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玉落公子好像醒了!”
一個女聲入耳,玉落從混沌中掙紮着醒來。
沒死?玉落努力睜開雙眼打量周圍的環境,身體太虛弱根本無法動彈。
子過呢?
看着眼前已不再是他們先前居住的破屋,玉落滿腹疑問。韓子過去哪裏了?這裏又是什麽地方?誰給自己醫治?子過已經和齊越總督碰面了嗎?
“子過…韓公子人呢…”玉落向身邊的侍女打聽。
“玉落公子,主子已經吩咐我們只需照顧好您的身體,其他問題一律不得回答。”侍女恭敬地答道。
“那…這裏是什麽地方?”這個總能答了吧。
“這裏是黃府。”看玉落一臉狐疑侍女補充道,“我們的大人是黃文斌黃大人。”
黃…那個狗官!玉落一聽不顧身體虛弱,掙紮着起身要立刻見韓子過。
他明知道這個姓黃的狗官多麽為禍百姓,無賴橫行,怎麽能投靠他?況且這世上已經沒有“韓子過”了,他這樣自投羅網只有死路一條!
衆侍女費了一番口舌見勸不住也攔不住,只得把他鎖在屋裏前去通報主子。
“起碼告訴我韓子過是死是活…”玉落沙啞着嗓子聲嘶力竭地嘶吼,可門外卻久久沒有動靜。
脫力跌坐在地上,玉落預感他現如今這條命背後的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不然,韓子過怎麽會不在身邊。
良久,侍女們又回到了客房,玉落失落地看着侍女身後,韓子過沒有出現…心裏的猜想仿佛得到了驗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瞬間擊潰心中最後一線希望。
“他還活着嗎?”
“告訴我,他還活着嗎?”
“求求你們,只要一個點頭,就可以…”
窒息的沉默在此刻就像懸在犯人頭上的大刀,讓人恐懼卻又無計可施。
…
“主子,玉落公子已經兩天不吃不喝了,趙大夫看診也被他拒絕了。而且,今早又暈過去了一次,大夫說…”侍女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禀報。
“讓那趙大夫想想法子,好生照顧好這位玉落公子,不然安濟堂恐怕要跟着名譽受損。”一名端莊俏麗二十不到的女子端坐在大堂中間,身後簇擁着一群仆婦。她把玩着手裏的珠釵對下人的惶恐不屑一顧。
似乎想起什麽開心的事,女子滿臉歡喜地站起身,對身邊的嬷嬷說,“走,去書房。”
第三天,玉落已經絕食三天,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身體本來就虛弱得很,再經過這麽一折騰這氣若游絲的垂危之勢把侍女們吓得夠嗆。趙大夫想盡了法子依然沒能讓他吃下藥。眼看高燒一直不退,再這麽下去恐怕時日無多,大夫只得求着侍女們再去請示。
“豈有此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女子勃然大怒把桌上的熏香生生砸在禀報的侍女身上,煙灰撒了她一身,燙傷的皮膚立刻起了鮮紅的水泡,人卻只能大氣不敢出地強忍着痛。
“他人要是死了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命!”她在大堂來回踱步,“這爹爹還沒回來,陸嬷嬷…快想想辦法。”
“小姐,奴婢有一個想法。”老嬷嬷湊上前去給主子獻計。
聽罷,女子點了點頭,“去辦吧。”
夜裏書房外
“韓公子,人我們已經給您帶到門口了,他意識還不太清醒。您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應該知道的。”陸嬷嬷站在書房門口聲音刻薄。
“玉落,你在嗎?”韓子過隔着門焦急地等待着門外人的回答。自從玉落被接到黃府後他倆就被強行分隔開了,雖然下人一直告訴他玉落病情已經有所起色,但沒看到他的人,韓子過心頭的忐忑不安便一刻未能消停。
“子過…”玉落被扶坐在一張椅子上,聽到韓子過的聲音意識才回籠。
“玉落!你真的醒了。”門背後韓子過的聲音由于興奮而略帶顫抖。只要他平安無事,任何代價都值得,“玉落一定要好起來,好嗎?”
