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體已經貼上了秦桑的脖子,“誰?”
秦桑認得這聲音,拉開臉上的黑布,“秦叔叔,是我,桑兒。”
“桑兒。”秦複收回匕首,“你來了就好,現在就跟我走。”
“去哪裏?”秦桑心裏一驚。
秦複的動作停了停,緊接着道:“我們混進來九個人,死了六個,兩個被抓。恐怕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你,繼續留下來只會讓你陷入危險。”
“那鶴堡的仇呢?”秦桑的心又緊了幾分。
“放心,估計他也活不了幾個時辰了。”
“您……”秦桑瞪大了眼睛,仿佛身體的什麽地方突然有一瞬間的空白。
但她并未多想,只覺得也許自己從來都把報仇當做一種信仰,如今信仰終于得以實現,所以才會有這番前所未有的空虛感。
“屍香腐骨丸,無藥可解。”
“屍香腐骨丸?”秦桑沒料到秦複會用這一劑毒,中此毒者不但無藥可解,且連個屍骨都不能存留。
初中毒者,身體會有隐約的異香,随着異香越來越濃,中毒者的五髒六腑都會随之被侵蝕。但那時中毒者還不會死,噬心抽骨的痛會一直伴随着他。
直到他五髒六腑被溶盡,最後便只剩下一灘血水。
秦桑以為自己才該是最恨澹臺慕涼的人,但她尚且只想着要殺了他。如此歹毒之法,她卻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用。
如今看來,秦複的仇恨竟比她還要深。
“所以你現在必須跟我走。”他們的目的不過是報仇,既然仇已經報了,那秦桑也無需留在這危險之地。
這是唯一的機會,趁着郾城手忙腳亂,也趁着公孫鄞還未将重心放在他們這邊。
今晚同他前來的都是公孫鄞的貼身親信,那些人的目标除了澹臺慕涼,還有三魂珠。公孫鄞其實并不相信他們,而他們如今也沒必要再繼續替他賣命。
但秦桑卻突然往後退一步,“我不走。”
這次換秦複震驚了,“桑兒,別胡鬧,你知不知道如果……”
“秦叔叔不也說如果嗎?”秦桑打斷她,然後堅定道,“叔叔放心,他們不會懷疑我的。只要澹臺慕涼死了,他們便永遠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那公孫鄞呢?”秦複憤然,“你以為你是他的對手?”
“他左右不了我!”
“桑兒,你別傻了……”
“叔叔不要說了,桑兒不會離開這裏的。”
秦複被打斷,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是因為澹臺流雲?”
“嗯。”秦桑點頭。
秦複沒再說話,秦桑的脾氣他最了解。但那夜夫人囑托過,要他好好照顧她。這些年他也将秦桑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般。
不過秦複也不是糾結的人,只是如此的話他便不得不多做一步。
三十一
秦複離開了,沒帶走秦桑。
秦桑一路潛回流雲殿,剛到半途便聽到前院傳來金戈相撞之聲,接着便是明亮的火光和整齊的步伐。
她閃身躲到石柱後。
“快,別讓刺客跑了。”腳步聲漸遠,秦桑從石柱後面擰了片刻的眉,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跟了上去。
九個刺客,死了六個,兩個被抓,還剩最後一個……
她恍然,難怪秦複變得這樣好說話。當初她堅持要将自己攪進這攤渾水的時候,可費了不少心思。
而現在他又怎會輕易讓她留下?
秦桑心驚,那些披甲執銳的護衛已經闖進了流雲殿。這般嚴整有序的隊伍,想來澹臺慕涼也是早有準備的。
走正門已經來不及了,秦桑快速繞到殿後,從窗戶跳入房中。
護衛只在外間,并不敢貿然闖進來,朔風走上前,隔着九扇絹紗刺繡的鴛鴦錦繡屏風行禮,“夫人是否安好?”
朔風已經換了稱呼,不過兩個字的差距,卻讓秦桑忽地想起,她已是澹臺流雲之妻,而今晚,是他們大喜的日子。
“發生什麽事了?”秦桑走出來,已是喜服披身。
朔風的目光落在那金絲攢珠的袖口上,有片刻的停留,複而垂下,“賓客中混有刺客,城內正在排查,少主讓我們過來保護夫人的安全。”
“那他呢?”
