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銅鏡
銅鏡
原來，這美男子滑溜溜的原形是一只大彈塗魚，也正是先前和那猴妖商量對策的另一只妖怪，而之前門客所說城中吹泡泡的矮小怪人，才是是魚妖本來的面貌。
他們當時的計劃是這樣的——
那魚妖囑咐道：“你到時候先扮成金甲武士，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将他們引到鏡幻城來。然後在門口做樣子攔上一攔，再故意輸給他們，好讓這群人以為自己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得到了進城許願的機會。
“再然後就輪到老子出場了。俺會帶上小的們假扮成俊男美女，等他們一進門就迎上來，一番花言巧語，哄他們放松警惕，然後再帶去陷阱，一網打盡！”
那猴妖聽罷拍手稱快，連道好極了。只可惜，他們執行計劃時，還是低估了淩靈一行的厲害。猴妖當場就被淩靈的威脅吓破了膽，根本沒機會故意輸給他們，直接将商議的計劃和盤托出，是以便出現了方才的一幕。
“都在這裏了嗎？”
“在的在的！全都在這裏了！”
此時此刻，先前那迎接淩靈等人的美男子，已經變成了一條長相奇醜的大彈塗魚，跪在地上，正沖淩靈不斷磕頭。而彈塗魚身後的庭院裏，正聚集着方才城中嬉戲打鬧的美人們。
準确的來說，她們并不是人，而是生活在蘭溪古蕩中的各種精怪。
除了大部分的彈塗魚之外，還有什麽鷺鸶、水鴨、蜥蜴、老鼠一類的妖族，都穿着女人的衣服，其目的便是為了欺騙誤入城中的修士。
淩靈環視一周，确認人數清點已經完成，而且和那魚妖所報數目對得上，這才點了點頭，道：“走吧。”
一行人分成了兩隊。
謝晉和赤練仙留在原地，負責看守城中的妖怪，以防他們再搞什麽小動作。淩靈和雨冥淵，則帶着司徒小星和渙渙，由彈塗魚帶路，前往了所謂的許願之地。
這其中，雨冥淵提出要跟來，單純是因為不放心小星和淩靈獨處；而渙渙也要跟着他們，則聲稱是不想和謝晉他們待在一起。
路上那魚妖還跟衆人解釋，說鏡幻城之所以名叫鏡幻城，除了總在霧氣中出現、有如夢幻之外，還因城中供奉了一面寶鏡，而他們的主人古蕩主，實際上就是一只鏡妖。
每當鏡子正面朝上之時，便能夠幫照鏡之人實現願望。許願結束之後，寶鏡便會翻轉，再讓背面朝上，吸收天地之精華，以等下一次的翻轉和許願。
因為鏡子很小，只能照下一個人的面容，所以，每次許願也只能有一個人。
司徒小星聽到這裏，便問淩靈道：“林姐姐，他們說只能有一個人許願怎麽辦？”
淩靈笑道：“那就你先許呗。反正你的願望也不大，估計等幾天就能許第二個願望了，我也有的是時間，不着急。”
司徒小星感激涕零，心中暗下決心，到時候還要好好問問古蕩主，如果有什麽辦法能讓等待的時間縮短，她一定要盡力幫忙。
雨冥淵聽到兩人的對話，嘴角竟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揚了一下。
不久之後，彈塗魚終于停下，指着面前一座裝飾華美的宮殿道：“就是這裏了。”
彈塗魚推開殿門，領着衆人走了進去。那殿內的空間并不大，一眼便能将其中陳設盡收眼底。
正對幾人的，是一塊巨大的水晶臺。水晶臺造型極為精美，在燭火的掩映下流光溢彩，看樣子，應該就是供奉鏡子法寶的祭臺。
彈塗魚對衆人請示道：“各位仙子仙師，小的等會兒要燒三炷香，叩三下頭，再敲三下祭臺，以請寶鏡出山，提前跟您知會一聲。”
淩靈點頭，覺得沒什麽問題，便道：“去吧。”
于是彈塗魚拜了一拜，就忙活着去做準備了。
許願前夕，淩靈可以看出司徒小星既興奮又緊張，不停地摩擦着手掌，口中一遍遍重複念叨着自己想要說的話；渙渙好像有心事，說要在門口守着；雨冥淵則只是皺着眉，靜靜盯着那彈塗魚妖，不知在想什麽。
淩靈順着雨冥淵的目光，看回彈塗魚，看着他忙上忙下三叩九拜，心中竟忽然升起了一絲怪異的違和感。直覺告訴她，這裏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可是，哪裏不對呢？
淩靈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蘭溪古蕩看到的浮屍。那些浮屍是怎麽來的呢？為什麽會被開膛破肚？和鏡幻城支線有沒有關系？這些謎團到現在還沒有解開。
還有，彈塗魚妖真的服軟了嗎？這間大殿裏會不會有他們的陷阱？為什麽三叩九拜之後，還要敲三下水晶臺呢？
“等一下！”
淩靈想到此處時，忽然大叫一聲，然而那魚妖卻已經祭拜完畢，敲了三下水晶臺。
只見水晶臺中間的機關旋轉起來，緩緩托出一面小巧玲珑的青銅古鏡，但除此之外，再沒任何其他事件發生。
彈塗魚好似十分疑惑，回身問道：“仙子有事？”
淩靈怔了一下，接着擺手道：“哦，沒事，你繼續。”
彈塗魚撓了撓頭，道：“那小的這就替幾位将寶鏡取下。”說着便跳上水晶臺。
淩靈不由得長舒一口氣，心說無事最好，又想難道是自己這幾天神經太過緊張，想多了嗎？
可是，就在彈塗魚拿起寶鏡的一瞬間，淩靈忽然看清，那鏡子的正面竟然是碎的！
