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聞香識狗血◎
清河別院對于陳州而言是十分神秘存在。
錦屏公主為人很低調,而她過去又太過于傳奇,這一切亦是讓錦屏公主身上染上了一層神秘的光彩。
別院兩扇大門平日裏都是門戶緊閉,外人很難窺探。
如今伴随蘇煉到來,別院兩扇大門卻是打開任由典獄司人馬進入。
林滢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面頰不覺紅了紅。這主要還是典獄司行事太過于高調,林滢一向秉持低調做人原則。
這時,林滢聽到了叮咚鈴铛聲,一下一下,不急不徐。
她順着鈴铛聲望去,瞧見一口巨大的木桶被馬車緩緩運至別院之中,從一旁特意修得寬闊的側門入內。
那木桶高約一丈,有3米多高,可以說是十分巨大。
林滢知道這桶裏承裝的是從西山運來山泉水,因錦屏公主嫌別院井水不夠清甜,特意從十多裏外的西山運來。因木桶過于巨大,故而特意在車上栓了鈴铛,以方便旁人避讓。
林滢在陳州大半年了,時不時也會撞見清河別院的運水車。
她知為滿足錦屏公主的日常需求,別院每日會運水兩次,備有兩口大木桶,一來一往,你去我返。如此循環往複,流轉不絕。
送水車每日巳時、亥時送水入別院,也就是早9點和晚9點送水一次,供應錦屏公主需求。
踏入清河別院後,蘇煉便指着一個管事,令其安排林滢更衣。
此刻林滢也get到蘇煉意思了。
清河別院之中,随便一個下人都是衣衫光鮮,由此也能窺到幾分錦屏公主的喜好。
不以貌取人的準則可以用以告誡自己,可若盼望別人如此,就有幾分天真。
一個能讓錦屏公主産生信任之情,甚至願意讓林滢檢驗杜蘅屍首的仵作,穿着不能太寒酸。
林滢不知怎麽評價蘇煉,應該說蘇煉是個很細心的人。蘇司主模樣雖然冷傲了些,卻心細如塵,很善于把握人心。
林滢也猜不透蘇煉對錦屏公主究竟是好意還是歹意。不過想到了這兒,林滢頓時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該依照自己職業習慣多加猜測,今日來清河別院,她只需做好自己本分工作便好。
林滢心裏想法雖多,下手卻不慢,匆匆給自己換好。
蘇煉給她挑的一套衣衫顏色素雅,料子上好,只不起眼處繡了幾朵素素小花。她水藍色襦衣袖口特意收小,方便工作。林滢摸了摸,倒覺得十分順意。
她又覺得可惜,這衣衫料子撫摸糅合,是上等料子剪裁,刺繡雖素卻很精細,一套下來必定價值不菲。
可惜呀,卻是不耐漿洗。
林滢每次出任務也不是刻意穿得那麽素,工作服用粗布,主要耐洗耐用,以方便保持衛生。回到顧家,她也會換些料子好的棉服。
等林滢換好衣衫出去時,卻見一道楚楚可人的身影掠向了蘇煉,滿面驚惶之色。對方看着不似侍女,倒好似受了驚吓逃出來的。
她音色柔婉,此刻卻是語調急切:“求蘇司主救救淡真!”