秦桑的手在袖口處握緊了幾分,流雲把人都勻到了這邊,卻不知自己才是最危險的。秦桑繞出屏風,看着面前那個利落的男子,“帶我去見他。”
“少主還有些事要處理,讓夫人留在殿中。”
秦桑的目光在那張利落的臉上略微停留,對他的話表示認同,“我等着他。”
九扇落地的屏風拉開來,正好将內殿和外殿隔成兩個空間。秦桑進到裏面,準備故伎重演。
朔風沒有動,在屏風外多站了片刻才轉過身,對旁邊的近衛小聲吩咐了幾句什麽。近衛領命迅速跑出了大殿。
秦桑躲在窗戶邊,看着那個近衛跑出去,消失在假山後面的那片暮色蒼茫裏。
思忖片刻,秦桑坐回房中。
方才朔風的目光在她的袖口處有片刻的停留,想來的确是發現了什麽。
秦桑低下頭,那攢珠繡金的鳳穿牡丹如意雲紋底下,到底是露出那麽一抹暗色的邊角來——方才來不及,她并未脫下裏面那層夜行衣。
此刻離開已經來不及也沒有必要了,朔風是個盡忠職守的好護衛,大約不過了片刻,流雲就會回到大殿之中。
不用出去,秦桑反倒有了時間。方才匆忙,此時她才慢慢換下裏面那層夜行衣,複又将那鳳冠霞帔穿戴到身上。
今夜她是新嫁娘,總歸該讓她的夫君看到她最好的模樣。
但依着朔風的行事,殿外必然安排了看守,這身衣裳她是沒法子藏住了。秦桑也沒打算藏,只将那衣服鋪開又慢慢折疊好。
等待澹臺流雲的到來是個漫長的過程,秦桑卻似乎并不着急,只坐在床邊,将那件衣服攤開又折好。
着實像個無趣之人閑來無聊做些無趣的事,但墨韻承受着她的記憶,卻曉得此時她早已亂了心神。
其實秦桑怎麽看着都像個安靜恬然的女子,在郾城這麽多年,她從來也只是安之若。對着澹臺流雲的時候雖放肆一些,但着實從來沒有惹是生非的潛質。
或者她這個潛質潛得太深,不惹事則已,一惹便捅出了大簍子。
秦桑換下衣服,在床側坐了片刻,目光落在不遠處,那紫檀漆雕的矮幾上放着兩只喜鵲登枝的美人斛,裏面插着成雙的百合,取好事成雙、百年好合之意。
秦桑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聽殿外有嘈雜的腳步聲想起,慢慢走近。朔風迎上去行禮:“少主。”
“發現了什麽線索?”是澹臺流雲的聲音,秦桑不用認真分辨也聽得出。
她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但起身的時候,還是将那身衣服收了起來。遲早會被找到,但哪怕多半刻,找到以前她便還是哥哥的新娘。
她向來不屑自欺欺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變得貪戀。
秦桑沒聽到朔風對澹臺流雲說了什麽,繞過屏風的時候正看到他也朝這邊走來。她的腳步頓了頓,叫一聲流雲,撲到他身邊。
澹臺流雲順勢将她攬住,目光劃過她的袖口,并未見有任何不妥。未及開口朔風已經走上前,“少主......”
“行了。”澹臺流雲打斷他,“這裏有我陪着夫人,你們先出去。”
“少主!”朔風似有不甘。
澹臺流雲卻下了死命:“出去!”
朔風領命,朔月和朔雪卻上前一步跪在他面前,“少主為何不讓屬下進去搜一搜,若夫人果真清白,等屬下搜完了,也好還夫人一個公道。”
澹臺流雲的臉色并不好看,瞧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夫人的清白,什麽時候需要你們來證明了?”
“屬下不敢。”兩人的頭埋得低了些,朔月仍心有不甘,“但事關少主安危,還望少主三思。”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澹臺流雲就手抽出朔風腰上的劍,指向朔月。
“少主!”朔風也跪下來。
朔雪上前一步,“朔月的話沖撞的少主,但也并非全無道理。如果少主要責罰,屬下願意與朔月一同受罰。”
“還有屬下!”朔兮也跪下來。
秦桑在澹臺流雲懷裏擡起頭來,看着他:“流雲,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并不在意的眼神卻有千回百轉的無辜,在此之前,墨韻已經見識過秦桑爐火純青的演技,但直到此時,她才真正相信了那句話: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墨韻猜想,大抵沒有男人能抵禦得了秦桑這般的繞指柔情了。而現在必須要驗證的一個問題就是,澹臺流雲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
誠然,他就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從頭至尾都想着要為秦桑肝腦塗地的男人。
他不願懷疑秦桑,便只能讓