緊接着，司徒小星驚叫起來，淩靈只覺腳下一空，整間大殿的地板竟然憑空消失，化作無底的深淵。
那彈塗魚果然在此設下了陷阱，只不過觸發陷阱的機關不是敲擊水晶臺，而是拿起寶鏡！
門外渙渙聽到驚呼回過頭去，瞬間吓得臉色發白。只見殿內三人不可控制的墜落下去，那深淵之下還伸出無數黑線纏成的觸手，拉住了他們的腳踝。
濃烈的血腥與煞氣随之噴湧而出，那煞氣或許對淩靈和雨冥淵無害，但對于凡人司徒小星來說，卻猶如致命的毒藥。
決不能讓小星掉下去。
當淩靈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時，身體動的比思緒更快。
只見眨眼之間，她已抓住小星，斬斷觸手，将她奮力往殿外了抛去，同時大叫一聲：“司徒渙！帶你妹妹離開！”然後便在反作用力的沖擊之下，消失在深淵中。
可事情并未結束。
眼看小星就要成功逃出大殿，一張由捆仙鎖織成的巨網卻忽然從空中落下，彈塗魚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個都別想逃！”他顯然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局面，做了萬全的準備。
然而就在此時，彈塗魚的笑聲戛然而止，甚至因震驚而張大了嘴巴。
只見一道劍氣勢若長虹，突然自洞底貫穿而出，化作一條青龍劃破巨網，銜着小星飛出殿外，直将整個鏡幻城都震得搖晃起來。
遠處，庭院中。
正在看守精怪的謝晉和赤練仙也聽到了龍吟。
二人緩緩轉頭，相互對視一眼。
而後只聽“當”的一聲，紙傘與折扇撞擊在一起，發出如金屬般顫鳴的餘響。
他們以為那邊雙方已經開打，于是也不再遮掩敵意。但可惜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那周圍小妖忽然大驚失色，竟再也不管謝晉和赤練仙的死亡威脅，尖叫着四散逃開。緊接着，琉璃寶殿中伸出無數黑色觸手，将二人同時拖入了進去。
就在這緊要關頭，赤練仙突然拉住了謝晉，另一只手則用傘檐勾住了門檻，兩人就這樣撐着，斜靠在流沙般不斷下陷的地面上。
赤練仙沉聲道：“抓好！”
他出手相救，只是因為淩靈說過二十八星宿對她很重要。
但謝晉卻顯然很震驚，喃喃道：“原來你看上我了？”
“你踏馬！”赤練仙忍不住爆了句粗。
謝晉竟還搖頭：“沒結果的。”
赤練仙将白眼翻上天，簡直就想不管淩靈的命令直接松手了。可接下來，他竟然真的感到手上一松。
然而松手的不是赤練仙，而是謝晉。
謝晉突然揚起折扇，将纏住他的觸手斬斷，随後身子一蕩，竟踩着小仙當踏板，逃出了大殿。
臨走時，還“砰”的一聲關上大門，順手多加了一層結界，道：“小紅姑娘，我謝晉雖然風流倜傥，但咱們仙魔殊途，就委屈你多坐一會兒，想想清楚吧。”
随後只留小仙的咒罵從裏面不絕傳出：
“謝晉！！！你給我等着！”
*
大殿中，彈塗魚躺在水晶臺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吐出一連串的泡泡。
寶鏡已被他放回原處，于是房內一切陳設恢複如初，地面上的深淵也消失不見，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似的。
“吓死老子了，這倆人究竟什麽來歷……”
他一抹額頭的冷汗，直到現在還感到心有餘悸。
這時門口探出一顆毛茸茸的猴腦袋，問道：“解決了？”
彈塗魚爬起來，嘿嘿冷笑：“當然解決了。”
卻不料那猴妖突然一個箭步竄上來，掐住彈塗魚的脖子大罵：“你這死東西！連俺也敢騙！”
彈塗魚翻着白眼，連聲咳嗽，好不容易掙脫猴妖，才啐了他一口道：“就你那死樣，被人一威脅就啥都說了，老子不騙你，他們能上當？！”
長尾猴罵道：“俺可差點被死在他們手裏。”
彈塗魚啐道：“你死了嗎？”
長尾猴抓了抓頭：“沒、沒有……”
彈塗魚扇了猴妖一巴掌：“那你抱怨個屁！”
長尾猴又争辯道：“但你翻鏡子也不說一聲。”
彈塗魚神色暗淡下來：“小的們可有被抓住的？”
長尾猴搖頭：“那倒沒有，都逃出去啦。”
彈塗魚松了口氣。
長尾猴道：“可他們有個家夥也逃了出來。”
“哪個家夥？”
“笑臉的家夥。”
“他現在正往哪裏去？”
“他現在正往這裏來。”
彈塗魚：“……”
彈塗魚突然跳起，又給那猴子一巴掌：“你踏馬怎麽不早說。”
長尾猴也跳起來，還了彈塗魚一巴掌：“你踏馬幹嘛老打俺！”
兩只妖怪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然後忽聽門外有東西“嗖”的一聲飛過，長尾猴立刻警覺道：“誰在外面？”
彈塗魚啐道：“沒什麽，剛才漏網的一只鳥妖，不足為懼，關鍵是那笑臉的家夥。”
長尾猴也不打了：“那接下來怎麽辦？”
彈塗魚嘿嘿的笑：“讓他也掉下去就好了。”
長尾猴：“哦，對啊，掉下去就好了。”
彈塗魚：“掉下去就再也出不來咯。”
“鏡子又要高興咯。”
“嘻嘻。”“哈哈。”
兩個小妖又奸笑起來，随即滾入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