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

第2章 章

第 2 章

轉眼過了三年，玉落仍是那副衣衫破舊，臉上沾滿了灰塵，看上去蒼白而無生氣的模樣。

他的胃裏已經空空如也，他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他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難以忍受的饑餓。

看見前方有流民隊伍停下來休息，人們圍坐在地上，各自捧着一點殘羹剩飯。玉落湊近看着他們的碗裏，裏面只有稀疏的幾片破碎的米粒和一點黃黃的湯水。他咽了口口水，卻沒有勇氣向別人乞讨食物。

真想知道這個慶言帝是個什麽狗皇帝，天下戰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

玉落在流民中坐着，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人們在議論，說汴京城外正在招募新兵後勤。

玉落喜出望外地打聽了位置，“希望這次能趕上。

“報名參軍的排左邊，後勤的排右邊！”

太陽已經高挂在頭頂，炙熱的陽光讓玉落更加虛弱。可是幸好，他真的趕上了。玉落小小一只擠在一群流民隊伍當中。

“嘿！嗬！嘿！嗬！”

前方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口令聲。循聲望去，是好幾百號士兵在進行兵器操練。他遠遠地看着士兵們揮舞着刀劍，整齊劃一地進行動作。。

他揚起小手，手掌翻起化為利刃，跟着步兵們一砍，一揮，一提，一刺。

是否有一天，他也能夠像個威風的大将軍般，橫掃千軍萬馬？

又或許成為劍客，與志同道合的朋友一道仗劍走天涯。

“你多大？”

“剛滿十歲，但是我什麽髒活累活都肯幹，求求你讓我進去吧。”玉落極力争取。

招募後勤的士兵看起來有些年紀，看了眼玉落秀氣的長相和瘦猴般細長的胳膊腿，看似漫不經心地低聲問道，“是不是想來找口吃的？”

玉落看着那即将開啓的後門，點頭如搗蒜。

“廚房添火工一個！去那邊登記名字。”

玉落難掩喜悅，大喊一聲謝謝大爺！

混跡廚房的日子玉落過得很開心，三年來第一次不用為吃發愁。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人們口中咒罵的皇帝從九年前登基到現在一直荒于政事，不顧民生。

俗話說亂世出英雄，這救蒼生于水火，平天下于亂世的英雄何時才會出現？他也許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他們必以傲人的姿态，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将傾。

“喂，聽說了嗎，明天就要攻打汴京了。”一個比玉落大幾歲的男孩石年蹲在地上邊吃飯邊說道。

“聽說了，你說咱們能成功嗎？”玉落看了他一眼，眼裏有道不明的無奈。

汴京是玄漢國的首都，可是常年城門緊閉，進出必須出示城民編號。近十年城外難民民不聊生，于是有志之士歷經千辛萬苦集結了數萬兵力，此刻正屯守在汴京城外數十公裏處，想要伺機發動攻城。

可不巧的是，玄漢國令人聞風喪膽的韓刻大将軍似乎收到密報，昨夜已連夜從塞外趕回了汴京。有定國大将軍駐守的皇城毫無疑問固若金湯。但是長期屯兵不發動攻城，隊伍裏此時早已民怨四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義雲軍首領宣布，要趁着韓刻将軍剛回京都未有時間整頓軍隊，明日一早發起總攻。

玉落又扒了兩口飯，悵然若失，心知肚明用這樣的軍隊進攻汴京，毫無疑問是以卵擊石。

翌日一早，義雲軍果然發起進攻了，玉落和後勤的其他人留在營地，半個時辰過去突然聽到身後一陣躁動。

玉落剛想詢問發生什麽事，石年從遠處沖了過來，“喂，別愣着，快過來幫忙包紮受傷的士兵。”

玉落放下手中的小石子，跟了過去。石年熟練地撕扯布條幫助受傷的士兵止血。看玉落在一旁愣着，扯出一根布條朝他揮了揮，“像我這麽做，趕緊幫忙！” 擡頭看了一眼，指揮他去包紮另一個傷勢比較輕的傷兵。

