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與他們迎面過。
澹臺流珠先認出她,叫一聲:“嫂嫂。”
秦桑應下,眼裏并無波瀾,看向淩潇潇:“我看淩小姐的病也無甚大礙了,過幾天我便差人護送你回去。”
淩潇潇似是輕笑了聲,道:“是夫人的東西誰也搶不走,但如果不是你的,再挽留也不過是徒勞。”
秦桑就站在她的面前,目光不動,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你說這話的時候就該想到,在這個地方,如果我不想讓你活到明天,你再掙紮也不過是徒勞。”
淩潇潇的臉色忽然慘白。
書房的門虛掩着,秦桑推門進去,澹臺流雲撐着頭在桌案前看書。有人推門,他擡眸看過來。
看他的神色該沒料到來人會是秦桑,放下手裏的書,不悅道:“你來幹什麽?”
“我給你送點吃的來。”秦桑大方地走過去,“今晚看你情緒不好,晚宴大概不太合你的口味......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是長輩們都在場......”
頓了頓,繼續:“流雲,這些日子我很想你。”
澹臺流雲的手放在桌案上,握着那捆書卷,骨節分明。桌上放着青銅浮雕的燈臺,燈芯從獸嘴裏吐出來,浸得油脂飽滿。
火光躍動偶爾發出“噼啪”一聲響,澹臺流雲的嘴角便在那浮動的光影裏勾出一抹弧度來。
“桑兒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
秦桑怔住。
當初墨韻聽到這裏其實也有些驚訝,殺父之仇或許可以解釋,澹臺慕涼滅了鶴堡幾百口,而報仇秦桑其實也并沒有親自動手。
這種時候固然難以抉擇,但只要想找借口,終歸是能找到的。況且這些年澹臺流雲作為城主接班人的少主,也私下完成過不少任務。
其中不少就跟殺人放火有關,對于生死,他或許并沒有看得那麽重。至于報仇,或許更是可有可無。
但是秦桑騙了他,且這麽多年一直這樣從一而終、矢志不渝地騙着他。從心理學角度來講,的确有點讓人不好接受。
秦桑的目光越過桌上的點心,落在他的臉上,“流雲若信,桑兒所言便句句屬實。若不信......”
頓了頓,她仍看着他:“那麽,流雲願意相信麽?”#####
【26】疏離(4)
澹臺流雲站起來,嘴角的弧度遲遲沒有散去,卻只是若有似無,教人辨不清真假。他走到秦桑面前才站住,單手負于身後,就那樣氣定神閑地看着她。
“那桑兒告訴我,還有什麽是我可以信的?”
但秦桑沒有告訴他。
嘴角的的弧度勾得深了一些,分明該是春紅秋雨的溫柔,卻偏偏要将冬雪凝結成漫天飛霜。
墨韻聽到一聲輕笑,幾不可聞的輕,仿佛飄散在風裏的一縷煙塵,卻将一池的春水凍結成堅冰。
“桑兒是讓我相信你來這裏不是為了報仇,還是要我相信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在做戲?或者......”
那雙漆黑如海的眼睛沉下來正好落在秦桑的臉上,“淩潇潇不是你留下來的......桑兒,你還想要什麽?”
“我想留在流雲身邊......”秦桑看着他,眼裏沒有半絲笑意。她對他其實從來都坦誠,只是想在她也想問,“流雲相信麽?”
澹臺流雲的笑意停在嘴角,在那漆黑的眼眸裏被凝結吞噬。
秦桑清冷的聲音再響起:“不現在不信沒有關系,終究是我傷了你的心。但我會留下來,流雲,我會向你證明......”