淡真?馮淡真?那名字對于林滢而言卻是頗為耳熟。那馮氏是陳州大姓,縱比不得真正的世家大族,亦算得上本地大族。
馮淡真本是馮氏族女,只因行為不檢,故前年送去道觀修行,等閑不能回馮家。至于怎麽個不檢點,實屬大家族的內部辛秘,外人未可得窺。
然而馮淡真便算送入庵堂,也未曾遮掩她一身風流秉性。據聞她縱然居于尼姑庵,亦猶自與男人來往,并不檢點。
偏生馮淡真所呆道觀,又是那種正經道觀,受不得她一身風騷,近日裏便将馮淡真逐了出去,并不肯留。
亦不知哪一個相好替她置辦了一處私宅,供馮淡真居住。
這幾月來馮淡真猶自做道姑裝束,卻出現在男子酒席之上,她妙語連珠,吟詩作賦,為酒席間添輝生色。
這樣的女子,在正經人家眼裏自然是輕佻孟浪,自甘堕落。
林滢久聞其名,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馮淡真。
若要俏,一身皂,今日馮淡真并未着道姑裝束,反倒裹着一身素色衣衫。
她跟林滢想象的并不一樣。林滢想象中的馮淡真必定是豔光四射,嬌豔欲滴。
可如今馮淡真裹着一身素衣,卻好似一朵楚楚可人的小白花。
她并不嬌豔,如今雙眸含淚,自帶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十分惹人憐惜。當她貝齒輕輕咬着唇瓣時候,這張可人臉孔上又夾雜一種動人的倔強。
這位以風流聞名陳州的女道士,竟不走妖豔賤貨風,竟是朵堅強倔強的小白花。
當她輕輕擡起臉蛋兒時,她用那張任何男人都會生出憐惜的表情懇求蘇煉:“蘇司主,我不想死。”
說到不想死三個字時,她眼中一抹火光一閃而沒,是如此的灼熱。
一邊說着,馮淡真素手似要摸上蘇煉
璍
皮靴。
然而蘇煉輕輕策馬,馬兒向前幾步,使得馮淡真的手掌摸了空。
蘇煉開口:“林姑娘,你問問她,究竟有什麽事。”
馮淡真似乎僵了一下,然後她帶淚的眸光落在了林滢身上。
馮淡真垂淚:“我自知不該,不應和薛公子來往。今年年初,薛公子結識了杜蘅小姐,我便應該跟他一刀兩斷,可這,又怎麽由得了我?我不能得罪薛公子。”
原來馮淡真竟是薛潤情人,甚至早便相識。之後薛潤結識了杜蘅,也并沒有跟馮淡真這個尤物一刀兩斷,恐怕仍有來往。
然而如今杜蘅已死,恐怕錦屏公主會對馮淡真加以遷怒。
林滢觀她發髻散亂,手腕處有瘀擦傷,确實是強虜過來掙紮逃出來模樣。
但馮淡真不過是個弱女子,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薛潤想要她侍候,馮淡真能拒絕她的大金主?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林姑娘,你養于顧公府中,你可以抛頭露面,可并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選擇的。不錯,我是薛潤的情人,可我并沒有選擇權力。我在馮家得罪了人,道觀之中,自是受人磋磨,挨苦受累。初入觀中,我何嘗不想安順度日,可那大半年日,我被使喚打磨,冬日裏也要漿洗衣衫,非要生生讓我熬病。我若不尋人助我脫身,只怕我已經死在觀中。”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林滢面色。
馮淡真顯然對自己名聲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可能她也擔心林滢因為不喜她的爛名聲,因此嫌惡于她。
她如此哭訴,驀然伸出手,握住了林滢手,仿佛試探林滢對她的好感度,看着林滢會不會甩開她的手。
一個人若是為了活命,便算使些心機,也并沒有什麽好鄙薄的。
故而林滢并沒有甩開馮淡真的手。
馮淡真含淚的雙眸卻是微微一亮,似平添了幾分希望,也似對林滢充滿了感激。她稱贊林滢:“我想顧公令你為女子驗屍,是想要為本不能發聲的女子主持公道。你,救救我啊。”
林滢反手握住了馮淡真的手。
馮淡真一雙手握之滑膩,柔弱無骨,是一雙從來沒有幹過重活的手。林滢的手雖然外觀也很纖細,可她常年做活,手掌的肌肉纖維會發硬。她也摸過桃子、白芷的手,廚子的手和大夫的手都不會這麽柔軟。
馮淡真的手沒有絲毫的繭子,嗯,她并不經常練琴,也沒有繡花,更沒有自己洗過碗。如果她一日兩餐是自己洗碗,一雙手是不會這般嬌嫩。惜娘、玉娘這樣的妓子,也會因為練琴練琵琶而生繭。
這是一雙保養得近乎完美的手,也象征着馮淡真日常生活條件不錯。如果馮淡真真在道觀被磋磨大半年,她的手不會是這樣子的。
馮淡真被逐出道觀不過三個多月。如果按照馮淡真所說,她真的在道觀被磋磨折磨大半年,這雙手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馮淡真并沒有說實話,可能她是個習慣性說謊的人。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喜歡表演。
除開這些,林滢還有一個新的發現。她湊過去,嗅嗅馮淡真身上的香料氣息。
前天林滢遇見過杜琮,那時候杜琮身佩香囊。其實男子佩香,也并不奇怪,那時候林滢也并沒有多加留意。不過她鼻子很靈敏,一直記得那股味兒。
馮淡真是薛潤的情人,可是卻跟杜琮用同一種香料。
林滢回憶着杜琮樣子,她記得那一天,杜琮腰間系着一枚镂空金絲香囊球,做工十分精致。
所以林滢目光向着馮淡真腰間望去,便見到一枚一模一樣的镂空金絲香囊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