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既不能心存偏見,亦不能随便同情◎
馮淡真似意識到了什麽,面色頓時一變。
她本來看着是個嬌柔、倔強的女子,可是現在馮淡真面上浮起了另外一種神色,她那嬌柔的面頰上驀然浮起了一種分明的惱意。
人的面部表情十分神奇,不過幾個細微的變化,馮淡真一張面孔就沒那麽可親柔弱,竟有幾分陰潤的兇狠。
本來是馮淡真主動握着林滢的手,可她此刻驀然将自己手掌抽出來,慢慢的搓了搓。
她輕垂的眼皮掩住了眸光,透出了幾分警惕之意。
林滢的嗓音還是那般平和:“馮姑娘,你身上的香囊十分精致,好似也很名貴。”
馮淡真身子怯生生的,可眼底卻透出了一抹銳光:“看來淡真從來都不能讨女子喜歡。”
她一根手指輕輕将發絲攏在耳朵後,唇角輕輕翹起,笑得十分嬌豔。就在片刻前,她還是素淨的小白花。可她一下子,就變得風情萬種。哪怕這一身素衣,也掩不住她周身豔色。
馮淡真挑釁的眼神落在了林滢身上,竟隐隐有些嘲諷之意,仿佛笑林滢這種一本正經的小女孩兒在她成熟風情面前不過是一塊木頭。
林滢也沒怎麽生氣,反而覺得馮淡真這種帶刺的反應很有意思。這顯然是馮淡真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反應才這麽明顯,甚至想要刺傷問話的人。本來就算杜琮跟馮淡真所用香料一樣,也可能是個巧合。但是現在,林滢覺得這件事怕是沒那麽簡單。
林滢當然沒被馮淡真帶節奏,她繼續說道:“這種镂空金絲香囊,是天香坊的新品,等閑難得,數量也不多。這處香坊是在錦屏公主名下,其實只要查查,就會知曉馮姑娘的香囊有何而來。”
她一邊追問,一邊目不轉睛的打量馮淡真面上的神色。
馮淡真面上明顯透出了一絲慌亂,這面上的表情亦是告訴了林滢某種答案。
天香坊曾作為嘉柔郡主的陪嫁,如今正由杜琮打理。杜琮從其中挑一枚香囊給馮淡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但馮淡真同時又是薛潤的情人,使得林滢腦補了一些宅鬥戲,她不覺得杜琮不知道,也不覺得是巧合。
馮淡真瞧着眼前這雙明潤杏眼,忽而有些狼狽。她這樣的美人兒,其實很容易在女人之中占上風。那些男人滿口仁義道德,表面不屑多看自己,暗裏卻偷偷打量自己,恨不得将她從頭看到腳。而那些守規矩安安分分的女人,也最恨自己這種妖豔的狐媚子。
可現在,林滢這般沉靜的模樣,卻讓馮淡真的萬般風情好似錘到了棉花上。那雙大大杏眼凝視自己,既沒有厭惡,也沒什麽喜歡,而是不帶絲毫立場的觀察。
馮淡真驀然咬緊了唇瓣。
她驀然望向了蘇煉,其實蘇煉才是馮淡真一開始的目标,她企圖用美色獲取一線生機,那麽攀上典獄司司主蘇煉就是絕好的人選。所以她甚至故意抓亂發絲,令自己渾身散發一種淩亂美。
然後蘇煉拒絕之後,她才不得已求助于林滢。
對于男人有沒有暗暗打量自己,馮淡真是有着豐富的判斷經驗的。然而她卻發現蘇煉目光靜靜的落在林滢身上,若有所思。
至于自己,她千般美色竟似被視若無物。
馮淡真心裏一酸,這時節,她方才意識到這位林姑娘居然也是個俏麗的可人兒。
此刻林滢換了一身衣衫,衣襟處繡着幾朵小小綠菊,亦越發襯得林滢清秀可人。
這時候,清河別院的陳嬷嬷卻已經趕來,沉聲說道:“馮姑娘既是清河別院貴客,又是薛公子好友,何必這般亂走。”
馮淡真面色一變,然後被兩個婢女抓住手臂。
然後陳嬷嬷目光落在了林滢身上,倒是多了幾分肯定:“蘇司主向公主推薦了林姑娘,如今老奴看來,林姑娘果然不錯。”
林滢這時候忽而意識到,自己對馮淡真的偶遇顯然不是真正的偶然。
馮淡真不過是個弱女子,若非刻意放縱,又怎容她跑來此處。
