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節課挪一小點,一上午挪一大點
,跑到哪都能抓到他,徐垚不明白,為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就是他?憑什麽就是要毀他?他爸爸是他爸爸,他是他,憑什麽什麽都要他來背?
“為什麽偏偏就是要揪着我不放,我跑都能抓到,為什麽就不能抓我爸去!!憑什麽就是要毀我!!”徐垚聲嘶力竭的喊出了這麽多年以來的去如何不甘。
黑哥哂笑,“你也看出來了,抓你爸一點意思都沒有。”
“憑什麽,憑什麽偏偏要毀我?”
“說了,有趣。”黑哥抽了一口煙,氣定神閑地吞雲吐霧,“你跑不了的,不如乖乖待着,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反咬我一口,你覺得呢?”
徐垚讨厭這種有恃無恐的強勢。
“阿真,看着他,什麽時候相清楚了,什麽時候放出來。”
“是。”楊真目送他離開。
跟着黑哥的一衆人等也先行離開,現場只剩下了楊真和徐垚。
楊真沉默了一會,才問他,“你怎麽樣?”
“死不了。”
“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了,當初我說過,會有風險。我也沒有想到,他在警察局裏也有……線人。”
徐垚不想聽這些聽起來只在電視劇裏會出現的鏡頭片段,他還小,根本就不想懂這些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
“留下吧,他暫時不想殺你,也許像他說的,有機會反咬一口。”
“沒用的,三個月前的那次我就知道,沒用了。”
楊真又是沉默了一會,“有件事,我想還是得跟你說一下,你跑的這些天,有見過你的那個……額,我是說,楚聞歌嗎?”
徐垚擡眼,笑了笑,“你覺得呢?”
楊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吧,我倒是見過他好幾次,在這裏。”
徐垚猝然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我說,他來這邊鬧過,可能到處找不到你,就來這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也是很大膽,敢一個人進來,如果不是念着他是市長的兒子,也許現在真的已經不知道在哪個臭水溝裏了。”
“你們把他怎麽了?”
“放心,市長的面子,他還是給的,每次都是打一頓,扔出去。”
徐垚垂下頭,像是有些心疼,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扔出去了繼續來,直到他爸媽把他鎖在了自己家裏,再也出不來。”
徐垚沉默。
“他好像真的挺稀罕你的。”
徐垚依舊沒說話,過了一會,徐垚問,“現在呢?”
“現在?不知道,放出來了吧?不知道為什麽,沒來了。也許,放棄了,也許,準備用另一種方式找你。”
聽到這裏,徐垚終于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楊真又問他,“你覺得是哪種情況?”
徐垚頓了頓,回答,“我希望是後一種,卻又拼了命的希望,是前一種。”
“我明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也許留下來,是最好的選擇。”
阿真準備離開。
“楊真。”
“嗯?”
“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要對付黑哥嗎?”
楊真揚了揚眼角,“我之前說過,我願意幫助你,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只是因為我們目标一樣,是互相利用的關系。所以,不要覺得,什麽都可以問。”
徐垚垂頭,笑笑,“就當我沒問過。”
、
徐垚最終還是留下來了,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可以跑一千次一萬次,但是黑哥終究會找到他,也許黑哥不願意花精力去找他父親,找他母親,但是絕對願意花同倍的精力去找徐垚,只因為徐垚當初試圖忤逆他。
這在黑哥看來是不可饒恕的,所以他要懲罰這個年輕人。
弄死他當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事後處理很麻煩,很顯然,這種逼着他和自己同流合污,才是最好的選擇。
黑哥笑他,“早這樣多省事?”
