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當魔神啊

第39章 絕望

絕望

大概是真的不舍吧，直到四更天，周齊勸了蕭譽很多遍他才肯去睡。

夜寂無人，周齊最後看一遍這個令他戀戀不舍的家，最後一次來到蕭譽房間，為他助眠。看着眼前這個睡得香甜的美人，又泛起強烈的不舍之情。他那麽懂事，說放手就放手，他那麽可憐，獨自一人守着這王府。這個深明大義的孩子也該有個幸福的歸宿，希望皇上能給他挑選一位賢良的王妃，和他組建美滿的家庭。

永別了，阿譽。

再不走府裏的下人都起床幹活了，周齊回歸真身，離開王府。

早晨，蕭譽起床，小禾服侍他穿好衣服，告訴他王爺正在門外等他。

蕭譽一點也不意外，來到門外看到面色陰郁的周齊，嘴角輕扯譏笑道：“爹爹不是要走嗎，怎麽又舍不得兒子了？”

周齊問：“青鸾戒是不是你拿走了？”

青鸾戒戴在周齊手上尺寸并不合适，所以周齊一直把它放在随身配飾的香包裏，昨天在決定跟蕭譽告別之前還拿着它定心，回想昨天只有蕭譽靠近過他的身邊，還一反常态的跟他擁抱。

怪自己大意了，這個執拗的混小子要是存心藏起來，他又該去哪裏找。他已經用靈力把整座王府搜了個遍，沒有感應。

“是，”蕭譽直言不諱，“我後悔了，不想送給爹爹了。”

周齊指責道：“贈人東西還有收回的道理嗎？”

蕭譽反問：“爹爹你跟我講道理？親爹抛棄兒子又是什麽道理？”

周齊不想跟他争吵了，他知道口舌之争贏不了蕭譽，直截了當道：“還給我。那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現在需要青鸾戒去救命，我把你的病治好了，請你把青鸾戒給我行嗎？”

“我、偏、不！”蕭譽有一種手握生殺大權的快感，邪魅一笑。

昨天還在父子情深羨煞衆人，今天轉眼就變成了苦大仇深的冤家，這兩人的身份轉換的真快。

吃過幾次虧周齊此刻再也不想用任何感情感化他了，如同交易一般毫無感情的講條件：“怎樣才肯給我，你說吧。我都答應。”

“你就這麽讨厭我，迫不及待的想抛棄我？”

周齊真的不想再回答這種無謂的問題了，再次強調：“你把戒指還給我行嗎！它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求你了，你要我怎樣都可以，你說什麽我全都答應！”

越是這樣，蕭譽越氣。他本想困住周齊留下來，可是此刻見周齊态度堅決，也逐漸心灰意冷，強行留住一個人也沒什麽意思，索性也不騙他了，蕭譽道：“毀了。”

周齊當然不會相信的，青鸾戒是有靈力的法器，跨越兩個世界流傳兩千多年都完好無損，怎麽可能被一個凡人說毀就毀呢。他堅決的說道：“你騙我！”

“爹爹也是在京城長大的，不記得了嗎，京郊北山有一方天池，名喚惡魔之眼，可以溶解萬物。”

惡魔之眼，是兩千多年前上神昊月的神力所化。當年他将荼幽國的妖魔盡誅，以神力化作一方天池把國內遺留的邪器法寶投入，傾數盡毀。

周齊不知道，他這個上神父親究竟還用神力化作了多少東西留給後世，能不能寫一本全記錄一次告訴我！

周齊猶如受了一道晴天霹靂，腦袋裏嗡嗡亂做一團，他抓起蕭譽的雙肩驚慌失措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蕭譽坦然答道：“真的。”

周齊掉頭就跑，到門外抓了個下人問路線，蕭譽心寒的嘆道：“不知道你兒子掉入天池你是否會這麽急。”

周齊來到惡魔之眼以靈力探查很多遍，皆無所獲。要麽青鸾戒不在這，要麽，真溶了，裏面的心法無所依存，已經消散了。

絕不可以是第二種，絕不可以！

周齊又急又氣，他慌亂的回到王府去找蕭譽，“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在吓我對不對？”

“真毀了。”

周齊不敢相信，也絕不能相信，那是最後的生機啊，怎麽可以在他手上弄丢了，周齊堅持道：“你把戒指還給我，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想要我留下可以，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我全都答應！我命都可以給你，求你把戒指還給我！”

“你為了你的阿諾竟然命都不要了，我可是你親兒子啊，你當年既然跳崖沒死，卻不回來找我，留我在這裏半死不活。”蕭譽訴說着心裏的委屈，看着卑微求情的周齊，愈加心冷：“青鸾戒确實沒了，你要走就走，要留就留！”

