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于征北決定邁出去
第46章 于征北決定邁出去
“退休?”
于征北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念頭是:難道不是幹到死麽?
死了之後直接到下面,順利升職加薪,官運亨通。
但顧硝這麽問,很明顯就不是了。
“我以為你們會直接……升職。”于征北指指腳下說。
顧硝樂了,“下邊兒的情況比你想的複雜多了,我是聽說過有人直接升的,不過太少了,像我們這種小公務員,就是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等能量散盡了,也就沒然後了。”
“那我想不到了,到底怎麽才能退休啊。”
“變成不是一個人了啊。”顧硝笑着說。
于征北還沒見過顧硝笑的這麽開過,那真是眉眼間都透着笑。
“普通人盼着早點退休拿退休金養老,對我們來說,我們也盼着趕緊退休,但退休之後等着我們的,就不是養老金了。”
“你這麽一說……”
“是不是覺得這活兒也挺好的,”顧硝往前坐了坐,“在崗的時候有錢拿,離崗了就告別孤單了。”
所以他們和普通人一樣努力,盼着這個退休。
“可是顧哥你不是……有對象了麽?”
“是有啊。”顧硝道,“不是一脫單就讓你退休,要都這樣沒剩幾個人了,具體是怎麽判斷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下邊覺得,這個感情影響到你及工作了,你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滾蛋了。”
“我好像明白了。”霍馳他們被選中,應該是方方面面都很優秀,并且不存惡念。下邊的工作性質特殊,涉及到生死或者于征北聽不懂的那些輪回等,若羁絆太多,面對生死時難免不會受到影響,所以孑然一身是最好的選擇。
等出現那個能影響到他們的人,就代表一切的結束。
那時候,沒一個人不是欣然離開的吧。
換個角度想,這工作的意義真挺好的。
“所以我得好好賺錢,賺多了,下面不讓幹的時候,我就帶着我媳婦兒到處玩,下半輩子什麽都不幹,光是揮霍時間和金錢。”
“有理想。”于征北也樂了。
“那是必須的呗。”顧硝沖他一揚下巴。
倆人又聊了幾句,顧硝就把手機拿出來準備繼續工作,一見到那手機,于征北又把被子給拉了下來,“顧哥,你還沒跟我說,你們是怎麽當上這個公務員的啊……”
顧硝只說了選擇要求,并沒告訴他是如何通過考核的。
“這個啊……”顧硝覺着,于征北還沒遲鈍到那種程度,這不也抓住了重點麽,重點不就是霍馳對他真挺好的那句,“我們那會兒……”
顧硝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他打算相信的給于征北講講這句話包含的意思的時候,病房門開了。
霍馳拎着打包袋走了進來。
顧硝一見到他,沖于征北一聳肩就站了起來,“好了,話題到此為止,你該休息了。”
這話說完霍馳立刻看了過來。
顧硝心說,真夠敏`感的,幾個字兒都能讓他聽出不對勁。他若無其事的把霍馳手裏的袋子接了下來,從裏面挑了盒他喜歡吃的菜,然後夾着手機沖那二人擺擺手,“我回屋工作去了,不打擾你們了。”
整個過程霍馳一直在看他,顧硝自動屏蔽掉所有不友好的視線,關門走了。
門一關上,霍馳的眉頭就稍稍一蹙,“他在和你聊什麽?”
身世這種敏`感問題顧硝不在意,但霍馳就不一定了,再說又是從別人嘴裏出來的,于是于征北就道,“顧哥說……他把事務所裏的鬼都帶出來了。”
霍馳一愣,他往于征北背後那道牆看去,片刻後收回視線,“嗯,是帶來了,都在那邊,這屋裏沒有。”
顧硝的話還是多多少少給他造成了影響,想到他說他們也是這麽過來的,于征北就對自己之前種種反應有點不太好意思。再一聽霍馳這看似回答實則安慰的話,于征北就問了句,“哥我覺得我膽子有點小……”
“怎麽了?”
“你看,我都是編外人員了,我也算是事務所的一員了,那些東西我遲早都得面對,我現在這樣解決不了什麽問題還會影響工作進度,與其躲來躲去的,還不如想辦法盡快融入,哥你說我說的對不?”
“先吃飯。”霍馳說。
“啊?”