“你最好小心點,你說的那句話,我記住了。有機會,我會反咬一口。”
“很期待。”
徐垚被逼着做了很多不願意做的事情,比如像以前對待他一樣,帶着一幫人去掃蕩別人的家,下邊的人永遠讓徐垚先動手,打人也讓徐垚先動手,催債,有時候甚至會放火,幾乎作為壞人,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卻唯獨沒有殺過人。
他知道黑哥手上肯定有人命,和他一起的這些人或多或少手腳都不會太幹淨。
他甚至親眼見過殺人,也看到了他們是如何做後續工作,如果制造意外身亡的場景。
其實沒有太過嚴謹,只是因為死的人在社會上地位不高,家人也無力去更細致地查詢,那些負責的警官也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能簡單處理就簡單處理,那個時候徐垚才知道,茫茫人海中一個人的消失,是多麽容易。
容易到可怕。
最可怕的是只需要過短短的時間,這個人就會被所有人遺忘,那些不舍得遺忘的,往往跟着一起邢銷顏損,最後的結局也是死亡。
但是即便這樣,徐垚也沒有親手殺過人。
他終究,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留了一點希望。
但是……
黑哥顯然沒有給他留退路,那一天終究會來臨。
黑哥帶他來到一個廢棄場子,荒無人煙的那種,邊上圍着一群人,都是黑哥的手下,徐垚能感覺到,他可能是今天的主角,過了一會,外邊又押進來四個人,四個男人。
不知道犯了什麽錯,每個人都分別被兩個壯漢壓着,看到黑哥的一瞬間,都跟見了鬼一般,如臨大敵,全身禁不住顫抖,甚至身後的人還沒說話,便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腳,跪了下來,一陣一陣的求饒。
徐垚皺皺眉頭。
黑哥卻是一點都不看他們,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徐垚。
徐垚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又要我做什麽?”
“今天你不用做什麽,看着別人做就行了。”
“???”徐垚承認自己有一陣的疑惑
“想你那個小少爺了嗎?或者說的更确切一點,小男朋友?”
“!!你要幹什麽?你不敢動他的。”
黑哥笑笑,“別這麽激動,我确實不敢動他,動他太麻煩,只要他不鬧出太大的事情,我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徐垚依舊警惕地看着他,“我不過就是想問問,想不想念那種和他滾床單的感覺?”
徐垚的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黑哥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什麽意思,一方面覺得被冒犯,一方面又覺得更加的危險。
“我知道你們做過,男人嘛,血氣方剛,黏在一起這麽久,不開葷那顯然不太可能。”
黑哥從善如流地講着這些葷話的時候,徐垚心裏總有一種感覺,他甚至懷疑黑哥也是同,因為普通的直男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但是他并沒有興趣知道黑哥的性取向,只是下意識地想到。
“你到底想說什麽。”
黑哥微微一笑,朝着跪在地上的四個人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那些抖得像篩糠的人面前,問他們,“有沒有幹過男人?”
徐垚突然警覺 ,他大概知道黑哥想幹什麽了。
那些人臉上先是露出一絲迷茫,然後是更加的驚懼,不清楚黑哥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是依舊如實回答,一個個都搖頭,“沒……沒有。”
“想不想在臨死之前,嘗一下幹男人的滋味?其實比和女人做要帶感多了。”
那些人只是驚恐地看着他。
徐垚更是感到一陣怒不可遏,“你特麽敢!!!”