慘叫聲不絕于耳，玉落第一次幫人包紮傷口，士兵又叫又鬧，他緊張到額上沁出細密的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波傷員送了進來。後勤人手嚴重不足，玉落忙得昏天黑地。

接過一個腹部被刺穿的士兵，玉落可以看見外露的大腸，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

他看着那人痛苦猙獰的臉一片慘白，滿是青筋凸起的額頭豆大的汗珠急急掉落，眼睛早已通紅一片渾濁的眼珠沒有一絲生氣。

玉落很快回過神來，顫顫巍巍的手胡亂抓了一塊布想辦法把腸子放進士兵的肚子裏，但那人由于疼痛不停地掙紮。不絕于耳的痛苦□□和湧動的鮮血，讓玉落仿佛站在深淵邊緣，随時有可能被吞噬。

他鼓起勇氣，剛想安慰傷兵，讓他鎮定給自己包紮卻發現那人不動了，他死了。滿地的鮮血比烈日還燙，無情地灑在土地上，承載着戰争的殘酷。

義雲軍剛出發不久便節節敗退，再後來連傷兵都沒有運回，聽說許多都已當場陣亡。

到了下午時分，突然一群義雲軍沖了回來，抓起所有後勤百姓像戰俘一樣反綁，玉落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為什麽，眼睛就被綁了起來。

他聽見石年的聲音從破口大罵變成痛苦□□，一個抓他的士兵說再敢反抗就直接送他去見閻羅王。

他們不是義雲軍嗎？為什麽這樣對待後勤百姓？玉落身材矮小，被一個牛高馬大的士兵抓着動彈不得，只得細細去分辨周圍的聲音。

“你那孩子太小了，擋不了幾支箭。”

“有都不錯了，小的好控制。”

玉落心叫不好，他們打算拿他去當箭靶！太黑心了！

“你有沒有人性啊 ！拿活人做箭靶，放開我放開我！”玉落被蒙着眼，雙手反捆着，只能用腳狂踢亂踹。

“他媽的閉嘴！不然直接把你殺了！”抓着玉落的士兵給了玉落當頭一個悶棍，玉落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戰場，身邊刀劍互擊的聲音，叫嚣聲，慘叫聲，火花蹦起的噼裏啪啦聲，哭泣聲，奔跑聲…

玉落的雙眼在布條下緊閉着，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撞擊，也許下一秒一把刀，一杆槍，一支箭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嗖”一聲從他耳旁經過，一記直入□□的悶響身後有人應聲而倒。

緊接着又有幾支暗箭破空而來，他身後的士兵越發用力抓緊他，生怕玉落跑了他自己成了箭靶。

暗箭來的越來越密，玉落突然感覺左肩很疼，還沒來得及悶哼一聲，身上若幹部位同時傳來貫穿性的刺痛。他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聲音，感覺胸口有一股勁兒湧出，血腥味沁入喉嚨，鮮血從喉頭湧出，一張嘴就全部都噴了出來。

我不能死，我害怕下輩子還要這樣活着，我害怕還會是這般孤苦伶仃…

一滴淚水在玉落倒下之際從布條縫隙滑落，比玉落先淌入血水裏。

戰争很快結束，城牆上的士兵歡呼雀躍，鑼鼓震天。

城牆外的屍體在幾個時辰後全數被搬車運往郊野的萬人坑，等着焚燒填埋。

最後一具屍體被丢入坑中，守城頭領下令堆放木料準備焚燒。士兵們聽從命令，紛紛往坑裏投擲木料。正當他們匆忙行動時，烏雲密布，天空開始漆黑如夜，一股強烈的風開始呼嘯而起，卷起了枝葉和沙石，形成一片旋風。

電閃雷鳴即将降臨，暴雨随之而至。守城頭領急切地示意士兵們停止焚燒，并等待天氣好轉後再處理屍體。

霎時間，大雨如注，如密集的水柱紛紛傾瀉而下，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中形成了一片模糊的景象。

就在這時，萬人坑中突然出現一個黑影。他屹立在萬人之上，一一拔出插在身上的箭矢，最終站穩了身姿。天空突然在他身後制出一幅叱咤天地的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