“子過,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玉落聲音微弱得像一縷輕煙。即使如此,已經比他們在破屋的最後一天好了許多。
韓子過沉默良久,聲音難掩失落,“玉落放心,我毫發無傷。”
“為什麽…咳咳,不能見面?”這軟禁的背後是怎樣的要挾?玉落雖不經朝堂之事,卻曉得韓子過生來的價值和命運注定不簡單。為了讓自己活命,他與人交換了什麽?
“聽話,乖乖把病養好…還有,我…。”我想你,好想你啊…可是,這種話以後怕是都說不出口了。“…我會好好的,你不用擔心。”
玉落知道在衆人的監視下,就算繼續追問也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子過,謝謝你…”第二次,救了我。如果說第一次救我只是舉手之勞,那這次的不顧一切又是為什麽?
與韓子過一別,玉落努力配合大夫的治療。他不能辜負了韓子過的赴湯蹈火。
玉落從小成長條件太差,身子骨本就不太硬朗,這個大病直接把他拖垮了。一周過去了,他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樣。這一屋子的侍女仿佛全是啞巴,他也省得浪費氣力打聽,一心争取盡快把病養好想辦法出去。
這一天,晴空萬裏,外面似乎很熱鬧。而且屋裏的侍女從大清早就開始竊竊私語,說說笑笑的。
玉落坐在床上細聽外面吹吹打打的奏樂聲,還有時不時還傳來放铳放炮仗的聲音,好不熱鬧。到了正午時分氣氛達到了頂點,人聲鼎沸地似乎賓客都已經擠到客房的門庭外,直到有人招呼大家夥到內堂觀禮才算安靜下來。不一會傳來了禮贊者的高呼聲:“行廟見禮,樂起!”
“是有人婚嫁?”玉落喃喃自語,擡眼一看侍女們不尋常的笑臉肯定了這個答案。
“誰…和誰?”一個不祥的預感閃電般閃過腦海,瞬間吞噬了玉落的理智。本就慘白的臉此刻透着絕望的死灰。
侍女們自是不會回答的,只是相互打完眼色後緘默的模樣像刀子直紮人心髒。
“韓子過…是韓子過嗎?”玉落幾不可聞的聲音仿佛是在給自己念一個答案。
不可能,他是逃犯,黃文斌要麽把人殺了去領功,要麽直接把人移交朝廷,無論如何最差也會和他劃清界限,再蠢再笨也不會和一個死刑罪臣扯上任何關系,這對他沒有好處!
不能成親,無論如何韓子過不能和別人成親!
玉落試圖逃出客房,剛逃出不到十米就被門口安插的下人抓了回來。
被軟禁的不只韓子過,還有自己。
等,要等到人潮退去。
門窗都是封閉的,玉落花了幾個時辰趁下人不注意用利器在東南側的窗戶開了個口,只需用力一敲他就能出去。
他仔細聽取屋外的一舉一動,夜深了,人們往來的聲音也逐漸消失。滅了燈佯裝就寝後玉落悄悄從破口的窗戶爬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院子裏偶爾出現的下人和巡邏的士兵。自己是在西廂房的客房,如果成親的是黃府千金那應該在北面的耳房。這是他第一次意識清醒地行走在黃府,他細心辨認着房屋格局去判斷方向。
越來越靠近耳房他又逐漸聽到了人聲。
“喝個痛快!”
“來來來,韓兄我敬你!”
“再來一個!”