黑哥轉過頭,看着機會已經紅了眼的徐垚,搖搖頭,“不是我,是他們,你應該問問他們敢不敢。”
☆、第 82 章
“要是今天沒有你,他們四個都會死在這裏,是你給了他們機會,你只要殺其中一個,其他三個都可以活着,你也可以一個都不殺,這樣他們四個都不用死,怎麽樣,你甚至能體會一把當救世主的感覺。”黑哥慢條斯理地跟徐垚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徐垚一時說不上話,只惡狠狠地瞪着他,兩只手早就被邊上人抓住,其中一個人往他手裏塞了一把槍,“當然你要是覺得他們冒犯你了,都有罪都該死,你想多殺幾個也沒問題。”
黑哥說完便朝着那四個男人努了努嘴。
那四個男人也聽明白了什麽意思,此刻皆是不敢動,生怕自己第一個上去第一個就被爆頭了,結果旁邊的人也一人一槍指着他們,“誰最後一個上誰最先死。”黑哥甚至不忘轉過來補充了一句。
徐垚便和那四個人對視着,眼神中皆是驚懼。
聽到黑哥的那番話,四個人終于斷了所有的後路,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僥幸不了,于是都争先恐後的朝着徐垚跑上去。
“不要過來!過來會死的!”徐垚緊張地用槍指着他們。
可是早已經是亡命之徒,所有人的心裏都在想,你快開槍吧,是我也就認了,不是我我會好好感謝的你的救命之恩的。
沒有一個人半路停下來。
徐垚不敢開槍,殺人,人命這些詞對于他來說顯然過于沉重,他不覺得自己承受得起。
卻也沒有把手中的槍放下,來一個踢一個,很快便扭打在了一起,黑哥驚訝地發現,徐垚不是一般的能打,是很能打,這四個人無論跳出一個都不是他的對手,只可惜,他的對手恰恰是四個人,兩手終究比不過四雙手,徐垚很快就被那些人抓住了破綻。
一個不小心,被囫囵撲倒在了地上。
“滾開啊!!會死的啊!!你們瘋了嗎?!!”
那些人卻充耳不聞,臨死之前的血性好像比平生任一刻都要噴薄,鉗制住徐垚之後,心底的那股勝負欲上升到了頂峰,甚至在其推動下,他們竟生出了反正都是死,死前爽一下也是好的,也許徐垚真的不敢開槍呢。
于是一個按着一只胳膊,一人按着一雙腿,一人上下其手開始剝徐垚的衣服。
圍觀的人很多,幾乎把這五個死鬥的人圍了一圈,卻沒有一個面露不忍,黑哥甚至在笑。
除了楊真微微有些皺眉。
“別壓着他那只拿槍的手。”黑哥繼續在邊上指揮。
于是換成了兩個人各壓一條腿,一個人壓住整個上半身,徐垚趴在地上,一個人準備扒他的褲子。
“瘋子!!都是瘋子!!”
終究是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徐垚擡起手,朝後邊一陣亂射,而後便感到身上的動靜消失了,脖頸上似有溫熱液體,所有人都放開了他的手,場面一時之間相當安靜。
徐垚依舊趴在地上,筋疲力盡,甚至還在喘着粗氣。
黑哥哈哈大笑,歡快地鼓掌,“好!有魄力。”
然後徐垚便看見身後有人倒了下來,倒在他的面前,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正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徐垚的心底突然冰涼一片,再找不到一絲暖的地方。
劫後餘生的其他三個人,連忙跑到一旁,跪在徐垚身邊,拼了命的磕頭,嘴上囫囵地一刻不停地說着“謝謝謝謝。”
徐垚從地上起身,坐在原地,那個不幸死了的人還躺在他邊上,很快就有人過來拉他的屍體,另外三個人卻一直不停地說着道謝,涕泗橫流,只差沒有替徐垚舔鞋。
徐垚低着頭,一言不發,黑哥招呼那三個人,說他們可以走了,于是那三個人終于如臨大赦,一溜煙往外跑了,轉瞬間就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黑哥一直在徐垚邊上說着漂亮話,徐垚卻一直低着頭不說話,沉默的有些異常。
“我手下的人,手上不沾點血,顯然是說不過去的。”黑哥繼續耐心地跟徐垚說着,許是說到最後終于覺得沒意思了,便擺擺手準備回去,走之前瞥了一眼地上的徐垚,冷笑一聲。
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徐垚突然擡手,把槍對準黑哥,又扣了一下扳機
且不說徐垚這種第一次拿槍的人能不能瞄準,就是瞄準了也無能為力,因為下一刻徐垚的手就被旁邊眼疾手快的人踢了一下。
槍聲響起,子彈卻落在了天花板上。
黑哥猛地轉過頭,臉上不是憤怒,竟是一種近乎詭異的狂喜,“夠狠,夠膽大。”
“你天生就該給我做事,徐垚,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聲音裏的喜悅聽得出來,不是假的。
然後,他又轉身對身邊的另一個說道,“你,去卸了他那只開槍的胳膊。阿真,你在這看着他,看準時間再給他接回去。”
楊真說,“好。”
黑哥最後意猶未盡地看了眼徐垚,才轉身施施然離開。
身後是徐垚撕心裂肺的叫聲。
、
徐垚躺在自己的房間裏,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縮在地上,剛進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副狀态,雙目無神,從中看不出任何隐瞞在心底的情緒,像一朵枯萎的花衰敗在地上,又像是一只被打的快要斷氣的小狼。楊真看了他一會,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怎麽樣?”