“吃完飯再說這些。”霍馳把口袋放到了病號桌上,“挑愛吃的吃。”
“好。”他不怎麽餓,但買都買來了,于征北就把吃的從袋子裏都撿了出來,放好後挨個打開蓋子,才招呼霍馳過來,“好了哥,可以吃了。”
“嗯。”霍馳自然的接過于征北遞來的筷子,剛要端碗突然頓了下,于征北受傷了,現在在醫院呢,可他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的伺候,也不能說是伺候,反正就習慣了,于征北也沒問他吃不吃,他壓根也沒想過他看着于征北吃,一切就很自然。霍馳很少有這種沒有邏輯,想到哪兒是哪兒的時候,甚至他都沒弄清他在想什麽,但大概意思他是清楚的。
“甜的啊。”于征北嘗了口粥,小米紅棗的,熬的挺好,就是往裏面放糖了,“哥你吃甜的麽?”
“我都行。”霍馳嘗了口,也不是特別甜。
“下回可以買兩個口味兒的,有選擇性,我們也可以換着吃。”
“換着吃?”
“是啊。”于征北很自然的一點頭,“我們宿舍都這樣,買完了混着吃,花一份的價錢,吃各種各樣的食物,小型自助餐。”
霍馳大概想到了那個畫面,“你在學校人緣是不挺好。”
于征北愣了下,“好像吧……反正和同學關系都不錯,你怎麽突然想問這個。”
“沒有,随便問問。”于征北說話的時候總是帶着笑,他性格脾氣好人還随和,就拿剛才換着吃東西這事來說,放在霍馳身上他是做不到,所以于征北這樣的人在學校一般都很受歡迎。
于征北也沒多想,指着其中一盒菜說,“哥你吃這個了麽?這個好吃。”
“嗯。”霍馳聽話的夾了一筷子。
“怎麽樣?”于征北問。
霍馳第一反應是想說,沒你做的好吃,這倒不是故意誇于征北,他和顧硝常年吃外賣,東西吃到嘴裏都一個味兒,于征北的手藝見不得多好,但他能做出不是飯店味道的飯菜,所以比較起來就很明顯了。但這話霍馳說不出口,就敷衍的應了聲,“還不錯。”
“我琢磨琢磨怎麽做的,回頭我也試試。”于征北又夾了一口,仔細的品了品。
這盒菜對霍馳來說沒吸引力,但于征北要做他就有點期待了。
于征北本來挺困,飯吃完了人就徹底精神了,霍馳扔完垃圾回來見他要下床,就過去在他腦袋上摸了把。
霍馳的手橫過于征北的額頭,壓的劉海刺猬樣往上翹着,于征北不知道他要幹嘛,就挑着眼睛往上看,“你……”
霍馳剛一開口就對上了雙堪稱無辜的視線,那小動物樣的眼神讓他心頭驀地一動,鼻尖登時發熱這話就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
“怎麽了哥?”等了半天也沒見霍馳把話說完,眼前這人要是個醫生于征北都懷疑他檢查出什麽絕症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這個病患開口了。
“嗯?”霍馳飛快的眨了兩下眼才回神,他将手插進褲兜後退了幾步,即便如此他這聲音也有點飄,“試試你溫度,剛來的時候發燒了。”
“啊?”于征北也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剛吃完粥有點熱,但和發燒那個溫度不一樣,“退了,不熱了。”
“嗯,沒事就好。”霍馳說完就進了衛生間,整個過程手一直在褲袋裏沒拿出來,霍馳不想承認,但是這幾步路他走出了落荒而逃的感覺,好像都同手同腳了。
望着小鏡子裏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周遭一切仿佛都化為虛無,就只剩掌心裏殘餘的溫度。
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心如擂鼓什麽的他沒太注意,他就是想把于征北給摁到床上。
他差點就那麽做了。
他克制住了,但現在腦子裏想的卻是他為什麽要克制。
然後另外一個聲音又在說,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霍馳從來沒這麽混亂過。
大腦變成了菜市場,左右兩邊各有五百個大媽在吵架。
別說思考,他現在都快把自己是誰給忘了。
霍馳在衛生間裏掙紮的時候,外面的于征北已經走了好幾圈。
頭不暈腿不軟也沒有嘔吐感,應該是沒事了。
于征北晃了會兒就站衛生間門口了,吃飯之前的事情他還惦記着呢,他就是這樣,決定的事就一定把它做好了,既然他打算邁出這一步,他就不可能把腳給縮回來。
霍馳在裏面待了很長時間,就在于征北懷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那門終于開了。
于征北背着手,偏頭沖着逐漸打開的門樂,“哥。”
霍馳:“……”
霍馳剛一出門就看到了向陽花似的于征北,他這一樂霍叔叔差點又扭頭跑回去。
“你看,我剛說的事兒,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什麽事?”霍馳看着挺正常,但呼吸已經快了幾拍,別人看不出來,霍馳自己能感覺到,每次呼吸胸脯都能闖進視野。
“就我說,想辦法融入進去,”于征北道,“我也不想總這麽害怕,沒事兒就給自己吓夠嗆,就算你們看着不煩,我也覺得不自在。”
“你說這個啊……”這件事情霍馳是考慮過的,他打算讓于征北循序漸進的來,但膽子這東西,越磨越大是不假,可接受度就那麽多,再怎麽磨也不能越過去。
顧硝的做法其實是正确的,但因為那個人是于征北,就讓霍馳有點雙标了。
于征北又不是公務員,一個編外人員不需要立刻就接受,可以婉轉的讓他适應,幹嘛給他那麽大的刺激。
霍叔叔甚至還記仇了。
現在想想……
現在想想也是顧硝不對。
方式正确,方法不正确。
再說了,顧硝做這些的時候并沒有經過他同意,他只是讓顧硝勸于征北來着。
要做也是他霍馳來做,他肯定比顧硝做的好,和不能給于征北造成那麽大傷害,所以這個仇還是得記着。
“你确定你要這麽做?”