玉落看着遠處的人群突然僵在了原地。衆人群中身着大紅婚服的韓子過格外矚目,他面無表情地接過一杯又一杯的敬酒一飲而盡。空洞的眼神沒有悲傷,沒有不服。玉落見過他被滅門後的悲痛欲絕和忍辱負重,卻從未見過他這萬念俱灰的模樣。
“誰?給我抓起來!”恍惚間玉落已經被衛兵們按壓在地上,他依舊擡着頭望向韓子過的方向。
飲酒的人群被衛兵驚擾紛紛看了過來。唯有韓子過仿若行屍走肉般無動于衷。
“子過!子過不要這樣!”玉落越掙紮着起身就被衛兵們越用力地按壓在地上。
他拼盡全力掙脫了桎梏他的手卻在下一秒被更用力地毆打。
“子過…不要啊…”
韓子過仍無動于衷,可眼神卻綴上了一絲神采。他用力捏碎手中的杯子,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看着韓子過消失的背影,玉落漸漸放棄了掙紮,被衛兵連拖帶拽地拉回了房間,所有門窗也都被加固封死。
衆人受陸嬷嬷指示一擁而上地尋到了新房。打開房門看到韓子過不顧身後端坐的新娘子,獨自坐在桌前,挽起一壺酒一飲而盡,滴落的酒水浸濕了他的紅色婚服,那抹暗紅色在燭光下叫嚣着他心頭壓抑的怒火。
陸嬷嬷打了個手勢讓衆人離去,随即緩緩把門關上。
韓子過斜眼看了眼身後的新娘子,一聲冷笑。
……
“韓評事,想讓我幫你救人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三件事。與我萱兒成親;洞房之日必須落紅;待萱兒懷胎四月後你方可動身離去。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黃文斌玩味地看着被押跪地的韓子過娓娓道來。
“我乃罪臣一名,黃大人何不将我獻與朝廷,一來可以戴罪立功,二來還可報昨日之仇。”韓子過猜不出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黃文斌搖了搖頭,遲遲不語。
“你以為我不知禹政王暗中拉攏各朝臣醞釀奪權一事?當今聖上氣數已盡,未來定是禹政王的天下。禹政王此番奪權,需借助齊總督的三十萬精銳大軍。而韓将軍與齊總督乃過命之交,韓将軍被昏君所殺,你此行向東,難道是單純找友人敘舊這麽簡單?”說罷,黃文斌緩緩起身,“我數到五,你若不答應,這人我不救,而你也逃不出我黃府。”他假模假樣地清了清嗓,還沒出聲數數韓子過便已應承。
黃文斌深知就此與這姓韓的捆綁,只有好處。
……
韓子過繼續冷笑着,使得婚房中詭異的靜谧愈發恐怖。他腦中不斷出現剛才玉落聲嘶力竭吶喊的聲音,他不敢看向他,這傀儡的人生已經無法回頭,心裏的悲憤和遺憾不能向他透露半分。唯獨能做的便是冷漠待之,讓他不要過多自責,心存愧疚。
次日一早陸嬷嬷便帶着幾位仆婦進入婚房伺候兩位新人更衣,整理床鋪之時仔細檢查了床上的白色方帕,确認落紅後把帕子收走離去。
“官人昨晚好生威猛,萱兒的腰身險些被你折斷。”說罷用絲巾掩嘴輕笑,身邊的仆婦更是心照不宣地打着眼色。
萱兒看韓子過不吱聲,繼續賣弄風騷,“昨夜雖是猛烈了些,可細想也确是不甚歡愉的。若是日日如此,萱兒雖難以承受官人的威武勇猛,卻也理應照着官人的需求随時伺候着。”
“也不嫌臊得慌!”韓子過聽不得這不成體統的閑言碎語,迅速更衣奪門而去,留下身後的細碎笑聲。
不知昨夜這酒裏下了什麽藥,弄得他身體燒的慌,稀裏糊塗地竟不記得自己做了那種事。只是,一切都已沒有意義。如果今日不落紅,明日也會有人繼續檢查。這萱兒一天不懷孕,他們便會一直囚禁着玉落,以此做為籌碼強迫韓子過聽人差譴,直到達到目的。
成親後韓子過被解除軟禁,他久久伫立在西廂房外注視着玉落呆的那間客房,不知此刻的他在做什麽。
我好想你,可是,我已經錯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