徐垚沒說話,楊真心想,現在不說話才是最正常的狀态吧?
那只剛才被強行卸下來的胳膊此刻毫無生氣地耷拉在身體的一側,楊真看了許久,終于走過去,一只手握住那只胳膊。
“你忍着點,我把你的胳膊接回去。”
徐垚依舊沒有說話。
楊真直接開始動手,許是過于疼痛,徐垚終于有了些許反應,愣是咬着嘴唇沒出神,全身震顫不已,前額全是冷汗,仿佛剛在在倉庫裏流的汗此刻又濕潤回來了一樣。
楊真人不住嘆了口氣,“去洗個澡吧,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楊真臨走之前替徐垚關上了門。
不知道徐垚在地上躺了多久,沒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周邊越來越冷,明明已經是接近夏天的日子,卻還是感受到一陣一陣的寒意,他想,如果沒有這些事的話,他馬上就高三了,馬上就快要高考了,馬上也許就要和楚哥上同一個學校了。
想起楚哥,心底的那扇緊閉的隔絕了一切的門終于緩緩打開,裏邊的所有情感一湧而出。
終于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緩緩蜷起了身子,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側躺在地上,陣陣抽泣。
楚哥……
我殺人了,怎麽辦……
我親手,殺人了……
怎麽辦……我可能……回不去了……
楚哥……你在哪啊……
【快救救我啊……】
☆、第 83 章
在夜晚,從高空俯瞰這個城市,你會發現到處都是燈紅酒綠一片,那座高樓大廈裏正有人激昂地訴說着自己的夢想,另一座高樓裏正上演着爾虞我詐的商業戰争,而另一片據說是大學城的地方,則肆意着年少輕狂的笑聲,這些都是你表面可以看見的。
而在那些看不見的縫隙裏,那些幽暗的縫隙裏,也夜以繼日地上演着人情冷暖,更多地卻是無可奈何。
一條逼仄的小巷,和葵巷如出一轍,到處是破敗的痕跡,以及住在這裏的人奮鬥卻依舊無能為力的痕跡。
一個不起眼的小院,院子主人跪在地上求饒,求突然出現的各路鬼神繞他一條生路,再寬限幾天。
徐垚很沒耐心地晃了晃頭,然後朝着身後的人一個招手,那些人便開始動手,這場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看着那些陳舊的家具被雜碎,看着那些苦心經營的一處安寧被銷毀,看着老弱病殘互相抱着縮在角落裏哀嚎。
徐垚的心裏竟生出一種詭異的興奮感。
原來這就是決定別人命運的感覺嗎?
“徐垚。”站在一旁的楊真叫了聲。
徐垚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人,轉頭,眼角眉梢有些不耐煩,“怎麽了?”
“你已經準備永遠給黑哥做事了是嗎?”
永遠成為我們這邊的人,永遠都不想回頭了是嗎?
徐垚冷哼一聲。
“徹底放棄了嗎?”