于征北點頭,“放心吧霍叔叔,我保證不會再暈倒了。”
“那好吧。”
“那……”于征北剛想問霍馳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要怎麽做,霍馳就扶着他肩膀讓他轉向門口,于征北聽到了櫃子開阖的聲音,不等回頭他就站在了走廊裏。
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靜的厲害。
于征北往霍馳那看,霍馳道,“現在就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于征北:“……”
什麽叫現在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答案在同一時間揭曉。
霍馳直接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顧硝正在那摁手機,看到門口那倆人他還懵了,“怎麽了?別告訴我現在就要出院。”
“你該幹嘛幹嘛,不用管我們。”
顧硝的嘴角抽了下,“所以這是什麽奇怪的情`趣麽?”
沒觀衆特意制造個觀衆這種?
于征北穿的是病號服,他的衣服是霍馳收的,所以什麽東西在哪兒他全知道。
“害怕了可以叫,可以閉上眼睛,咬我也行,但是不能摘下來。”
于征北看到了那副眼鏡框。
霍馳以眼神詢問,可以麽?
于征北用力抽了口氣,“好,我記住了。”
一邊的顧硝對着手機一個勁兒的撇嘴,他在心裏嘟囔着,顧硝是塊磚,哪用往哪搬。
讓他來免費照顧病患不說,還得往他嘴裏塞狗糧,這種沒成型的狗糧吃着最膩了,要是倆人确定關系了他還不覺得怎麽樣,一起秀呗,問題是這倆人非常模糊,就這個暧昧的階段真的是……
酸牙。
要不是怕得罪霍馳,顧硝真想拿手機把他此時此刻的嘴臉拍下來,那還是他認識的霍大爺麽?這柔情似水的表情是什麽個情況啊?
霍馳将陰陽鏡戴到了于征北臉上。
帶鼻梁上壓下個不甚明顯的重量,于征北就慢慢睜開了眼。
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布景,眨眼功夫屋裏就全都是人了。
那些陰魂或站或坐,或飄或動,不管在幹嘛,所有的腦袋都對着于征北。
它們倒不是吓唬他,就覺得有意思。
特別是霍大爺對于征北那态度,小年輕談戀愛,看的它們這些個老鬼津津樂道的。
它們是高興了,于征北的臉立刻就白了,他吓的連連後退,腳沒挪幾下就撞上了牆。
走不了了,于征北還死勁往後靠,恨不得能從這牆上鑽出去。
霍馳:“……”
他是忘了他還在他後面呢麽?
于征北你在蹭個什麽勁兒啊!
