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師兄偏心
師兄偏心
這句話輕飄飄的從沈謝文嘴裏說出來,卻好似磐石般沉重的壓在桑林身上,幾乎要将他的臉面尊嚴,血骨肉身甚至是性命在內一并壓得粉碎。
而他如同螞蟻般渺小無力,根本躲不開這場全方面壓制的碾壓,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他只得認命。
他方才所服用的毒藥也并非能置人于死地,只是看起來有些吓人罷了,只要解毒的速度夠快,自然什麽事兒都沒有。
桑林自然是貪生怕死的,特地将解藥藏匿在自己的一顆牙齒上,就等着适當時機咬破解藥包,給自己解毒。
可天不遂人願,桑林實在沒料到,沒等自導自演的大戲燃起絢爛煙火,就猛然被掐滅啞火。
他算盤打得很美,若是這次舉動能讓沈謝文身敗名裂陷入輿論低窪,即便對方知道是他搞的鬼,但因輿論的壓力也不能對他怎麽樣。
現在,此時事情敗露,沈謝文依舊安然無恙,他卻成了千人唾罵的小人。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與沈謝文接觸,想起曾經聽聞那些關于這位魔尊的傳言,據說,為人陰戾殘暴,手段極其恐怖殘忍,與他作對的人幾乎都在受盡虐待後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而自己不但當衆挑釁他,栽贓陷害于他,最後又偏偏落入他手中......
想到此處,桑林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樣,驚恐地睜着眼,張開的嘴只能吐出幾個不成型的音節。
“我、我、你、我......”
沈謝文聽了半天,都沒能從他嘴裏聽出一個完整的詞語,更別提一句完整的句子了。
他的耐心幾乎全無,看着驚慌失措的桑林完全失去了興趣,他朝從規派的那個弟子點了下頭,對方立馬會意,大步上前拿出銀镯拷在桑林的手腕,又喚了一個人來,兩人架着對方的胳膊,将早已癱軟的桑林拖着往外走。
其實即便沒有羅桃枝機緣巧合之下錄下的那段視頻,沈謝文自然也有法子能洗清自己身上的髒水。
他早在暗中好幾處隐秘的角落,讓十字教的弟子潛伏在四周僞裝成自媒體博主的樣子,舉着相機或者是靈機,表面上看起來是在進行拍攝直播,實際上則是負責監控,目的就是為了錄下有心之人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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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法并不是在現場見到桑林之後才形成的,而是從最開始,早到沈謝文決定冒着極大風險舉辦試吃大會的那一天,他就想到了預防有心之人搗亂的解決方法。
只不過用這種手段雖然能有效的解決問題,卻還是有極大的隐患,若是被人發現拍攝的人是為十字教的弟子,而且這樣做的人不止一個,必然會被看出不是簡單的巧合,而是刻意為之。
一旦被那幕後之人發現了這一點漏洞,那他必然會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将一點芝麻粒大小的缺口,瞬間撕扯成無盡大洞。
因此,這種事情,其實由作為一個完全局外人的羅桃枝出面甩證據打臉,實在是再好不過。
不過是一場簡簡單單的試吃大會罷了,竟然能發生兩起有心為之的惡性造謠誣陷事件。
裴清月凝視着桑林被帶走的方向,一向淡然似水的桃花眼眸裏,罕見地覆上一層冰霜似的冷冽。
腦海裏忽然浮現出自己失憶後第一次見沈謝文的模樣,那日清晨,他陡然接到下屬來報,說三泉山突發異變,不知是妖魔作亂,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造成的。
若只是簡單的地震,那還放心一些,當然最讓人擔憂的,還是四百多年前被封印在三泉山石窟裏的混世大魔頭,會不會借此破開地獄,重回人間,繼續無惡不作為非作歹。
其他幾個大宗門的掌門對事此極其重視,都派人前往查看,于是裴清月聽完後認為此事重大,絲毫不帶猶豫,立馬便動身前去。
現在想來,他當日在三泉山上除了偶遇從規派的幾個成員外,壓根沒看到什麽其他大宗門的掌門人或者是門下的長老弟子。
而自己當時接到的傳訊是——
魔尊沈謝文罪惡滔天,若他破開封印重現人間,凡遇見者,必須用盡全力也不能讓他活着離開三泉山,以免此魔頭再次禍害人間。
思及此處,裴清月瞳孔緊縮,猛然打了個寒顫,一股刺骨的寒涼順着尾椎緩緩上爬。
他不禁思索,那幕後之人究竟跟沈謝文有什麽深仇大恨,竟一次又一次的欲将沈謝文往死路上逼!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裴清月思緒萬千,臉上魂不守舍,處理完桑林的沈謝文一轉頭就看到裴清月這幅表情,眉心一皺,立馬擡步走來。
“怎麽?是哪裏不舒服嗎?怎麽這幅表情?”