徐垚擺擺手,“這話你可別黑哥聽見,我還要活命的。”
楊真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他過去做過的事情擺出來,擺在徐垚面前,會發現徐垚現在做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但是他看見這樣的徐垚,依舊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
也許他是唯一一個眼睜睜看着他變樣的全過程的人。
也許人類的本性就是見不得一個物件從完美無缺逐漸走向衰敗,并且被寄生蟲占領,逐漸腐敗。
“徐垚……”
“行了,這家差不多了,”徐垚掂了掂手上的錢,“這不是有錢的嗎?早點拿出來也不至于受這份苦。”
那家院子主人卻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投,生怕這個一身戾氣的年輕人一個不開心對他們的孩子不利。
“走了,回去了,下次再來,突然覺得這種事情好有意思。”徐垚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看着這些換不上錢的在地上打滾的人,只覺得很爽。”
楊真沉默不語。
“你要對付他,自己動手吧,我沒法幫你了。”徐垚對楊真說。
看着徐垚先行離開的背影,楊真覺得有些陌生,又覺得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熟悉過這樣的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有和徐垚有過一模一樣的經歷。
唯一的區別是,徐垚只是一個還不上債的陌生人,而他,是黑哥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弟弟,沒錯,黑哥原名叫楊墨。
徐垚的變化有目共睹,黑哥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最開心的也莫過于他了,一個獵人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成功地馴養一頭不聽話卻很兇猛的野獸,看着徐垚一點一點失去所有寄托,轉而靠自己越來越近,黑哥的成就感就更上一層摟。
夜晚,月明星稀,徐垚在自家房間休息,沒事幹,便只能早早的睡覺,而黑哥這邊,卻有兩個不眠人。
“你覺得徐垚怎麽樣?”黑哥把倒好的酒遞給楊真,在這裏,唯一有此殊榮的,只有楊真一個人。
“哪方面?”
黑哥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換了一個談話的方向。
“我本來不打算留他的命,從他敢把那些東西交給警察開始,我就從來沒有想讓他舒服過。現在卻發現,他倒是越來越像你了。”
楊真喝了一口酒,沒說話。
“也許可以變成另一個你,我現在有左膀,還缺個右臂。”
楊真沉思一會,決定說自己的真實感受,“我想,不管過多久,他都不會給你好臉色。”
黑哥笑了笑,“不一定,你看你連那樣的事情都經歷過了,現在不還是已經釋懷了?”
楊真又喝了一口酒,沒說話。
“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是個什麽習性你應該很清楚,只要你們是真心為我做事的,我一般不會太過為難你們,我很相信,你是真心的。”黑哥看着楊真的眼睛,楊真也跟他對視了一眼,卻很快地移開了目光,又喝了一口久。
到這裏,黑哥給他的那杯酒已經幾乎到了底。
黑哥看了看楊真,問出了一個啼笑皆非的問題,“你不會,其實是吃徐垚的醋吧?怕他取代了你的位置?”
楊真這會是真的笑了,“你想多了。”
黑哥其實也不過是開個玩笑,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你是我從小的兄弟,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一直當你是我的親弟弟,當初對你做的那些事,可能你無法理解,但你得知道,我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你好,你跟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楊真點頭,“我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不希望你離開我半步,我曾經有想過這個問題,卻一直想不出答案。”
“想不通就別想了,你累了,去休息吧。”
黑哥卻是不肯,他也喝了些酒,話比平常多一些,也比平常體己一些,卻依舊是清醒的。
“不過,最近,有另一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
“什麽?”楊真随口一問。
“你說當初徐垚手上的那些東西,到底是誰給他的?”