蘇煉安排她來此處換衣,剛剛換好衣服,就遇到了馮淡真。一個弱女子,真的那麽容易逃出來?又或者自己推理之前,錦屏公主很可能已經查出馮淡真跟杜琮的暧昧關系。最大可能就是公主的人也想要看看自己如何應對,至少如今林滢應對也并不差。
蘇煉此刻心裏也在給林滢評價。
馮淡真為人輕浮,生性風流,名聲不好,林滢顯然也有所耳聞。但就算如此,林滢面對這麽一位聲名狼藉的女子時,卻并沒有預設立場加以鄙夷。其後馮淡真哀婉哭訴,林滢也并沒有被馮淡真苦情戲所迷惑,甚至因此同情她。
斷獄查案,是既不需要預設立場的道德君子,亦不需要随便同情別人的爛好人。至始至終,這個人終究是需要一個冷靜旁觀者的立場。
林滢這樣年紀,竟能有這般心态,也十分難得。
面對陳嬷嬷的稱贊,林滢不覺說道:“阿滢不敢當。我瞧杜蘅小姐之死,必定能查得水落石出。其實錦屏公主也不過是想要查出真相而已,故而留下馮姑娘。想來若查出與馮姑娘無關,公主也不會如何留難。”
蘇煉緩緩說道:“那是自然,錦屏公主何等高貴明理,豈會因為洩憤濫用私刑。只要,她當真與此事無關,也不會辜負林姑娘的一番好意。”
連蘇煉都這麽說了,陳嬷嬷亦是神色嚴肅起來,鄭重其事回答:“司主放心,公主并不是不明事理,罔顧國法的人。”
馮淡真畢竟是良家子,若冒犯擅殺,要看別人是不是有心抓你的小辮子。而現在,是典獄司司主開了口。
馮淡真驀然掃了林滢一眼,她瞧出來林滢開了口,所以蘇司主才會開口。馮淡真也沒想到林滢居然會這麽說,一時心中不是滋味。
帶走馮淡真時候,陳嬷嬷也深深看了林滢一眼。
她不覺心忖,公主容這個林姑娘入清河別院查案,亦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玉華堂是清河別院主殿,林滢随蘇煉到時,就看到馮淡真面頰上有兩個紅紅巴掌印,顯然是新打的。此刻馮淡真亦不敢哭,只輕輕抽着手帕抹眼淚。
看馮淡真面上巴掌印,看着是男人指骨,一旁薛潤面色十分難看,眼底流轉幾分屈辱。林滢稍微推理了一下,就猜到估計是薛潤對馮淡真動了粗。
當薛潤知曉馮淡真跟杜琮有所來往時,估計也嚴重懷疑自己被套路,怕是腦補了些陰謀論,所以對馮淡真施展暴力。
若不是此刻不是很方便,恐怕薛潤不會這般就肯住手。
而林滢的目光卻落在了杜琮身上。
杜琮如今雖被戳破和馮淡真之間交際,卻一臉喪氣冷漠臉,仿佛不關他的事。馮淡真在一旁楚楚可憐的擦淚水,杜琮卻似對此視若不見。明明花朵兒般美人兒,杜琮卻不肯施舍一個憐憫的眼神。
杜琮、薛潤、馮淡真三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關系,而這微妙之中不知曉隐藏了多少秘密
但林滢卻重點關注杜琮,她想起了今早玉娘的屍首。怎麽會這樣巧合,玉娘偏生那個時候就死了。
直到今日來清河別院,她又剛巧知曉杜琮昨天有出去,并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且支支吾吾說不出去了哪兒。
那麽杜琮的嫌疑自然是直線上升。
她留意到杜琮手指上有一枚扳指,這枚扳指是上等翠玉所雕琢,雕工十分精細。林滢隔得有些遠,看得亦并不分明,更不知曉是否跟玉娘屍體上痕跡相似。
然後林滢目光落在了杜琮的靴子上。很多時候人會換了衣衫,卻會忘記換靴。林滢注意到杜琮鞋底有些泥巴,呈深紅發黑色。
這時候杜琮伸出手,皺着眉隔着衣服料子抓了自己手臂一下。
林滢頓時想到了玉娘那塗了鳳仙花指甲油長指甲裏血肉皮屑。那時候玉娘為求活命,曾經抓傷兇手手臂。雖只是皮外傷,可如今想來兇手受傷之處必定也是又癢又疼。
疼還好,關鍵是發炎的傷口一般都會發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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