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祈神04
祈神04
Chapter04 責任
木兔第一次照顧人,很多東西都不懂,只能請黑尾過來幫他。
黑尾利用他的人際關系替木兔打點好醫院的關系,教他什麽時候用什麽證件,住院要準備好什麽資料……木兔學得很認真。
黑尾不耐其煩地教他兩遍,問:“球隊那邊,怎麽辦?”
木兔說:“請假了。”
黑尾說:“經理同意你請多久?”
木兔說:“不知道,我要陪着京治,直到他病好為止。”
黑尾沉默了一會兒,說:“家裏有人照顧嗎?”
木兔說:“我可以的。”
就是冬陽沒辦法按時接回來,木兔姐姐姐夫本就舍不得小姑娘,當即表示赤葦好好養病,他們會好好教養冬陽的。
神經內分泌腫瘤,癌症晚期,擴散至腹腔和盆腔。
木兔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病症,他聽不懂醫生說的小細胞低分化,他只聽懂了可以治療,治療成功的病人可以多活十年二十年,或者幾十年。
赤葦的爸爸就是癌症複發去世的,算得上家族遺傳,但赤葦還這麽年輕,他以為自己年老虛弱時,那些可惡的疾病才會找上門來。
他那麽健康,平時連病都沒生過幾回。
赤葦留院做檢查,木兔接了孩子回家,在超市買便當當晚飯。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他不會做家務,甚至不會用拖地機,呆坐在客廳看孩子們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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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木兔把髒衣簍的衣服放進洗衣機,可是他不知道該放多少洗衣液,也不知道該按哪個按鈕。
明明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卻稚嫩如幼兒,離不開別人的照顧。
木兔在洗衣機前反省自己的時候,夏晴出現在他身邊,“爸爸沒有教你嗎?”
木兔說:“事情太多,我忘記了。”
夏晴教他怎麽使用洗衣機,交代說:“吃完飯的餐桌要擦一下。”
木兔總算成功啓動洗衣機,到了廚房,又問:“擦桌子的抹布在哪裏?”
夏晴很有耐心地教他:“先用這個,再用濕巾。用完的抹布要洗幹淨挂起來。”
擦完桌子,木兔小心次搓洗小抹布,“那你知道怎麽打掃家裏吧?”
夏晴說:“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木兔突然就說不出話,看着水流流過雙手,說:“很快了。”
夏晴說:“我有一段時間,很讨厭你。”
木兔問:“為什麽?”
穿着白色睡衣的夏晴比同齡人高,看上去很瘦,長發披散下來,漂亮的臉蛋冷如月色。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照顧你、體諒你,為什麽所有事情都是爸爸在做,為什麽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些。”
木兔無法回答。
夏晴說:“因為你賺錢嗎?可是爸爸也在辛苦上班。因為你是男人嗎?可是爸爸也是男人。為什麽永遠都是一副少年模樣?到了不同的人生階段,難道不應擔起不同的責任嗎?”
木兔說:“抱歉。”
夏晴繼續說:“就算是這樣,爸爸還是擔心你壓力太大,選擇和你離婚。”
她和木兔說過,沒有人不付出就有收獲,就算曾經擁有,上天也會收回去。
然而人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
木兔擰幹抹布,挂上挂鈎,認真地解釋:“我是一名職業運動員,夏晴。”
夏晴搖搖頭,“不是這個原因。”
木兔彎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說:“因為我被家人和京治寵壞了。”
夏晴說:“因為你是典型的日本傳統男人,父親。”
木兔突然發覺女兒如此陌生,他不知道她的思想從何而來。
夏晴直視他,說:“就算換個妻子,你依然不會幫忙做家務,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學不會關心別人,依然習慣享受。說好聽點是少年心性,難道你要做一輩子少年?”
木兔許久沒有出聲。
夏晴嘆氣,伸手抱了抱他,把他的頭按到自己肩上,說:“爸爸太縱容你了。”
然後她推開他,認真地望進他的眼底,“你要感受爸爸的一切。”
幼兒園老師會提前通知孩子每天該帶什麽、穿什麽衣服上學,木兔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信息,該準備的東西四處翻不到,秋明毫不意外地遲到了。
他跑到醫院的時候還沒吃早餐,醫生正和赤葦商量治療方案,黑尾也在。
每個病人體質不同病況不同,選擇的治療方式也不同。
赤葦要先手術再化療。
黑尾問:“你知道怎麽照顧手術後的病人嗎?”
木兔說:“不知道。”
向來只有別人照顧他。
黑尾說:“我覺得和你戀愛會很幸福。”
木兔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臉茫然。
黑尾說:“和你結婚是一場災難,赤葦能堅持這麽久,我真的很佩服他。你有沒有想過,治療效果不明顯或者癌細胞持續擴散,你怎麽辦?你們的孩子怎麽辦?”
木兔的神色逐漸堅定,“赤葦一定會好起來的。”
黑尾看着他,神情複雜,“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這些不比排球容易,木兔。”
夏晴不說,秋明算是非常省心的孩子,就算這樣,他會把衣服弄得很髒,會挑食,會弄丢玩具和文具……他很脆弱,一轉季就生病,開始只是小咳嗽,某天早上木兔叫他起床,發現他燒得滿臉通紅。
木兔想馬上把秋明送到醫院,夏晴告訴他,去醫院要先打電話預約。
在夏晴的指導下,木兔給秋明喂了退燒藥,可是秋明沒一會兒就全吐了出來,把衣服和被單都弄髒,他燒得糊塗,抽噎着要赤葦。
擦幹淨身體,換上新衣服,重新喂藥,抱着秋明安撫他直至睡着。
木兔正打算換洗被單,突然想起還沒預約醫生,不知道醫院的電話號碼是什麽。
轉頭一看,夏晴拿着他的手機,說:“預約過了,10點到醫院。醫院號碼我存通訊錄了。”
木兔說:“謝謝。”
一大早上忙得暈頭轉向,但下午赤葦的第一次手術就要開始了,木兔不得不把白福請來兒童醫院幫他照看秋明,他趕去看望赤葦。
赤葦自打生病來食欲不振,消瘦了許多,他獨自住院,理應是寂寞的,卻笑着問木兔:“很辛苦吧?”
木兔握住他的手,種種滋味湧上心頭,“京治。”
赤葦手術時,他等在手術室外,白福打電話來說秋明哭喊要爸爸媽媽,嗓子都哭啞了,怎麽都哄不好。
木兔忽然就感受到他們離婚之前、赤葦父親在醫院去世的那段時間,京治的感受。
心力交瘁,茫然無措。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麽呢?
正一無所知地在球場上擺造型耍帥。
那時他還問京治為什麽一定要離婚。
好笑,為什麽不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