也就那一瞬間,楊真的背後似乎有一把槍抵着他,槍口雖然不是冷兵器材料的,卻比冷兵器材料更加的冷。
“我看過了,那裏面的東西,幾乎都是真的,一般人拿不到這麽全面的材料,要不是徐垚剛好給了我有線人的那個分局,要不是剛好是那個線人接的案子,這段時間我可能過的并沒有像現在這麽如意。你覺得是誰?”黑哥說完之後便看着楊真,像是真的在認真地等他的答案。
又像是穿過了他的身體看向了別處,楊真有一絲慌亂。
“你的意思是有內鬼嗎?”
黑哥往後靠了一下,“內鬼是肯定有的,哪都有內鬼,就連警察局這樣的地方都有可能有內鬼,只不過這麽膽大的內鬼可不多見,你說是不是?”黑哥的眼神一向犀利。
“不知道,沒注意。”
黑哥卻沒有說話,還是直勾勾地盯着楊真。
“最近有去看過阿雅嗎?”黑哥問。
“沒有,你不喜歡我去看她,我就沒去。”
“去看看吧,她一個人在那裏怪孤單的,邊上的人都有人去看,只有她那一方墳墓孤零零,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楊真沉默,心裏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老板,或者說是那個兇殘的哥哥,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他最後還是回答了一個,“好、”
最後楊真要離開的時候,黑哥又叫住了他,“不過,可能得拜托你給她帶幾句話。”
“什麽?”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不要搶了,活着得不到,死了還要過來搶,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楊真終于捏了捏拳頭,全身輕微顫抖,微不可見,“好。”
黑哥看着楊真離開的背影,嘴角留着微笑,卻終究覺得有些頭疼。
當初因為楊真喜歡阿雅,甚至想背着他和她私奔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用了個很俗套的由頭,弄死了那個女人,然後用了點手段,把楊真留在自己身邊,就像今天對付徐垚這樣的手段一樣,甚至還怒不可遏地占有了楊真,聽着自己肖想了十多年的弟弟在自己身下憤怒的哀嚎,他只覺得心情愉悅。
楊真尋死覓活過,但是終究還是走過來了。變成了如今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過,到底是真是假,估計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
黑哥笑了笑,只不過,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
然而,黑哥關于徐垚的論斷,終究還是出了差錯,徐垚比他想的,更加難弄一點。
那天,外邊陽光明媚,甚至是充滿了罪惡的監獄也很公平地分到了那一杯羹,那天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徐垚戴着手铐,拖着鐵鏈,被獄警帶到了前邊探望親人的地方。
只不過,來的不是什麽親戚,也不是什麽好友,是楊真和楊墨。
“是不是很驚奇?我竟然這麽早就出來了?”黑哥維持着他一貫的紳士微笑。
徐垚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明顯地表示了自己不想見面前兩個人的意圖。
“跟你說了多少遍沒用的,你卻非要把自己作進去。”黑哥的語氣中夾着意思虛僞的嘆息,“不覺得得不償失嗎?你要在這裏待四年,而我,只待了兩個月,現在已經自由了。虧嗎?”
徐垚開口,說了兩個字,“不虧。”
黑哥只當他是無用的掙紮,“呵,本來覺得你很聰明,也不過如此,沒意思。”
“阿真,走吧,他終究沒你識趣。”
說完便打算離開,一點也沒有想管身後這個人的死活,以後各走各的路,再無牽扯,四年的牢獄之災,足夠抵消徐垚之前對他的冒犯,黑哥這麽想着。
楊真卻一直皺着眉頭,心裏隐隐約約有一個想法,卻又不是很清明。
“怎麽了?”黑哥問他。
“你可能想錯了一些事情,”
黑哥疑惑地看着他。
楊真繼續說,“我想,他這次搞的這件事,故意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中,不是為了送你進去。”
黑哥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一點就通,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你是說,”
“是的,他的本意是把他自己送進去。”楊真接了他的下半句話。
黑哥突然一個猛地轉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玻璃窗那邊的人,徐垚卻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甚至和他搖了搖手。
楊真繼續說,“我們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時候會出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用什麽辦法讓自己被分配到別的監獄去,所以,他出來了之後,我們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黑哥臉上的表情終于逐漸扭曲,像一條惡狠狠的毒蛇,随時都能咬的身邊人立馬斷氣。
那是徐垚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表情。
那是阿真第二次看見這樣的表情。
“再見。”徐垚甚至還比了個口型,臉上是一抹嘲諷的微笑。
黑哥終于完全喪失了平日裏的風度,“我能抓他一次,不信抓不到第二次!!”
