有能耐的，我找上門的時候，他想暗算我，被我敲暈了。”
“你！”
九禹氣得要上前同她拼殺，卻被陳芸拉住：“禹哥，恕兒他真的沒事，莫姑娘也是為了他好。這孩子心思重，萬一私底下做出點什麽，壞了大事就不好了。”
九禹疑惑地看了莫生煙一眼，對陳芸道：“你為何喊她‘莫姑娘’？你幾時同她這般熟絡了？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也沒說什麽，只不過聊了兩句你和衡央在人間和歸墟造的孽。”莫生煙冷冷道。
九禹目色一沉，轉瞬間聚出十幾根毒針，“刷”地扔向莫生煙！
“叮叮叮——”
莫生煙抄起那瘸腿椅，一個翻身騰躍，将那些毒針盡數用椅子接下。
“啪！”
椅子被她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九禹！你若死不悔改，難道就不怕天道輪回，把你應受的罪将到你妻兒頭上，在這歸墟中永世不得翻身麽！”
九禹冷笑：“你休要拿這種假惺惺的大話吓我，我九禹自打入了這歸墟，便再不信天！商宿，你自己如今也在歸墟中熬着，難道不知這裏是個有進無出的地界麽！”
陳芸突然沖過來，擋在他們中間，對九禹急道：“她說有法子帶我和恕兒出歸墟！禹哥，我不過是個凡人，歲壽有盡，出不出歸墟真的無妨。
可是，可是恕兒他不一樣，他的神魂情竅俱全，為何要他在歸墟裏遭罪？若能出去，就算是做個凡人也好啊。難道你要見他以後同其他邪仙一樣，被毒瘴傷了仙身，性子變得乖戾可怖，瘋瘋癫癫過一生嗎！”
九禹神色一痛，別過頭去，不敢看向陳芸：“阿芸，我何嘗不想讓你和恕兒離開這裏，可是……可是……”
“可是你們一家子邪仙凡人，想穿過毒瘴難于登天。每月服用的避毒丹，都得仰仗衡央的恩賜。”莫生煙開口道。“而且，若衡央不答應，便是你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定有法子置你們一家于死地。”
九禹難受得閉了眼：“你既知道因由，何必說什麽能帶我妻兒出歸墟的話。”
“若你同我合作，幫天界查出衡央的罪，他若死了，誰來同你妻兒尋仇？”
九禹猛地睜眼：“衡央他，可得死罪？”
“那便要看你能揭露多少。”
莫生煙背了手，緊緊盯住九禹。
她在歸墟暗查了幾乎一月，多少也聽說了些與在天界時不同的消息。
傳聞此地有個歸墟主，從未露過面。她一路細查，總算查出九禹是這歸墟主座下最為得力的邪仙。
但她一直找不出歸墟主的真面目，直到今日摸上門來，陳芸提起九禹有次醉了酒，将他們一家受制于衡央的事說出，她這才發現那歸墟主很有可能就是衡央。
于是她便在這裏耐心等着，果然等到了九禹，拿話一試，竟真是衡央。
可讓她想不通的是，衡央一個無欲無求的仙，為何如此。
莫生煙思忖片刻，又道：“我曾在孟章神君座下，知道他有一件法寶，叫伏心鐘，能護住凡人肉身和神魂情竅，不受任何毒氣毒霧的侵害，若你能助我揭露衡央罪行，我定能求得伏心鐘，送你妻兒重返人間。”
九禹腦中亂作一團，雙手攥緊了拳。
他為衡央效力，本不是出于自願，而是被衡央發現自己在凡間有妻兒，說若是替他做事，便能時常出歸墟，去人間探看。
為了妻兒，他什麽罪都犯了，原以為用自己換家人平安，也算值得，可去歲冬将盡，衡央卻突然把他的妻兒從人間帶來，送進歸墟，說什麽人間路太遠，他跑來跑去不方便，若是妻兒在歸墟，他便能随時回來同他們相聚。
但阿芸是凡人，歸墟裏到處都是毒瘴，又有血湖，她如何住得？！
九禹失神地望着妻子，她什麽法力有沒有，又帶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在這裏日日擔驚受怕，将來若是衡央發了瘋，非要拿他們生事，該如何是好。
他嘆了口氣，低了頭，緩緩道：“那日我見孟章神君一路送你到歸墟外，還說了許久的話，想是他對你情深意切。”
莫生煙一愣，眼角閃過些許暖意：“不錯，他對我有情，只要我開口想求，無論什麽法寶，他都會願意給。”
她從脖間摸出一物：“這便是他送我的護身之物。”
九禹擡頭掃了幾眼，雙眼兀地瞪大：“西山靈石？”
莫生煙點頭：“如此，你可信我？”
九禹思索片刻，沉聲道“既然要合作，那便得坦誠相待。我想知道，你進歸墟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查清楚，到底是誰提前給魔尊透出雲門鎮乃虛境的真相。”
九禹點頭：“原來你進歸墟是為了暗查此事，衡央那日見孟章神君對你這般情真意切，焦心不已，還真以為你是犯了大罪，永生永世都要在歸墟裏待着。”
莫生煙道：“若非如此，你們怎會信我？我也有一問。”
“你說。”
“衡央做這些，到底為了什麽？”
九禹苦笑：“還能為了什麽，情愛罷了。”
莫生煙不解：“可衡央獨來獨往了幾萬年，從不見他愛過誰……”
“你可知那小魔尊是何人？”
“天市仙君那位凡間妻子許流雲的轉世。”
九禹搖頭：“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天市仙君下凡歷劫，是同衡央一起的。”
莫生煙突然明白過來：“衡央他……也愛慕許流雲？可我從未聽說……”
“從未宣之于口的愛慕，你們自然不會知道。”九禹心緒複雜。“他的事，我也是零零碎碎才憑湊完全的。只怪你們天界的仙從來不到歸墟外看看，若是常來幾回，便能發現他同天市仙君一樣，獨愛君豐茶。”
“君豐茶，莫不是許流雲最愛喝的那個人間茶？”
九禹一嘆：“兩個睹物思人的仙，卻走了不同的路。一個恪守正道，忍住了殺凡人塑七情的心。一個魔瘋至此，活埋了□□千的凡人，又殺了百來個邪仙，就等拿到許千度的魂魄，重新做一個許流雲出來。”
“什麽！”莫生煙大驚失色。“這些事竟然都是衡央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