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要沖動
不要沖動
祁君奕提着籃子回了幽蘭宮,剛一進門,就看見楚岚夕在澆花,彎着腰,神情專注。
“母妃。”祁君奕小聲打了個招呼,便提着籃子準備回寝宮。
“奕兒,”楚岚夕站直,看了過去,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籃子上,“你出去買了什麽好東西?”
祁君奕突然有種把籃子藏起來的沖動,可她到底沒這麽幹,只是稍稍擋了擋:“槐花和槐花糕。”
楚岚夕自然察覺到祁君奕的小動作,不由失笑:“那你用得着這麽寶貝嗎?”
好似她會搶一樣。
祁君奕抿唇,不知該怎麽回答。
楚岚夕把手中的木瓢遞給時雨,朝她走過去,看着祁君奕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生出幾分逗弄之意,于是故意道:“哪裏買的槐花糕啊?給母妃一塊嘗嘗,行嗎?”
祁君奕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愣了一下,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說,只是抿了下唇,從籃子裏拿出一塊槐花糕遞過去。
雖然祁君奕沒說什麽,但楚岚夕還是察覺到了她的不情不願,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她不由失笑。
楚岚夕突然想起來,祁君奕一歲左右的時候,有個護食的小毛病,兩只手只要抓着吃食,哪怕吃飽了也不會松手。誰要是給她搶走的話,她就會癟着嘴哭,但或許是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她歷來的哭聲都很小,烏黑的眼裏包着豆大的淚水,看着可憐兮兮的。
不過後來,祁君奕長大了一點,就不怎麽護食了。
不曾想,都已經弱冠了,卻會因為幾塊槐花糕,重新變得護食。
楚岚夕本來就是逗她的,所以那塊槐花糕她沒有接,只是笑道:“算了,瞧你那舍不得的模樣,母妃不和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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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君奕反駁:“我沒有舍……”
“是麽?”楚岚夕打斷她,“你真的一點也沒有?”
祁君奕啞言了。
楚岚夕笑了:“好了,你留着自己吃吧,不過一會兒要吃飯了,記得少吃些,留些肚子用飯。”
“是。”
楚岚夕目光一瞥,看見那籃子裏的好幾串槐花,又道:“槐花可以直接吃,但是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你最好還是讓時風時雨她們給你做成糕點之類的再吃。”
“奕兒記下了。”
祁君奕點頭,從楚岚夕身旁離開。
楚岚夕繼續走到蘭花叢中澆水。
不多時,時風回來了,走到楚岚夕身邊,正欲開口,就聽見楚岚夕輕聲問:“奕兒去落槐巷了吧?”
時風頓了一下,道:“是。”
楚岚夕輕笑:“難怪一身槐花香。”
時風道:“殿下走進了落槐巷盡頭的那處宅子,如果時風沒有記錯的話,公子說過,那處宅子一年前被傅小姐買下了。”
“難怪奕兒不願意把槐花糕給我,原來那是傅小姐給的啊,”楚岚夕輕嘆一口氣,似乎有幾分酸,“她對那傅小姐倒是上心。”
時風和時雨立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楚岚夕輕輕提了下唇角,笑不及眼底:“只怕那傅小姐對她沒有那麽上心。”
她手腕一轉,木瓢中的水便淋在了一株君子蘭上面,葉面沾了水珠,在陽光下綠得晃眼。
她一邊拿着木瓢重新舀水,一邊問:“你們不妨猜猜,今天傅小姐找奕兒是為了什麽?”
時雨看了一眼時風,沒說話。
時風淡淡道:“兩日之後就是望燈節,傅小姐許是邀請殿下一起賞燈。”
楚岚夕感嘆一句:“沒想到這麽快,望燈節又來了。”
時風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望燈節,她陪着娘娘去賞燈,公子也跟着。娘娘看見新奇玩意兒就要買,一路走來,公子兩只手都拿的滿滿的。後來,她們在河邊遇上了祁朔……
她垂下眼簾,什麽也沒說。
楚岚夕道:“太子和三殿下怕是也想約傅小姐吧?”
時風回道:“可傅小姐已經約了殿下。”
楚岚夕意味不明地笑着:“就不能來場偶遇嗎?比如說在河邊等着,畢竟望燈節有放河燈的習俗。”
時風猛然擡頭看去,可在楚岚夕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已經無所謂了。
她垂首,問道:“可要我們去攔着?”
“不必,”楚岚夕澆完最後一朵花,指尖輕輕撫了撫潔白花瓣,“既然是傅小姐約奕兒的,那麽想必,她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們告訴歸舟,只需要在那天派人暗中保護奕兒就行了,切記,非必要不要出手。”
雖然楚岚夕很清楚,太子和三殿下他們不敢在皇城出手,可她還是不敢去賭,哪怕再麻煩,她也要保證祁君奕萬無一失。
她已經不能再疏忽了……
——
嚴盡推開門,一股酒味便撲面而來,他皺了下眉頭,踏進房門,看見那左擁右抱的男子後,徹底冷了臉。
“殿下這是作甚?”