從上蹭到下,來來回回的蹭。
我好容易冷靜的……
霍叔叔的腦子又開始亂套。
顧硝嘴角的弧度從下慢慢轉到了上邊兒,吃狗糧很難受,但看霍大爺這慌亂無措的樣兒……那點難受就算不得什麽了。
霍馳讓他蹭的實在受不了,索性一伸胳膊把人給摟住了。
于征北直知道背後很熱,等被抱住了才稍稍回神。
“別怕。”霍馳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說,“它們不會傷害你,也沒有什麽殺傷力,你可以把它們當成投影,也或者就是單純的長得醜而已。”
衆位陰魂:“……”
顧硝噗的一聲樂了,“我說霍大爺,當初要是有人這麽安慰我的話,我何必還吓的好幾天睡不着覺呢。”
霍馳瞪過來。
顧硝舉雙手做投降狀,“不打擾,您繼續。”
于征北很害怕,但眼睛卻執拗的一直瞪着,就如霍馳所言,那些陰魂并不可怕,只是長得醜了點奇怪了點,恐懼源自心裏,因為知道它們是鬼,所以才覺得怕。
“它們不會主動接近你,陰魂靠近聲音不舒服的反倒是它們,所以你也不用擔心走路會撞上,除非遇到神經病了,不然它們都會躲開的。”
霍馳說着拉住了于征北的手,于征北察覺他的意圖就要抽手。
霍馳将五指插進于征北的指縫,不給他任何反抗機會牽着他碰向最近的陰魂。
于征北幾乎叫出聲音,他想閉上眼但又害怕身體和魂魄接觸,霍馳的動作飛快,沒等他做出決定,他們已經碰到了。
那陰魂看的挺高興,一見于征北把手伸過來了,腰一扭立刻就挪到了另外一邊。
它不是配合霍馳演戲,本能反應罷了。
于征北怔然,他往自己手上看。
“沒騙你吧,你可以再試試。”霍馳依舊拉着他的手,帶着他往前走了幾步,“随便哪個,你碰碰看。”
于征北的手擡起來點,最後還是放下了,“不行,我……”
“不行就算了,別勉強,知道就好。”霍馳立刻道。
顧硝聽着霍馳那及有耐心的話,他真是不想參合,但他忍不住,“霍大爺,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但你剛才那話讓我産生了畫面感,我滿腦子都是小于同學追着滿屋子的陰魂跑來跑去的畫面。”
霍馳:“……”
于征北:“……”
讓顧硝一說,他倆腦子裏也有畫面了。
陰魂會躲開活人的碰觸,如果于征北非要碰的話。
仿佛一個表情包……
一邊追一邊躲。
“我害怕,”于征北哭笑不得的轉過身,一頭紮進了霍馳懷裏,“但我還想笑怎麽辦……”
霍馳張着倆手,懵了。
于征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顧硝也弄懵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顧硝笑`眯`眯的将手舉到臉邊,無聲的拍起了巴掌,‘恭喜霍大爺!’
一屋子的陰魂學着顧硝的動作,一起用嘴型喊這句話。
但陰魂的嘴動的不明顯,霍馳只能看到它們一起在飄。
人家遇到什麽事情都是鞭炮齊鳴的,再不濟也是放點禮袍,他倒好,一屋子的鬼拍手祝賀。
等會兒……
它們祝賀什麽呢?
霍馳的思緒飄了會兒就又回到了于征北身上,他先在被抱住了,人在他懷裏,他怎麽還有心情管那些鬼的死活啊。
霍馳後知後覺的将手放下,就在他準備摟住于征北并給他安慰的時候,于征北推着他胸口又站起來了。
于征北用力出了口長氣,“好多了。”
霍馳:“……”
顧硝噗的一聲,笑出了個驚天動地的效果。
霍馳:“……”
很尴尬。
顧硝趴在床上笑的渾身哆嗦,就差那麽一點點,霍馳的手指尖都碰到于征北了。
這個恢複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顧哥怎麽了?”于征北不解的看向霍馳。
霍馳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站那老半天才幹幹的擠出一句,“他替你高興。”
顧硝:“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媽,霍大爺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愛了。
不過讓顧硝這麽一鬧,于征北的恐懼真的淡了不少,雖然還沒辦法正視這一屋子的鬼,至少能同處一室也不會尖叫或者暈倒了。
霍馳帶他站在門邊看顧硝工作。
鬧歸鬧,顧硝工作的時候還是挺認真的,他将陰魂的訴求詳細記錄,每個細節都沒有放過,最後再确定後就告知它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于征北看了會兒小聲的問霍馳,“顧哥是什麽主任啊?”
“下邊沒什麽主任”霍馳說,“他那個是自己封的。”
于征北:“……”
“前段時間不是有個什麽《人`民的名義》麽,我沒看過,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反正有個給人辦事的領`導,把便民窗口設的很低,讓人來辦事的時候要麽蹲着要麽跪着,最後被查了,就在那放了幾個小板凳還抓了把糖,顧硝說他可不能那樣,他是給人`民辦實事的,然後就非常接地氣的開始稱呼自己是顧主任,讓那些陰魂也那麽叫他。”
于征北:“……”
顧硝的這個稱呼,還真挺随意啊。
“我說霍大爺,”倆人正說着話,顧硝登着記突然一擡頭,“它剛才說這個事兒我才想起來,你是不要過生日了。”
“嗯?”
“生日啊。”顧硝晃晃手機,剛登記的陰魂提到了生日,他忽然想起霍馳好像就這幾天生日,“是不就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