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替身
替身
周齊一人前往荼幽國。
他在大乘結界內遇到一個人,那人看起來高貴又落魄。他頭上帽飾金蟬,一身缂絲九章如意衮服已經破爛不堪,內穿的白紗襯袍上能從衣領看出陳舊的血跡,身佩的革帶、佩玉、绶帶,也都已經殘破染血。
皇帝的衮服會繡十二章圖案,而且此人也未戴冠冕,周齊憑所學不多的凡間知識能判斷出這是一位皇太子。他看起來二三十歲,灰頭土臉難掩其俊朗如玉的面容,雙目蘊含殷殷深情,似有牽挂,似有不甘。
周齊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結界裏,便上前詢問。
那人說他叫蕭遠,是荼幽國的太子,十七年前由于一場□□而身死,以他的功德本應轉世到仙界的,可是他心有牽挂不願離開。荼幽國又不允許有任何神靈鬼怪的存在,為避免靈魂消散他便躲在了結界裏。
周齊問他牽挂的是什麽。他說他牽挂他的孩子,十七年前,他親手将他的孩子從他的妻子——也就是太子妃的腹中剖出,他為引開追兵掉入萬丈懸崖,他想知道那個孩子後來怎樣了,是否還活着。
周齊說自己是從仙界來的,剛好要去荼幽國尋找法器,可以順便幫他打探消息。為行事方便,蕭遠建議周齊化成他的樣子。如果那個孩子還活着,必然身在皇宮,他皇室的身份更容易接近。如果那個孩子死了,必然記錄在皇室密檔,也只有皇室身份才能查閱。
周齊略諾思考便應允了,他此去荼幽國正是一片茫然,不知該從哪裏開始找起。如果手中有點權力,行事确實會更方便。
蕭遠向周齊介紹了一些皇室的情況,以免他露餡。但是畢竟十七年過去了,也會有很多他并不知道的變化。
周齊心生一計,胸有成竹道:“我直接說我失憶了不就完了嗎?”
蕭遠:“……”
荼幽國經歷兩千多年的政權更疊,現在已經分裂成了三個國家,最正統的皇室傳承依然叫荼幽國,也是占地面積最大、國勢最強盛的國家。國主寬厚仁德,勵精圖治,盛世太平。
周齊化作蕭遠的樣子在荼幽國京城裏轉悠,他決定先了解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和生活方式再去皇宮,順便自己先尋找青鸾戒。
他每經過一處便用靈力試探是否有法器存在,經過一上午的尋找已經累的不行了,決定先找個客棧歇歇腳。
這時一輛威風凜凜的驷駕馬車從他面前經過,馬車裝飾豪華精美,車蓋由黃金裝飾,四周布滿金銀絲鑲嵌成的吉祥紋飾,珍珠瑪瑙點綴車頂,流蘇環佩叮咚作響,車後數名侍衛持刀跟随,一眼便知馬車裏坐的人身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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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不遠處的樓前停下,這棟樓名叫書寶齋,是一棟售賣字畫書籍的商鋪。幾個仆人服侍着一位貴公子下車。這位公子倒是比他的馬車低調多了,一件月白色滿繡披風将他包裹的嚴嚴實實,隐約可見腰間珠玉配飾錯落有致。盡管隔着披風,依然能看得出他骨瘦形銷,柔弱無比。
遠遠聽見有人稱他為“小王爺”,他被幾人簇擁着進樓,側臉在周齊眼前一晃而過,周齊只覺得他瘦弱慘白的臉龐分外眼熟,好像有點像阿諾,正想悄悄跟過去再看一眼,誰知這小王爺一進門,整棟樓直接關門閉店了,還有侍衛在門口把守。
天子腳下,金尊玉貴的王爺,好大排場啊,周齊只能感慨萬千的在外面等着,除了探查青鸾戒,他并不想在這個凡人國度動用靈力。
其實荼幽國民風開放,國主寬厚仁德,禮法上也是寬以待人,沒有那麽多繁文缛節。百姓見官、見王公貴族皆做拱手禮即可,就算是皇帝上朝大臣也無需跪拜,除非初次拜見或者有錯被問責。達官顯貴與民同樂很常見,像這種進店還清場的卻是少見。
好在沒過很久,只是一頓飯的功夫,這位弱不禁風的小王爺便出來了,依舊是前呼後擁的上馬車。這次周齊看清楚了,他的臉确實與阿諾有幾分相似,卻比阿諾更精致。也大概是因為身份不凡保養得宜,他的皮膚如雪潔白,如瓷細膩,一雙和阿諾如出一轍的桃花眼清澈溫柔,眼波流轉楚楚動人。他美的不像話,美的不真實,就像是一個精美的陶瓷娃娃,讓人不敢觸碰。
周齊和阿諾在一起是放松的,可是如果把眼前的這個人代入阿諾,他又有些自慚形穢,認為自己是不配和他站在一起的,就像一個鄉野村夫,面對華服美食連摸都不敢摸。
周齊當然知道這位小王爺絕不是阿諾,大千世界,人難免有相似。可是他心裏一陣悸動,忍不住想跟上去,想多了解他。
馬車經過路口,一個慌不擇路的乞兒撞了上來,車夫緊急勒馬,坐在車前的侍衛落地嚴陣以待,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罵罵咧咧的追來,大意是這個小乞丐偷了他的錢。那男子追到跟前見沖撞了貴人也不敢再喧嘩,只有那個衣衫褴褛的孩子還倒在地上哀嚎哭慘,說馬撞斷了他的腿。
侍衛收了劍走向馬車旁問:“小王爺沒事吧。”
尊貴的小王爺連面都沒露,對侍衛說:“給他點錢走吧。”
那中年男子喊道:“貴人莫被他騙了,這小子父母雙亡無人教養,慣于坑蒙拐騙,不知騙了多少人了!”