沈謝文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裴清月堪堪回神,視線聚焦在面前男子俊美無比的臉上,卻依舊有些恍惚。
“我......”裴清月想說什麽,望着沈謝文關切的神情,心尖一酸,餘光窺見不遠處人群向他們偷來的各種目光。
衆目睽睽之下,裴清月怕他們又大做文章,強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道,“那幕後之人定是四百多年前,與你結仇之人,那人竟恨你恨到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你身敗名裂,再身死魂消。”
他壓着聲線,目光焦灼,心髒宛如被人擰抹布似的發狠一擰,鑽心的絞痛感充斥全身。
裴清月自知自己早已忘卻四百多年前的前塵往事,他原本對沈謝文那些殘暴嗜血的傳聞存有疑惑,究竟沈謝文的仇家有多少,他也一概不知。只是一想到自己差點被那險惡的幕後黑手借刀殺人,目标對象還是他剛蘇醒不久,重傷未愈的師弟......
一想到此處,裴清月腦子嗡的一聲,只覺得呼吸急促,止不住心梗,情緒猛漲,懊悔與憤恨并肩而行。
“我知道的。”沈謝文察覺到裴清月情緒上的大波動,輕聲安慰道,“雖然還不知曉那人真正的身份,但是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裴清月宛如一只炸了毛還有點應激的貓,見誰都像是壞人,巴不得沖上前去亮出爪子,抓花對方的臉!
沈謝文娴熟的順着他的貓,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裴清月的情緒不再過于激動。
裴清月逐漸調整好呼吸,分析道:“那人先是故意阻攔十字教送來桌椅,又讓人混進記者群裏做引導話題挑動情緒,企圖煽動起針對你不利的輿論,到現在竟不惜付出一條認命的代價,也要讓你在衆人面前身敗名裂。”
裴清月面色嚴峻,一向平穩柔和的聲線也帶着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顫抖:“他三番兩害你至此,想必已然是對你恨之入骨,這次行動失敗了,此等陰險小人必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從今往後一定要多加小心留意,若有什麽懷疑的人選,或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一定要告知于我。”
裴清月那雙桃花眼閃着堅定的光,認真道:“不要什麽事情都自己扛着不說,你不是什麽都沒有的軟柿子,記住了,你的身後永遠站着一個我。”
沈謝文被他這番深情表白打得措手不及,愣了老半天才嗯了一聲,烏黑深邃的雙眸貪婪凝望着裴清月那張漂亮卻滿含憤怒的臉蛋,從眉眼到淺色薄唇,他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情緒。
相比于裴清月對幕後之人的惱怒氣憤,沈謝文顯得平靜許多,因為此時此刻,面對這樣處處替他着想,為他憤怒的裴清月,他由衷的感受到了一種極致滿足的奇妙滋味。
他心髒炙熱膨脹,微妙的滿足感流遍四肢百态,他清楚的明白,裴清月這是在為他生氣,替他打抱不平,張口閉口直截了當對他表明,他裴清月永遠是他可以依靠的港灣。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舒心了,一切都像是回到了當年他們師兄弟二人在朝日峰同吃同住,同玩同樂,相依為命的二人時光。