究竟要證明什麽秦桑并沒有說,大抵也不過就是證明她從始至終都是喜歡他,而且以後也會矢志不渝地喜歡他。
但墨韻以為,有的東西,你要證明它不存在很容易,要證明它存在卻是件艱難的事。大多數時候不存在本身是不需要證明的,但是存在......比如容淵要說她欠了他的錢,就得拿出欠條來。
墨韻想了想,幸好那天弄髒容淵衣服的時候沒有給他打欠條,這樣看來,抵死不認其實前途也很光明嘛。
由此就可以看出,秦桑如果要證明前述兩個命題,難度不會亞于墨韻讓容淵和她天長地久。
而現在,她連錢都不想還他,如果還企圖讓他跟自己天長地久,這個想法估計很容易挨揍。
所以秦桑放出這樣的話,墨韻覺得着實勇氣可嘉。
墨韻不知道這份勇氣裏究竟帶着秦桑多大的決心,但她既然說了大約便絕無可能會翻悔。
而命運也在沿着它早安排好的劇情一點一點地推進。
再見到澹臺流珠是在幾個月後那場春宴上。這個家族有歷代的規矩,兄弟成年後便分散到各封地,朱武宮內只住主脈這一支。
年節以後,澹臺流珠本該跟着自己父親回封地的,但主城三千丈繁華,哪裏是封地可以比拟的。
澹臺流珠想留下來,老夫人也疼愛這個孫子,親自開口向秦桑要了這個特允。
秦桑是澹臺流雲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便掌着朱武宮裏一半的權利。若她不點頭,饒是老夫人也不能擅自将澹臺流珠留下。
可她不會不點頭,她願意做這些事從來不過是為了替他分憂。
那時她也料不到,撕裂她們之間那條裂縫,澹臺流珠便是一個功不可沒的角色。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春宴是郾城每年都會開展的娛樂活動,從前是由老夫人主持,而現在這個重任就落到了秦桑肩上。
都是當代一等一的風流名士,以春宴之名聚集,實則各顯本事以投明主。
澹臺流雲是宴會的主角,秦桑陪同出席。年節過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
也許澹臺流雲并不那樣恨秦桑,至少那夜之後大多數的夜晚,他都留宿在流雲殿。雖然并不與秦桑同房,甚至難得見上一面,但這樣的舉動或許便已經是好兆頭。
賞花會設在赤霞園,正是草長莺飛的三月,名士們有聊不完的高談闊論,舉杯暢飲。
澹臺流雲坐在主位上,單手支頤似聽得漫不經心。秦桑的目光從頭到尾只在澹臺流雲身上,打瞌睡的時候看他大約便成了最好的消遣。
對于秦桑的做法,墨韻是有些想不通的,如果她想打瞌睡恰好又看到容淵,大約更想邀他一同入睡,而沒辦法把那當做一種消遣。
可那些話她終究不大說得出口,她想,也許秦桑也同她一樣,把睡澹臺流雲這件事只當做是自己的事。
就像世人常喜歡說的,我愛你,但與你無關。
她想睡他,其實也只是想想,跟他無關。
當然,如果她的武功在他之上,也許是可以找個酒後失德的借口強行把這事兒跟他扯上關系的。
但秦桑有自知之明。當然這事兒也不能說她打不過他,論武功她的确不是他的對手,但若是趁人不注意下點藥,這個還是沒什麽難度的。
但秦桑終究沒有那樣做,她只是無所事事地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對面那個同樣無所事事的男人身上。
三十七
日落黃昏,薄暮奄奄,雲層隐沒在天幕下,飛鳥字遠方還巢。
晚狩是歷來春宴上不可或缺的活動,文韬武略,輪番上陣。但是墨韻很疑惑,為什麽這種危險指數極高的活動會安排到晚上。
難道是澹臺家的老祖宗也覺得,選拔人才要靠欺負幾只低等動物實在有失體統,所以才增加了己方的難度嗎?
但這樣又不太解釋得通,如果那些老祖宗真的有這樣的覺悟,為什麽還要執着地去欺負這些動物呢?
墨韻想不明白,再回神卻見一排人馬已經整裝待發。
澹臺流雲也在其中之列,而不遠處,秦桑站在銅雀臺上朝這邊看來。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刻,但那時她還不能登上這個位置。
而現在,她就在朱武宮的最高處,在這高臺之上,她要看着自己的夫君凱旋歸來。
墨韻覺得銅雀臺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她想起自己在話本上看過的一個故事。說有個戰亂時期的枭雄,愛上兩姐妹,于是不惜重金修了座銅雀臺,企圖将兩姐妹虜來囚禁于此。
樓宇連闕,飛閣重檐。那位枭雄最後有沒有實現他的心願墨韻不知,但世人皆癡妄,既然是枭雄大約更有他執着的一面。
至于兩位姐妹作何感想就要另當別論了,若是貞潔烈女,少不得又得上演一出悲歡離合的愛情劇。
或真或假,不過賺些看客的眼淚罷。
但她還是佩服那位枭雄的,雖然不太贊同他同時愛上兩姐妹這件事。但忽略細節還是足以見枭雄的決心和氣魄。
而澹臺流雲對秦桑的感情,大約恰恰缺了這麽點氣魄。
狩獵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