祁闵昭本來玩的好好的,突然被打攪,頓時不悅,睨了過去:“做什麽?玩啊,不然還能做什麽?”
嚴盡冷聲道:“你們先出去!”
綠兒和青兒本來是依偎在祁闵昭身邊的,突然被嚴盡出言驅趕,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她們雖然不知道嚴盡的身份,卻也曉得這是殿下身邊的大紅人,不能得罪,而且殿下此刻也沒有幫她們說話,想來是默認了嚴盡的話,所以兩人識趣地離開了。
祁闵昭一口飲盡杯中的酒,不緊不慢道:“嚴公公,你把我的樂子都給趕跑了。”
不過他的語氣倒是不算太生氣,就連臉色也緩和了些許。
嚴盡淡道:“馬上就是望燈節了,殿下準備就一直待在家裏尋歡作樂嗎?”
“不然呢?”祁闵昭伸手去拿酒壺,慢騰騰地給自己倒了杯酒,許是因為有些醉了,手不太拿的穩,酒灑了不少在桌子上。
祁闵昭盯着灑出來的酒,突然很煩躁,重重地把酒壺往桌上一放。
“嚴公公不會想讓我去邀請傅小姐吧?”他端起酒,喝了一口,眼裏有些譏諷,“你難道沒聽說嗎?徐家今日去,可都碰了一鼻子灰呢。”
他突然把酒杯砸到地上,怒道:“也不知那個廢物哪裏好了!為什麽一個兩個都向着他?!”
酒杯落在嚴盡不遠處,碎成好了幾片,尚未喝完的酒向四周飛濺,沾濕了嚴盡的衣擺。
嚴盡面不改色道:“殿下息怒。”
祁闵昭死盯着他那張略顯陰柔的臉,似乎是想看出什麽,可什麽也沒有,仿佛就是一攤死水,日頭照不到,大雨淋不到,永遠都沒有半點起伏。
“嚴盡,”祁闵昭突然喊了他一聲,“我能信你嗎?”
嚴盡看着他眼中的懷疑,平靜地垂下眼簾:“我永遠不會背叛殿下。”
祁闵昭看着他,似乎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離,眼裏除了懷疑,還摻雜着少許茫然和不安。
“我憑什麽信你呢?”
嚴盡低下頭,久久不語,半晌之後,他張了嘴,平靜的聲音裏摻了一絲絲悲涼。
“殿下知道的。”
祁闵昭怔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娴靜溫柔的女子,她臉色蒼白,含着淚,看着他……
祁闵昭沉默了,最後低低地笑了幾聲:“我怎麽能懷疑你呢?你是這輩子都不會背叛我的。”
嚴盡依舊低着頭,沒說話。
祁闵昭阖了阖眼,低聲道:“霖州幹旱,父皇讓我和太子出謀劃策,明明方法都差不多,可他還是選擇了太子,讓我離開了……”
他不再說話了。
嚴盡面上沒有一點意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殿下莫要着急,霖州幹旱一事,不會那麽早解決的,畢竟眼下,陛下只是派了些官員過去,并沒有派遣太子去霖州。”
祁闵昭勾了唇角,笑的有些嘲諷:“你覺得,他不派太子去霖州,是為了給我一個機會嗎?”
嚴盡不語。
祁闵昭冷笑出聲:“他是在等那個廢物啊!”
霖州幹旱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眼下還沒到最熱的時候,百姓們并不算太苦,根本不用着急的。只是祁朔還算是愛民,總會提前想對策,往年這時候,運赈災糧的車隊已經去霖州了。
但今年,祁朔只是在商讨對策,并沒有派赈災的車隊,他甚至都沒有讓霖州周邊的地區籌集赈災糧。
不管百姓死活了?
怎麽可能!
他只是要給那位六皇子一個機會。
眼下,不過是在等一個契機罷了。
“林鐘節。”祁闵昭緩緩吐出三個字。
嚴盡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但沒有一點慌張,甚至還規勸道:“殿下切莫沖動,陛下不止在林鐘節觀察六殿下,也一定關注着您。您莫要一時沖動,給太子等人做了嫁衣。”
“太子,”祁闵昭似乎想到了什麽,喃喃道,“他沒了,還有太子……”
“殿下?!”嚴盡皺眉。
祁闵昭沒說話了,只是揮手示意他離開。
“殿下一定要冷靜,就算六殿下在林鐘節被陛下看上了,但還有太子在那裏杵着,皇後她們也一定不會罷休的,您不要先失了分寸。”
祁闵昭阖上眼,點了下頭。
嚴盡知道他不想聽了,于是只能行禮離開。
聽見關門的聲音後,祁闵昭睜開了眼。
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