齊舒宗上下都知他們的大師兄裴清月待人溫和,性格極佳,漂亮的臉上常年帶着如沐春風似的微笑。雖貴為下一任宗主,他卻不似空度仙尊那般刻板嚴厲冷酷無情,一點小事也要進行皮肉責罰。
對宗門內一些師弟妹的越矩行為,如果只是簡單的犯了個小錯,只要沒有造成實際的很大傷害,裴清月向來不會太過計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罰他們幾日禁閉,抄幾遍宗規就算過了。
他唯一一次在衆人面前不講人情的發火,是為了當時年僅十四的沈謝文。
事情沒有很複雜,起因是那天廚房研究出了一個新菜品,道童連忙給各峰傳訊,告知各位長老以及弟子,讓他們有空來取。
廚房這次做的是個小點心,巴掌大小,甜而不膩,軟糯好吃,由于是新品嘗鮮,購買的食材有限,基本上是先到先得。
這本是好事一樁,但壞就壞在廚房的道童玩忽職守,偷懶沒把“限時限量”的事情一并告知,以至于大夥兒都覺得廚房這次的新品足夠他們齊舒宗上下人手一個。
沈謝文本來是對新甜點沒興趣,他本身就不愛吃這些甜食,但想到裴清月或許會喜歡,便跟正在練劍的師兄說了一聲,自己禦劍下山幫裴清月去拿點心了。
裴清月在朝日峰上舞劍半天也不見得沈謝文回來,心裏還覺得奇怪,所以停了功課,禦劍下山查看。
這一看就出大問題了。
就見沈謝文被一群師兄弟圍在中間,手裏還端着一個放着甜食的盤子。
為首的弟子面色不善,咄咄逼人,言語之間盡是用些侮辱人的詞彙。沈謝文當時年十四,卻已經能窺見日後波瀾不驚的沉穩性子,雙目沉沉,眼底的戾氣卻藏得極深。
裴清月呵斥了那些出言不遜的弟子,并詢問了事情經過。
據那些弟子所言,他們來的比沈謝文完,到廚房時桌上就剩下那一盤甜點了,他們幾人結伴同行,誰都沒有拿過那些甜點。
他們就見沈謝文站在桌前,手裏還端着一盤甜點,旁邊又恰好放了好幾個空碟,便先入為主認定是沈謝文将屬于他們的甜點給偷吃了。
于是不僅一口一個小偷的辱罵他,還想從他手裏将最後一盤甜點搶過來占為己有。
哪曾想沈謝文犟得很,說什麽都不把甜點給他們,那幾人本身就看沈謝文不順眼,一個不知從哪來的野種居然也能被空度仙尊收為弟子,日夜伴在下任宗主繼承人裴清月的身邊!
心中的不爽在此時被點燃,若不是裴清月來的及時,估計他們就要上手開打!
裴清月聽完,只覺得這事兒離譜得過分,想都沒想就冷聲道:“謝文品行端正,是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事情,你們幾個不要先入為主想什麽就是什麽,憑着人多就仗勢欺人,空口造謠!”
那些師兄弟一下子被裴清月嚴肅的語氣弄懵了,沈謝文還沒替自己辯解呢,裴清月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替沈謝文撇清關系,言之鑿鑿的确信沈謝文并不會做出此等小偷小摸之事。
之前還沒感覺,現在只覺得裴清月師兄是不是對沈謝文有點偏心過頭了啊?
怎麽沈謝文還什麽都沒說呢!他就直接認定沈謝文是清白的了!
幾個弟子有苦難言,恰巧此時玩忽職守的小道童回來了,見此陣仗吓了一跳,在裴清月的質問下,抖着身子把事實真相娓娓道來。
這才還了沈謝文清白。
曾經的裴清月是無條件的偏向沈謝文,除了任何事情,他從不會認為是沈謝文的錯。
沈謝文一直以為,他的師兄對他如此偏愛,他說什麽便是什麽,不論真還是假,他毫不猶豫的全都深信不疑。
可是,直到沈謝文偷偷修習魔門禁術一事被裴清月發現後,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