“要是再抓到的話,怎麽辦?”
“直接帶着他的屍體見我就可以了。”
黑哥甩甩手臂離去。
“……好。”楊真回答。
順便再回頭看了一眼徐垚。
徐垚卻是一直微笑着,目送他們離去。
很聰明……楊真發自內心地想。
等到那兩人徹底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徐垚的目光才逐漸冷下來,“即便現在逃出來的意義不大,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但是說到底,我不喜歡被別人命令着去做什麽事。”
我是死是活,是被野狗分食,還是被烏鴉啄屍,都跟你們無關。
☆、第 84 章
【注意:時間線切換到現在了,前邊全是回憶,接第三章】
楚聞歌趕到現場的時候,那些聞聲而來的記者還沒有撤離,瘋狂地纏着醫生消防員,希望得到更加一線的消息,一個早就荒廢了的倉庫爆炸,在水無波瀾的日子裏,總是異常的令人興奮。
楚聞歌看到那些消防員擡着好多躺在擔架上鬼哭狼嚎的人。卻沒發現半個徐垚的影子。
其中有一句是蒙着白布的,楚聞歌瞳孔一個緊縮,連忙跑上前去查看。
卻在撩開白布的下一秒便被邊上的消防員擋了出來?
“幹什麽的?”
“給我看看那個人,我可能……認識。”楚聞歌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消防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家屬?”
楚聞歌點點頭。
那個消防員好像猶豫了一會 ,對這個突然冒出來說是這個死者的家屬的年輕人,有些懷疑。
因為這種荒郊野嶺出這麽大的事故,他們也都經歷過,清除是什麽原因,真正有牽扯的人早就逃之夭夭,而這些現場死了的或者受傷的,一般都是組織裏面不起眼的角色。
但是這個人卻突然跑過來說他認識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好像有一種故意暴露的嫌疑,如今暫時分不清楚聞歌的真實身份,所以他猶豫了一會。
最後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這樣吧,你先跟着我過去,我估計你得花點時間才能認出來,也有可能他不是你的親人,怎麽說呢……總之就是……哎,待會你自己看吧。“”
楚聞歌跟到了消防車旁邊,消防員終于允許他認人。
楚聞歌有些顫抖地揭開白布,卻在看見白布下的人的一瞬間,怔住了。
臉和身體上的各處幾乎都被炸爛了,甚至還丢失了一段手臂和一段隔壁,憑這些,根本就無法認出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徐垚,但是總比看見的是徐垚的屍體要好,楚聞歌想。
“怎麽樣?是你認識的人嘛?”
楚聞歌面露難色。
那消防員衣服我早說了會這樣的表情,“等到帶回去了做了鑒定之後才能知道結果。”
楚聞歌點點頭,随即馬上跑出去一個一個地去看那些還活着的受傷的人,依舊沒有發現徐垚的蹤影
所以,要麽,這起爆炸跟徐垚無關,要麽,那邊躺着的就是徐垚……
但是怎麽可能和徐垚無關?那些手上的人裏邊他認識好幾個,曾經去黑哥那裏鬧事的時候,有幾個甚至還專門擡過他,因為長得比較不一樣,所以楚聞歌記得到,這分明就是黑哥那幫人。
所以,這特麽就是跟徐垚有關!!
雖然他無限地希望和徐垚無關,但是……
轉身看了看那具不成人樣的屍體,突然站不住了。
要是,如果,真的是你的話,怎麽辦?