周齊發火大罵：“蕭譽！你個瘋子！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不想活你死遠一點行嗎？你知不知道那枚戒指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我只是毀了一件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何錯之有？”

周齊知道發火沒用，轉而求饒：“你沒有錯，阿譽，全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争吵，我不該要丢下你，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我給你磕頭，我求你，你告訴我你是吓我的，是騙我的，我求你了！”周齊忽然在蕭譽面前跪了下來，蕭譽吓的後退兩步，周齊痛哭流涕，毫無形象，“我求求你，把戒指還給我，我求求你！”

蕭譽從來沒見周齊這樣，難以置信道：“你竟然為了他朝自己兒子下跪！”

周齊的眼睛裏蓄滿淚水和隐忍，他鄭重的說：“青鸾戒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求你了！”

蕭譽：“是阿諾對你來說有很重要是吧。”

周齊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提他！”

蕭譽眉毛一挑：“哦，提都不能提，這麽重要嗎？”

蕭譽軟硬不吃，周齊在哀求和憤怒中來回掙紮，都快瘋了，他嘶吼道：“是！他比你重要千百萬倍，你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他胸懷天下，忍辱負重，以拯救蒼生為己任，才不是你這種小肚雞腸的人！”

蕭譽點頭，接受了自己在周齊心裏沒有地位的事實：“既然我在爹爹心裏這麽低劣，爹爹何必豁出性命救我！”

周齊怒罵：“我就是吃錯藥了，瞎了眼了才會救你！我腦子進水了才會要救你！我到底救了個什麽狗東西！”

“你後悔救我了？”

“是！我後悔了！救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從我們父子相認第一天，我就應該把你的戒指奪了回去找阿諾，我一句話都不該給你多說。我就應該眼睜睜的看你病死，看你短命，看你孤苦，看你求生無望，那才是你應該的宿命！”

多絕的話啊，而且是從他最在意的爹口中說出來，蕭譽心如刀割：“原來，我在爹爹心裏是這種地位，枉我還這麽在乎你。”

周齊怒吼道：“誰稀罕你的在乎了？誰要你在乎我了！蕭譽，你聽清楚，我不是你爹，我們兩個從此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周齊本想以蕭遠的身份給蕭譽留個念想，沒想到造成了這樣的局面，心如死灰的他也不想再跟蕭譽有糾葛了，幹脆說出來了。而蕭譽，卻只當這句“我不是你爹”是氣話，畢竟只有他的至親心頭血才能解他的毒。

盡管嘴裏說着讓他想走就走，可是蕭譽清楚，周齊這一走可能真的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想到以後不會再見到他，想到這會是兩人的最後一面，蕭譽發現他接受不了。就像上次一樣，雖然說着決絕的話，卻終究無法對抗自己的內心。每次到了他爹真的要走的時候，他就接受不了，蕭譽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就這麽不遠不近的默默跟在周齊身後，無論周齊去哪裏，他就想跟着，你永遠也別想丢下我。

周齊萬念俱灰的離開王府，他很想死，又不能死，因為阿諾不能死。

如果靈力散盡，我就是凡人了吧，生死咒就會解開了吧，我沒有靈力，就永遠無法穿越結界了，我和阿諾永遠也不能見面了吧。

一天之內，與蕭譽分離的留戀全部轉換為見不到阿諾的遺憾，這錯綜複雜的感情在周齊心裏亂做一團。

對不起，阿諾，我沒臉回去見你，對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對不起我把我們的世界毀了。

周齊悲痛欲絕之際，自拔了靈根，回到凡人之身解除了生死咒。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能否成神，能否補天，都靠你了。我這個罪人大概是不配活着的。周齊仿佛看到了阿諾在地宮裏練功，以小小身軀壓制五百年的混沌之氣，最終被侵蝕至死，直到死前最後一刻還在蚍蜉撼大樹一般的吞噬濁氣。

盡管魔頭的名聲并不好聽，盡管仙界有很多人對他罵個不停，他義無反顧，他默默接受了天下重任，無怨無悔。狂傲不服輸的他，能否為蒼生尋到一條生路。周齊又仿佛看到了一個光芒四射的神舍身忘我，耗盡神力補天，然後隕落。

周齊靈力散盡之時，也恢複了原貌。蕭譽親眼看到他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也終于相信了周齊說的不是他爹。可這個人畢竟撫慰過他孤苦的心，救過他的命，讓他找到了活着的意義，蕭譽不想離開，他就想默默的跟着他，永遠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