馬車內沒有回音,侍衛給了銀子,那倒在地上斷腿的孩子瞬間好了,抓起銀子一溜煙跑掉,人傻錢多的小王爺也繼續上路了。
晚上周齊宿在一個客棧,他腦中想起匆匆一面的那個清瘦的小王爺,他和阿諾那麽像,要是阿諾在這該有多好,他是個閑不住的人,我也不會一個人形單影只了。
周齊在京城轉了幾天,覺得熟悉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去皇宮表明身份找點助力,正說向皇宮走去,只見一隊禦林軍莊嚴整齊的朝他跑來,在他面前停下列隊分立兩側,身後一個将軍裝扮的人騎着高頭大馬,再往後,是一輛豪華程度跟那小王爺有一比的馬車。
将軍在他面前下馬,深鞠一躬,拱手道:“敢問貴人尊姓大名。”
“蕭遠。”周齊從容不迫的回答,他沒有被這嚴整的陣仗吓到,他想到會有被人認出的這一天,自己頂着前太子的臉在街上轉悠,難免會遇到認識的老臣。剛好,省自己的口舌了。
将軍轉身,對着身後的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貴人上車。”
好嘛,幾天前還吐槽這小王爺金尊玉貴好大陣仗,一轉眼到自己身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齊上車後将軍便引領馬車出發了。車內很寬敞,隐約聞到甜甜的香薰味,腳下鋪着繡了吉祥花紋的地毯,裏面是絲綢錦緞裝飾的軟塌,一側鋪着柔軟的坐墊,另一側擺着幾樣精致的吃食飲品,靠近門口整齊的堆疊着幾個檀香木盒,收納主人的日常用具,透過竹簾隐約可見外面的景色。
馬車進了皇宮不久就停下了。有內侍呈上一個托盤給将軍,上面放着一個器皿和一根針。将軍端起推盤走向馬車的車窗,對裏面的人道:“請貴人賜一滴血。”
周齊挑起竹簾将手伸出,将軍刺出一滴血滴入器皿交給內侍,內侍彎腰致謝,拿起東西便離開了。
周齊以靈力入血,他的靈力可與萬物相融,便不怕他們驗血。
不一會兒,內侍小跑着回來,身後領了一頂軟轎。将軍請周齊下馬車,上轎。轎子一路擡到昭和殿,那是皇帝平時議事的地方。轎子在昭和殿前停下,将軍請周齊下轎,已有幾個宮人等候在此,一路引領周齊進去。
進門,周齊還未打量室內的環境,只見一個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激動的下榻向他疾步走來,那人身穿一套青色暗花綢緞常服,簡單素雅,難掩他威嚴的氣場。無需龍袍,周齊自然認得出他是皇帝。
皇帝一把将周齊攬在身前,緊緊相擁,聲淚俱下:“大哥,這麽多年,你去哪了啊?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大哥了……”
周齊記得蕭遠說過,皇位一直按嫡長順序承襲,他死後應該是他的二弟蕭豐做皇帝,看眼前的男人跟蕭遠描述的二弟基本吻合,便回應道:“二弟,久等了。”
皇帝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倒是周齊真的穩如大哥一樣,拍拍皇帝的肩膀道:“好了,回來了應該開心才是。”
皇帝悲喜交集的擦了眼淚:“大哥,十七年前自你在山上失蹤,我們都以為你掉入山崖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周齊按照蕭遠給他的說辭講了出來:“十七年前我在祭典後被反兵追擊,确實掉入山崖。本以為會粉身碎骨,沒想到上天眷顧活了下來,但是懸崖陡峭,我一直無法上來,便在山崖下求生。後來經歷了很多磨難,嘗試了很多方法,終于上來了。”
皇帝贊同感慨:“是啊,那個山崖太陡峭了。當年我帶兵去山上搜尋了很多遍,只是看嫂嫂的屍身和那個孩子,怎麽也找不見大哥你的蹤跡,我便想着大哥估計是掉入山崖了。那萬丈懸崖深不見底,越往下越暗,連火把都燒不起來,我帶人試了很多次都無法平安下去,沒想到大哥居然活了下來。”
周齊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道:“那個孩子,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