楚聞歌第一次這麽無助,也不顧旁人的視線,便在原地蹲了下來,雙手抱頭,整個一副相當不知所措的模樣。
要是是你怎麽辦?我要怎麽辦?我找了你這麽久……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等等我……為什麽就是不肯把事情交給我……
徐垚……我要怎麽辦……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甚至有一兩個鼻子靈敏的記者發現了這邊突然闖進來的年輕人。
連忙過來詢問。
“請問您對此次爆炸事件有什麽了解嗎?”
“滾。”
“嗯?您說什麽?”
“滾!!!”
那兩個實習生模樣的記者終于怕兮兮地離開了,走的時候也不忘吐槽一句,兇什麽兇啊?不久是問個問題嘛。
、
楚聞歌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家的,那個消防員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出于習慣安慰了他幾句,讓他相信,這個也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但是于消防員來說,死的是誰其實沒多大區別,和他們唯一有關的估計只是今天又加班了而已。
他讓楚聞歌先回家,留下聯系方式,回去做過檢驗之後,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楚聞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
等到現場的人都走了之後,記者,醫生,消防人員,直到最後清廠的人來趕他的時候,楚聞歌才站起來離開,渾渾噩噩地回了家,在路上甚至差點出了車禍,被後邊的人狠狠罵了一通。
楚聞歌躺在沙發上,一如既往的姿勢,每次感到無助的時候就這樣。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整個人以一種沉在深海裏的姿勢仰躺在沙發上。
記得上次還是發現徐垚不見了之後,他四處奔走問了可以問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之後,再沒有一點辦法,回到家,便是今天這個狀态。
徐垚之前的笑,以及說過的話,此刻都歷歷在目
楚聞歌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就是魔障了,而且瘋的不輕。
剛開始的第一年,他花了那個時候力所能及的所有辦法去找徐垚,問遍了所有人。
剛開始,學校裏班裏還會有轟動,但是慢慢的,別人都淡忘了這個事情,就連邢揚和胡倩也勸他,“他可能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既然沒說,你就不要再執着了,他要是舍不得你,一定還會回來的。”
用這種拙劣的借口安慰他。
那個時候楚聞歌就苦笑,舍不得我?他什麽時候舍得過我了?他什麽時候舍得離開過我了?為什麽前不久才說了最喜歡他了,讓他好好抓緊他,說他是真的想跟自己走下去。
結果沒過兩天就發消息,倉促地人間蒸發了。
他甚至去徐垚經常說的那個債主那裏鬧過,每次都無功而返。
多次去了之後也證明,徐垚确實不在那裏,那個時候,他知道當時幫徐垚的人是楊真,楊真告訴他,徐垚不在這,徐垚跑了。
他反而更加的絕望,去哪,他一個人能去哪?
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他去求過媽媽。
王子寧卻因為之前楚聞歌多次去黑社會老巢裏鬧事心有餘悸,徐垚說起來只是楚聞歌的朋友,如今因為家裏原因被逼着四處躲債,這其實和他們沒什麽關系,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牽扯到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裏去。
同時又有一個疑問,為什麽前不久還看着挺乖的兒子,眼看着要改頭換面,怎麽又開始亂來了?
直到楚聞歌跪着求她幫忙找徐垚,聯系起之前又一次徐垚腿斷了的事情,王子寧終于,明白了一切。
“你和那個叫徐垚的,是不是有什麽不正當的情感關系?”
楚聞歌想都沒想,直接“他是我男朋友”脫口而出,楚聞歌沒想太多,他那個時候只是想告訴媽媽,這個人對自己很重要,不能失蹤,自己不能沒有他,我和他是戀人的關系,不是普通的朋友,是你跟你喜歡的那個男人那樣的關系,你可以設身處地想想要是小天的爸爸突然失蹤了,消失了,你會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